不管夏濟民野心是什麼,有多大,夏雪所能起到的作用幾乎都是微乎其微的,夏雪這性子,在夏濟民退休前不可能達成什麼成就。⊥夏濟民這些安排,讓張逸夫不得不用一種惡意去揣測,他是希望兒女發展好了,在自己退休後依然有權力,被人重視吧?
張逸夫思前想後,最終如是答道:「三溪辦標準太高,人員背景龐雜,夏雪去了也難以在幾年內有所作為,最終三溪辦功成名退解散了,恐怕她也只能在某處落得一官半職。」
張逸夫說得也沒錯,畢竟那裡的大哥是部級幹部,夏濟民塞閨女進去,在裡面的人員配置來說算不得什麼。
「至於三溪集團。」張逸夫繼續說道,「肯定是有實力的國企,也相當於半個政府辦事部門,早去不一定有好歸宿,重要的位置還是給三溪辦的人員留著的,再者說,這與夏雪的專業個性相去甚遠。」
「最後的克州壩指揮部。」張逸夫最後搖了搖頭,「女孩子,還是不要去搞工程了。」
夏濟民眼睛一眯:「照你的判斷,怎麼走都是下選了?」
「不一定,我覺得夏雪現在很好。」張逸夫正色道,「調度局與生產,與基建有所不同,出的都是踏踏實實的幹部,靠的是閱歷積累,長處是技術經驗,看的是臨危膽識,厚積薄發,穩中求進,這不正是夏雪的優勢?」
夏濟民搖頭笑道:「那你怎麼不去調度局?從我的角度來看,那裡工作幾十年如一日,值班十年,科長十年,處長十年,十年十年又十年。每日做的都是前一日重複的事情。」
「人各有志,人各有勢,十年之間,自可見分曉。」張逸夫頂住壓力說道,「我不踏實,坐不住十年。不代表夏雪坐不住。」
夏濟民一聲長笑:「如何?十年後繼續搞調度,管理一個科的值班員一起搞調度?」
這一點,張逸夫還真不敢苟同,夏濟民太輕視「調度」二字了。
放眼大局,統領全國電網,從宏觀角度來說,調度恰恰是最重要的部門,最需經驗閱歷與膽識的部門,同時也是絕對的清水衙門。以前世的經驗來看,調度出身的領導幹部,恰恰是行業中最為中堅骨幹,踏實肯乾的那一部分,而且打老虎拍蒼蠅幾乎跟他們都扯不上任何關係,相當的穩。
雖為清水衙門,就利益角度而言,卻又掌握著非比尋常的資源。可以說,調度與生產協同在一起。剛剛好把握著全國發電機構的命脈。
將來隨著三溪大壩以及更多水電站的落成,傳統火電廠的進一步發展,風電、核電的大力推廣,一段時期全國電力供需實際上已經開始面對過剩的局面,並不是說領導者算不清賬就傻乎乎的建設擴張,而是因為工業格局的變化。傳統重工業逐漸向經濟性、技術性產業轉型,之後就是it產業大爆發。
假設根據傳統計算,一度電產生的gdp是二塊,現在需要在重型工廠里經過極大的耗電過程搞定,那麼將來一度電的gdp會令人欣慰的成長為五塊。因為產業調整後能耗降低,效益更集中更大,也許就用一個寫字樓,用幾十台電腦就搞出來了。
在計算過程中,這個發展趨勢是沒人敢拍板肯定的,再說過剩總比不夠好,如果電力行業拉了全國經濟發展的後腿,這部長鐵定干不下去了,而多搞一些電廠卻無所謂,我們是未雨綢繆對吧?
