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房中瀰漫著憂傷,剛才的歡快蕩然無存。片刻,浣花豪飲懷中酒,一躍而起,「既然命數已定,我更該抓緊時間,我要再去一次妖界,再會薛不惑,我的《妖典》中不能缺此濃墨重彩的一筆。」
星蕊握住她的手,「妹妹,既然窺得天機,你為何還要以身犯險?你就留在我這裡,姐姐織下三重妖障,冥界的鬼將都無法闖入,定保你平安。」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我決不龜縮著等死。《妖典》我一定要完成,否則死不瞑目。」
星蕊苦苦規勸,淚雨潸然,她毫不所動。戚珏忽然插話,「姑娘想去妖界,小僧願陪你一同前往……」
妖界漠北荒原,一片荒蕪,寸草不生。此時,天降飛雪,覆蓋荒原,銀裝素裹。遠處,一僧一女步行而來,兩人衣衫沾滿飛雪,與銀白融為一體。
「假和尚,我們離北漠妖城寒州不遠了,讓本姑娘寫下戰書,送去給薛不惑。」
戚珏搖頭,「我看沒有必要了,雪狼一族善識氣味,你一來他們可能就知曉了,我看還是守株待兔更穩妥。」
「那他要重兵圍攻,以多勝少,我們豈不吃虧了?」
「你上次光明正大挑戰,人家難道沒使陰招嗎?」
浣花想想也是這道理,就點頭答應。再向前行,是一大片針葉松林,地處低洼,四面徒坡,是險要之地。
戚珏點頭,「此地甚好,正好引敵上鉤。」
「假和尚你傻啊!這是兵書上最不利之地,敵若四面包圍,順勢而下,我們無處可逃。」
「兵法上還有一招『反其道而行之』,你不露出破綻,敵人怎麼會上鉤?」
和尚說得頭頭是道,讓人信服。浣花嘟嘴嗔道:「但願你不是個繡花枕頭大草包,否則要給本小姐陪葬了。」
戚珏右手捏訣,無數藤蔓破土而出,反覆糾纏,成了一座小屋,門窗齊備,還有幾件簡易家具。浣花拍手道:「如此甚好,養精蓄銳,等待決戰。」
一連幾日,飛雪不停,浣花龜縮在溫馨小屋,有時出去練劍,一切波瀾不驚。戚珏每日外出砍柴打獵,總有不錯收穫。
夜晚,圍坐爐火,浣花大嚼烤兔肉,動作誇張。戚珏只靜靜注視她,目光柔和。
浣花吐出一塊骨頭,說道:「這麼多天了,好像沒有動靜,我們是不是盤算錯了?」
「我感知到,他們就在外面,蠢蠢欲動,可能決戰就在這幾日。」
浣花忽然轉開話題,「假和尚,本小姐要是死了,你會不會想我?」
戚珏臉色一紅,目光無處躲藏,「小僧拼盡修為也會保護小姐的。」
浣花湊得很近,眼中閃爍星光,「假和尚,你是不是喜歡我?」
戚珏慌亂,諾諾道:「小僧謹守戒律,不敢有非分之想!」
「你就是一個假和尚、花和尚,還裝什麼裝?」浣花湊得更近,戚珏趕緊轉過頭,「我好像也喜歡你,有時真想親一親你的俊臉!」
戚珏把持不住,驚慌逃出屋外,飛雪停了,彎月如鉤,繁星紛亂,他的心裡緊張悸動,不知所措。
第二天清晨,天空濃重陰霾,似有暴風雪來臨。戚珏早起煮好稀飯,是松仁燕麥粥,這木系的小妖就是神奇,這荒郊野外也能找來稀有的食材。
三口兩口喝完,口腔里清新至極。浣花愜意道:「喂,假和尚,你廚藝不錯,乾脆到松月山莊當個大廚,也省得四處漂泊。」
戚珏不答,低頭收拾碗筷。浣花還想調侃,戚珏忽然飛撲過來,兩人陷入黑色旋渦,沉入地底。與此同時,爆炸聲響,烈焰飛騰,小屋瞬時化為灰燼。
浣花躲在地底,氣得咬牙切齒,「薛不惑老匹夫,果然不講江湖道義。他人多勢眾,肯定將這裡重重包圍,我們怎麼辦?」
戚珏回饋她堅定的眼神,「相信我,他逃不出手掌心的。」
兩人緩緩升出地面,浣花雙臂一震,小屋的殘垣焦土四散飛射。薛不惑正得意之時,看見他們也吃了一驚,「這麼多的震天符竟沒炸死你們,真是讓本將意外!」
浣花持刀劍怒斥,「老匹夫,虧你也是雪狼一族名宿,多次用陰毒暗算我,今天和你不死不休。」
薛不惑狂笑:「慕容小丫頭,上次未置你於死地,讓你僥倖逃脫,這次我的五百親兵,定將爾等碎屍萬段。」
他一聲呼嘯,林中伏兵四起,喊殺聲不絕於耳。戚珏冷笑:「你好似無視小僧的存在?早已布下天羅地網,這次你插翅難逃!」
他指尖輕捻,林中萬千藤蔓破土而出,漫天蛇影,將伏兵牢牢縛住。薛不惑大笑:「木系小妖,雕蟲小技,我雪狼一族『焚天之火』正是你送上柴火的克星。」
