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空從小到大就在一棟棟各式各樣的屋子中間搬進搬出,在各式各樣的「家」中度過了他14年的歲月,從一開始的滿心歡喜和珍視,到後來感覺漸漸淪為到覺得那只是一個吃飯睡覺的地方,而現在有一個老人卻和他說,這裡也是他的家。
「在外面的日子很不好過吧。」
千古霸劍收回了目光,斜眼看向長空。長空的臉上從一開始的震撼到後面的陷入沉思,到現在漸漸的回歸平靜。
「你這老爺子也真是的,從一開始就不分青紅皂白的砍過來,現在又在自說自話些什麼呢。」
長空讓自己的臉上堆出笑容,故作調皮的對老人說道。
「我能理解吟舞·四月花在想點什麼,只是她怎麼就不能明白,你生來就不是一般人,即使她什麼都不讓你知道,你也是不可能同普通人一起生活下去的。是劍就會有鋒刃,品質卓絕的天生利刃不是說只要將他丟在一堆凡鐵之中就能掩蓋其光芒,最終不過是傷人傷己而已。長空,這些年你都沒有交過一個朋友吧?」
「沒有朋友又怎樣?我只需要和我媽媽在一起就夠了。就算世界上就剩下我們兩個人,我們一樣也能活的好好的。廢話少說,之前的湮和曦都告訴我,只要到這裡來就能知道一切。現在打也打了,看也看過了,是該告訴我媽媽在哪裡了吧?」
不知怎麼的,此時和自稱是他爺爺的千古霸劍一同站在這裡,讓長空的心中莫名的有了些煩躁。因為之前看到從來沒有見到過的壯觀景象而雀躍的心情現在也全部煙消雲散了。
「如果你是要問我的話,我也不知道。」
長空的表情盡數落到了千古霸劍的眼裡,他一面轉身走回塔里一面慢悠悠的說道。
「什麼?你們這不是騙人嗎?」
長空也連忙追進了塔中。
「騙你幹什麼?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可是之前湮和曦分明都告訴我,只要到了這裡就能明白髮生的一切。」
「他們沒有騙你,確是如此。此塔名為七彩玲瓏塔,通曉一切的所在。想要知道什麼,你就自己去問吧。」
千古霸劍一邊說著一邊背著手向塔深處走去,盤踞在他身邊的漆黑巨蛇連忙跟上,層層疊疊的粗大身軀即使蛇首已經游出老遠,蛇尾還埋藏在盤成圈的身下絲毫不見蹤影。
「喂!你不是自稱是我爺爺嗎?難道你就沒有一點什麼想要和我說的嗎?」
「對於一個不想留在家中的不肖子孫,作為長輩的可沒有回答他任何問題的義務。」
千古霸劍停下了腳步,微微側過臉來,用眼角的餘光斜瞥了長空一眼,而後又繼續向前走去,留下長空一人獨自站在門邊。
清冷的風從背後灌進來,吹亂長空的黑色短髮,外面是銀光遍地的聖劍山,萬籟俱靜中眼前老人的身影漸漸被重歸的黑暗所吞噬,隱沒不見。
「看起來小少爺已經見過家主了呢。」
一直在塔外守候著的曦接到從塔中出來的長空後,一邊在面前引路一邊說道。
「真是可惡,那個臭老頭,什麼也不告訴我,竟然還讓我有問題去問一座塔。」
長空憤憤不平的說著。
「看起來見到了小少爺家主真的十分開心呢。」
「什麼?」
長空歪頭看向一邊的曦。
「家主可是十幾年都未曾拔過劍了。」
曦指著長空胸口衣服上的破洞笑著說道。
「啊!我還沒說,怪不得怎麼覺得有點涼。你們這裡的人都習慣一見面就拔劍砍過來嗎?這就是你們表達歡迎的方式嗎?!」
「心劍流的劍術講究心到意到,意到劍到,劍是對我們來說是最好傳遞心意的方式,而且沒有殺意的劍是傷不了心劍傳人的,這一點小少爺應該最為放心才是。」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小少爺請小心腳下。」
「啊?」
溪水潺潺的流淌著,一襲白衣的曦腳尖輕巧的輕點著石頭,瀟灑的越過了溪流。
在其後有樣學樣的長空就完全沒有那麼飄逸的身姿了。抓住在岸邊的曦微笑著伸出的手時,那幾乎全身上下都被水浸濕的衣服彰顯著他的狼狽。