除此之外,還有季節性過剩。
夏天都開空調,耗電大,年終生產任務重,耗電大,這都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白天工作耗電大,晚上睡覺耗電少,這也是無法避免的事情。曾經的計劃經濟年代,我們可以通過讓工廠日夜倒班來平衡這個差異,但隨著市場經濟的鋪張開來,這個要求顯然越來越難達到。
在這些多重過剩的情況下,決定哪個電廠多發點,哪個少發點,無疑關乎著電廠的生存大計與其中每個人的經濟收入,即便將來電力行業改革重組,變成若干個發電集團,這個矛盾依然存在,而拿捏這個生殺大權的除了政府外,系統內部最有決策權的無非就是調度了。調度在執行政府計劃的過程中,具體會遇到如下情況
大江大河水情預報不準導致水電電量變化;
來風預測誤差導致風電變化;
由於煤炭產、銷、運問題導致火電電量變化,設備故障導致某個廠完不成電量等。
任何一個變化都會影響到其它電廠電量的變化,在執行過程不斷調整這些,正是調度部門的責任,其中自然也免不了需要領導主管拿捏的點,比如這個夏天給三溪集團多少發電量……
因此在足夠的時間之後,調度機構出來的幹部優勢頗為明顯。
而夏濟民,顯然還看不到這一點,沒搞清楚調度局將來培養出的幹部有多強勢,有多中堅。
張逸夫就此答道:「夏部長,有個道理應該毋庸多說,企業跟著政治走,還是政治跟著企業走,您比我清楚。」
夏濟民擺出了一個手勢,讓張逸夫繼續說。
「夏雪說我看得遠,我就斗膽聊兩句。」張逸夫繪聲繪色描述道,「這批搞三溪的人,最終相當一部分是要落到三溪集團的,而三溪集團在機組投運後與電網的聯繫會非常緊密。說白了,長江的天然來水流量,水利部門是掌控不了的,但如何精細化調度,最大限度發揮水電效益,這就少不了夏雪所在的調度部門。」
夏濟民聞言啞然一笑:「逸夫,你看的是不是太遠了?」
「誠然,去三溪集團也的確是個不錯的歸宿。」張逸夫忍不住開始指點江山,「克州壩的隊伍我們培養了這麼久,其實已經直逼國際一流水平,三溪一旦落成,我國水電行業將完全躋身世界一流行列,屆時三溪集團就是世界級的水電大鱷,俄羅斯、南亞、非洲、南美,這些水資源豐富,水電技術卻相對滯後的地區,都將尋求三溪集團的投資、支援,這絕對是壯舉,是大踏步的發展。所以在我看來,去三溪,走水電之路,不僅僅局限在國內掌權立威,相反,其偉業恰恰是走出去,在國際上立威,建設管理各個流域的關鍵水電站,揚我國威,反哺祖國。」
張逸夫發表這一席言論,絕對是在拼,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將視野真正的提高了一個層級,不再是窩裡鬥,你的我的都是我的,權力紛爭綿綿無期,而是放眼世界,作為水電強國的一種野望。
說出這番話還是得感謝(怨)賈天芸,跟丫呆久了張逸夫視野真的飄了起來,這會兒面對水利界大哥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從前的張逸夫是肯定沒戲的。
至於結局是否真的是那樣,張逸夫其實也是摸不透的,總看那些既定的歷史,已經開始漸漸乏味,這次他真的靠自己的雙眼,看得更高,更遠。
夏濟民聽了張逸夫這一席話,露出了一種複雜的表情,有震驚,也有惱怒。
震驚於張逸夫的狂妄與信心,這個層面的事夏濟民本人都沒有想過。
同樣夏濟民也惱怒於張逸夫的狂妄與信心,一個二十出頭的臭小子,在老子面前指點江山?這什麼意思?諷刺老子鼠目寸光只看爭權奪利?
「揚我國威。」夏濟民用一種特殊的語調嘟囔道,「你還真是志存高遠啊!」
「沒沒,您這是奚落我了。」張逸夫也知道話說大了,連忙往回找,「我沒那麼高覺悟,所以這不是還在電力局搞工程呢麼?我的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夏雪的想法是怎樣的,她的目標是怎樣的,因此我不敢草率決定對於她的安排,還是要遵從本人意見。」
「嗯,我明白了。」夏濟民臉色可不怎麼好,「年輕人有想法,很正常,但我要說,這些想法畢竟只是想法,是沒有經歷實踐考驗的,很多跟我同年紀的幹部,在私下裡都會抱怨年輕時意氣抉擇的錯誤,幾十年下來,孰強孰弱,有的時候並不是個人能力決定的,而是所選的路決定的。」
「同感,謹記。」張逸夫客客氣氣回了句,同時也覺得自己該滾蛋了,「時間不早了,那我就……」
「嗯,讓夏雪送送你。」夏濟民擺了擺手,自行拿起了桌上的書翻看起來。
張逸夫這才誠惶誠恐出了書房。
很顯然,夏濟民馭我之心不死啊!
小兩口,是不該分開的,如果夏濟民強行把夏雪搞到鄂北去,張逸夫若是稍微服軟一些,怕也是不得不跟著過去了,到時候就是水電夫妻的局面,最多最多去華中電管局這一類的地方混一混。
這可與張逸夫的規劃大相徑庭,薊京是基,恆電是業,他不能離。
煩躁的是,夏濟民的固執程度並不比夏雪要輕,如今以及將來的他更有可能是一個大權在握的固執分子。
尼瑪像國強老師那麼和善會死麼,好歹像穆志恆那麼循循善誘也可以麼!(未完待續請搜索飄天文學,小說更好更新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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