果然,林中四處火光沖天,藤蔓被燃盡,伏兵如潮湧而來。戚珏不慌不忙,指尖再輕捻,松樹如活了一般,樹身栗抖,針葉化為利器飛射,瞬間飛雪瀰漫,遮蔽雙眼。
薛不惑大笑:「無知小妖,我雪狼一族防高血長,豈是小小針葉能傷著的?」
然而林中靜悄悄,再無半點生息。薛不惑大驚,揮袖盪起強風,驅散飛雪,見眾人或躺或臥於雪中,一動不動。
「這,這不可能!」
戚珏冷笑道:「你太小看我的三板斧了。藤蔓和葉針都是掩護,真正厲害的是無色無味之毒。」
「我們都服了避毒丹,怎麼還會中招?」
「我的毒是迷魂之毒,你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何來解法?」
薛不惑膽寒,目光游移,暗自尋找出逃線路。戚珏道:「整個山谷瀰漫毒氣,無懈可擊。有人只想和你公平一戰,之後,所有人的解藥雙手奉上。」
薛硬著頭皮,擎出開山戟,長丈二,通體銀光,十分威猛。「慕容小丫頭,單打獨鬥我會怕你?和你當日之約依然有效,放馬來戰。」
他此言看似豪邁,實則避開以一敵二。浣花早就按捺不住,一晃刀劍,飛撲過來,與之激戰。
戚珏飄然後退十丈,席地而坐,微合雙目,實剛以天眼觀戰,功力凝聚,隨時準備出手為浣花解難。
開山戟氣勢威猛,力道吞天,每一次兵器相交,浣花被震退數丈。她身法快如流星,看似風雨飄搖,實則章法不亂。戚珏暗暗佩服,「若論實戰,這女人歷經千錘百鍊,應敵之能力強自己百倍。」
浣花之戰術,剛猛則不久矣,薛不惑氣力肯定先衰,以游斗耗其鋒芒,伺機反擊。
果然百招之後,薛不惑渾身見汗,他一聲狂嘯,開山戟光芒炫目,迎面射出一道巨粗的冰柱,碾壓而至。浣花飛身躍起,踩著冰柱向前。
薛不惑再振戟鋒,冰刃四射,浣花揮舞火蓮刀,數道火球與之對撞,烈焰和冰屑漫天飛舞。
戚珏見雙方以法力對決,看來要分出勝負了。
浣花一展雪花劍,劍影紛飛,薛不惑渾身白光閃爍,影劍觸之即灰飛煙滅。他大笑:「你這影劍在高防之下,簡直是撓痒痒。」
這時,浣花殺到近前,火蓮刀凌空飛斬,勢如泰山壓頂,薛不惑以戟擋,驚天巨響,火蓮刀被震得脫手飛出。
戚珏暗自皺眉,「這丫頭怎麼昏頭了?以己之短敵人所長?」
薛不惑士氣大振,連發幾道冰柱,浣花無法躲避,只得持雪花劍抵住,和他較力。
薛大喜,「小丫頭,還敢跟爺比力氣,這一招就將你碾成齏粉。」
他的冰柱漸長,浣花步步後退,背後是絕壁,眼看無處可退。這時她左手牽引,落地的火蓮刀忽然飛起,化為一道紅綢將薛不惑縛住,刀尖抵住他的咽喉。
薛不惑心驚寒膽,撒手扔了長戟,一聲長嘆:「薛某認輸了!」
浣花冷笑:「沒想到吧!藕斷絲連,火蓮刀其實是把軟兵器,這就是制勝的奇招。」
戚珏起身上前,逼視薛不惑,「原賭服輸,告訴她想知道的一切。」
「我願意交出本族修行秘籍,煩勞先解去我族人之毒。」
戚珏點頭,口中噴出濃重的黑氣,繼而散去。「他們一炷香的時間就會恢復如常。」
浣花收了火蓮刀,薛不惑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呈上,表情沮喪之極。浣花拿過冊子,翻看幾頁,目光欣喜,「果然是雪狼一族不傳之秘,本小姐心滿意足了。」
戚珏也非常高興,想過來一觀,正在這時,薛不惑忽然發難,身後一道銀光直射戚珏胸口。這廝絕不甘心,只想一招突襲,滅了法術怪異的和尚,再集合親兵殺了仇敵,奪回秘籍。
如意算盤打得不錯,偏偏這和尚臨陣經驗就是小白,他痴呆在那裡,根本不知躲閃。
千鈞一髮之時,浣花飛身上前,火蓮刀光芒暴漲,抵住白光。然白光異常剛猛,瞬間突破紅光,穿透她的胸膛。
薛不惑狂笑:「一把軟兵器想擋住我的『破天尾』?你安心去吧!」
浣花胸衣血染,倒在戚珏懷裡,「原來這真是我的宿命!」她氣息漸弱,香消玉殞了。
戚珏站起身,雙目盡赤,身體溢出絲絲黑氣,如濃霧不散。
薛不惑獰笑:「你法術怪異,可我的開山戟也不是吃素的,十招之內,定讓你灰飛煙滅。」
黑氣凝聚,在戚珏頭頂形成一塊巨型的黑石,他目眥欲裂,「師父,徒兒不孝,今天要大開殺戒了!」
黑石忽然崩散,化為黑氣四散,如萬蛇齊動,穿過薛不惑的身體,他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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