「阿、阿糗!」
打了一個大大噴嚏的長空身上的衣服被這裡清冷的山風一吹,感覺全身都泛起了疙瘩。
「小少爺的住處已經準備好,今日諸多辛苦,一會吃過晚飯後就可以休息了。」
曦舒緩的話語在前方幽幽的飄進長空的耳朵里,看起來他沒怎麼邁動雙腿,長空卻要走兩步就小跑一段才能勉強跟上。
「呼……我們這是要去哪?」
一直對自己的腳力非常自信的長空咬著牙堅持著,以前從來只有別人跟在他屁股後面吃灰,哪有他追不上別人的時候。是以他硬是沒有出聲要求曦停下來等他。
「剛才我不是說了嗎?正要去往小少爺的住處,那裡可是小少爺您的父親住過的地方哦。」
「爸爸住過的地方?爸爸也在這裡生活過嗎……不過……話說我怎麼感覺我們一直都在爬坡啊!」
「咦?我沒和小少爺說過嗎?住處可是在整個聖劍山風景最好的山頂哦,小少爺是累了嗎?只要您吩咐一下的話讓曦來背您上去也是完全沒問題的。」
「少、少廢話,還有多遠,本大爺自己就可以上去,才不用你背。」
「現在才只到一半哦,小少爺。」
「呼……那、那還等什麼,不快點的話就趕不上晚飯了!」
回頭看了一眼長空憋著氣緊咬牙關的樣子,曦的臉上露出了會心的笑容,稍稍等了一會後又繼續體態輕盈的向前不快不慢的行去。
「這、這就是我的住處?!」
扶著膝蓋大口喘著粗氣的長空望著眼前一棟建築物,面如死灰。
「正是!真是懷念呢,想當年我也有幸能在這裡住過一晚,那還真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可以冒昧的問一下,你所說的當年是什麼時候?」
「嗯……大概……十六?還是十八年前了?」
曦仰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在那以後呢?都沒有人住過了嗎?」
「沒有了吧,畢竟這裡是一處特別的所在,也不是什麼人都能入住的。當然小少爺是完全沒問題的,來,讓我們進去吧。」
曦了臉上滿是溫暖的笑容,但是再溫暖的笑容也溫暖不了長空此時冰涼的心,只因為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是一棟——如同鬼屋一般的破爛木屋。
「太好了小少爺,沒想到過了那麼多年蠟燭還能用呢。」
「那真是太好了……個鬼!你們是原始人嗎?為什麼會是蠟燭?電燈呢?空調呢?熱水呢?不要告訴我這些全都沒有!」
「啊呀,這點小事情小少爺就不要介意啦,能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就應該感到很幸福了不是嗎?」
咔嚓——
曦的話語才剛剛落下,長空就感覺腳下一空,整個身體瞬間失去重心。等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的一隻腳因為踩到了年久失修不堪重負的腐朽木地板上,現在正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你、你真的確定這裡能遮風擋雨嗎?!」
長空大吼著,曦卻把目光移往一邊,用手擦著額頭上不存在的灰塵,完全不接長空的話。
「啊~!小少爺你快來看,大餐已經準備好了,您餓壞了吧,不用客氣,快過來吃吧!」
「你先過來幫我把腳拔出來先……」
昏暗的燭光下,在一張看似像是木質,表面油光發亮而且黑不溜秋的桌子上,擺放著三個盤子和一個瓷盆。
每個盤子裡都只有一樣小菜,盆里盛的則是湯。
長空小心翼翼的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筷子,用目光審視著眼前所謂的大餐。
「你不吃嗎?」
「曦已經吃過了,多謝小少爺關心。」
曦只是站在一旁,並沒有坐下的意思。
長空又回過頭來盯著眼前的菜品,卻遲遲不能下筷,只因為眼前的「美味佳肴」他似乎都認識,卻又好像全不認識。
比如其中一個盤子裡面盛放的應該是切成片的名為胡蘿蔔的蔬菜,可那每一片卻都如鮮血般通紅,仿佛只要一筷子下去就會滲出血來。
還有另外一盤裡面的應該是筍尖把,可有人見過鋒利得如同暗器一樣的筍尖嗎?那在燭光下反射著刺眼亮光的鋒銳,不由得讓人懷疑要是這樣咬下去的話,舌頭會不會就這樣被切掉。
剩下那每一朵都開成人形笑臉的花菜不提,桌上唯一的一盆湯中正不斷的往外冒出寒冷的霧氣,就像打開著的速凍櫃大門一樣,不要說喝了,就連靠近都讓人心生疑慮。
「那個……沒有正常一點的東西嗎?我只要米飯就好了。」
長空吞了一口口水,再一次的抬起頭向曦問道。
「請小少爺不要有任何疑慮,盡情享用就好。」
似是看出了長空心中的糾結,曦臉上的笑容越發的柔和(詭異)了。
「你真的確定吃這些不會有問題嗎?」
「當然,這都是為小少爺專門準備的。」
再一次確認過後,長空再也敵不過肚子咕咕直叫的催促,鼓起勇氣夾起了眼前的菜品。
「嗯?」
「怎麼樣?小少爺?」
「這個,竟然異常的好吃啊!」
「合小少爺的胃口就好。」
吃到長空嘴裡的菜餚不咸也不甜,應該是沒有使用任何的調料,只是那口感卻異常的清爽可口。
每一口下去,飽滿的汁液都會溢滿口腔,香鮮的口感讓四肢百骸都活泛了起來。而且每一種菜品都有其獨特的香氣,初時沒什麼,可當吞入腹中以後就會如飲甘露般的在口鼻間久久不息,讓人沉醉。
嘗到了甜頭的長空又拿起湯匙舀起了瓷盆里冒著寒氣的冰冷湯汁。乳白色的湯汁入口時確實有著能讓全身感官都為之一震的涼意,可當那順滑的湯水順著喉嚨穿過食管直達胃袋之時,一股與冰冷截然相反的熱力徒然從小腹處爆發,暖融融的感覺瞬間傳遍全身。就像大冬天裡的一碗麻辣火鍋一樣,讓人直呼過癮。
「哇啊!吃飽了!」
只顧著體驗每樣菜帶來的新奇口感,回過神來在長空面前只剩下了幾個空空如也的盤子。
長空撫摸著肚子,明明只是素菜,又沒有主食,卻莫名的讓人有一種滿足感。
「看來小少爺對菜品十分滿意呢,不過今天是特別招待,明天在想要吃到佳肴可就要小少爺自己動手了哦。」
「怎麼?」
剛剛露出滿足神色的長空冷不丁的聽曦如是說道。
「今天不早了,曦就此告辭,小少爺好好休息吧。」
「等、等一下,你先把剛才那話是什麼意思說清楚先。」
長空出聲叫住了身形如鬼魅般,一眨眼就已經出現在了門外,正要自顧自的關上門的曦。
「小少爺不用著急,來日方長,待到明日您自可隨意在聖劍山到處走走看看,便會明白。」
說完曦就關上了大門,等到長空追出門去,只見銀光滿地,山風寂寥,卻哪裡還有曦的身影。
「可惡!你是屬耗子的嗎?跑得那麼快!」
四下無人,長空也只能是返回了腐朽的木屋內。
「啊,忘了問他我今晚睡哪裡了!」
舉著隨時都有可能熄滅的蠟燭走在嘎吱作響的地板上,長空的臉上滿是黑線,他從來都沒想過原來有時候在同一個屋子裡面尋找一個適合睡覺的房間也會是一件那麼困難的事情。
「阿糗!噗、噗!」
刺眼的亮光把長空從睡夢中喚醒。噴出滿嘴稻草的長空被晃得眼前全是幻影,坐起來老半天才逐漸恢復視線。
老舊腐朽的木屋,乾枯的稻草,混著泥土的香味的清新空氣,沒有窗簾遮擋的耀眼陽光。
「啊……好冷……」
長空哆嗦著活動開身體,他開始意識到自己依然在聖劍山,並沒有如想像中的只要睡一覺就可以一切歸零,然後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此刻的他頭髮亂糟糟的翹起,上面沾滿草屑,身穿破洞的衣服,面容憔悴,活像一個在路邊睡大街的乞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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