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今天回到老家,唔,陪陪父母,下車的一瞬間,鼻子就堵塞了,嗓音也有點變了,實在是太冷了。』
————以下正文————
「不錯,正如你所言。」
當楊定的聲音傳到地窖內時,祥瑞公主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睛。
她簡直難以相信,她的延亭哥哥,居然真的承認了試圖加害她的陰謀。
一時間,她的心中湧起了一股複雜的情緒,有困惑,有懷疑,亦有憤怒。
「公主,現在不能出聲……」
馨兒小聲提醒著祥瑞公主,同時她與寧娘一人一手捂著公主的嘴。
藉助地窖內那昏暗的燭火,隱約可以看到祥瑞公主攥著拳頭,全身顫抖著。
但出人意料的是,她最終克制了下來,或許她還想聽下去,看看究竟是她方才誤聽了,亦或是她的延亭哥哥,確實是一直以來都在騙她。
而此時在地窖的上方,趙虞亦一臉意外地看著楊定。
良久,他皺眉問道:「你……承認了?」
在詢問的那一瞬間,他心中閃過一絲僥倖:莫非這楊定並未沒意識到地窖的存在?
但很快,趙虞自己就排除了這個猜測。
他相信,對面那個楊定此刻必然已經意識到了。
可他為何還要承認呢?
一時間,就連趙虞亦有些困惑。
而事實正如趙虞所判斷的那樣,此時的楊定,確實已憑著方才那一聲輕微的響動意識到了地窖、暗格、密室之類的存在,甚至他也已進一步推斷出,令他左右為難的那位祥瑞公主,此刻或許就藏身在腳下的密室里,靜靜傾聽著他與那周虎的交談。
原因不言而喻,必然是眼前這周虎為了在那位公主面前拆穿他而故意設下了這個局。
或許有人會覺得奇怪,既然楊定已意識到這一點,為何他還要承認呢?難道他不能反咬一口,假裝不知,再次設法陷害趙虞麼?
事實上,這件事楊定還真想過,但在權衡利弊後,他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弊大於利。
要知道對面的周虎完全可以用對楊何氏不利來報復他,而且還是假借公主的名義——哪怕在他的挑撥下,即便周虎殺了楊何氏也不會領他的情,可這對於他楊定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他的老岳丈何震,自他楊家出事以來就不遺餘力地為他家奔波,甚至願意遣盡家財暗中資助他,而其女楊何氏,也就是楊定的妻子,更是從年幼時便相識的青梅竹馬。
這樣一對對他不離不棄的父女,楊定怎麼忍心拋棄?
更別說楊定十分清楚,就算他狠心拋棄了何家、拋棄了楊何氏,他也當不成所謂的帝婿駙馬。
對面那周虎口中所稱的『蠢公主』,是當今天子眼中的祥瑞,是絕無可能任人染指的。
倘若他敢對那位公主動什麼心思,那位暴君絕對會毫不留情地將他除去——若非如此,整個朝廷,又豈會無一人敢迎娶那位公主?
既然註定無法成為帝婿駙馬,又何必犧牲何家,犧牲他心愛的女人?
不如就趁著這個機會,一刀斬斷他與那位公主往日的交情——反正這位公主的作用也不大了。
在分析罷利害得失後,楊定反而鎮定了下來,看著趙虞神色自若地說道:「沒錯,我承認了,反正你不是已經猜到了麼?既然如此,我何必再做狡辯?」
頓了頓,他頗有深意地透露道:「你懷疑的蔡錚,此人多半是三皇子的人……雖然那蔡錚迄今為止都沒有透露過,但我覺得,他應該是三皇子的人。……當然,就算他是太子的人,區別也不大,反正他的目的就是像你所說的那樣,欲趁公主離宮之際,趁機將其剷除,以免其父鄴城侯李梁父憑女貴,得到當今天子的器重,威脅到太子或三皇子。而我所做的,只不過是順水推舟,看看能否利用這件事,除掉你……」
趙虞深深看了幾眼楊定,神色莫名地說道:「看來,你選擇了與公主割裂……」
『……』
楊定的雙眉挑了一下,似笑非笑地問道:「你在嘲諷我?你莫非是想問,我明明與公主交情深厚,卻為何要順水推舟,眼睜睜看著她陷入危險的處境?」
「呵……」
趙虞樂了。
此時的他,也已經猜到了楊定的目的:這楊定明明已猜到祥瑞公主就在底下的地窖,卻故作不知,故意自爆,就是為了趁此機會與這位公主一刀兩斷。
不得不說,這傢伙確實很聰明,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推卸給了蔡錚,只承認了『不作為』,而如此一來,他剛剛好能讓那位蠢公主感到寒心,卻又不必背上『加害公主』的罪名——畢竟人家都說了,那蔡錚背後勢力龐大,這不就是變相表達他『無法抗拒』的意思麼?
「不,我沒有問,我也不想……」
趙虞搖了搖頭,他才沒興趣去聽楊定接下來的謊言呢。
然而他的話還未說完,卻被楊定打斷了,只見楊定不顧被氣樂的趙虞,自顧自地說道:「那可是太子,是儲君,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三皇子,更是一干皇子中唯一能與太子相抗衡的人,這二人都想要致祥瑞於死地,我又怎麼能攔得住?既然註定阻攔不住,那不如順水推舟,看看能否順帶著把你也除掉……這個道理,也不難理解對麼?」
「……」
趙虞一臉玩味地看著楊定。
他很清楚,楊定這段解釋,並不是說給他聽的,而是說給某個公主聽的。
他忍不住譏諷道:「既已決定與公主割裂,又怕深深得罪公主,楊定,我該說你謹慎好,還是該說你膽怯好?」
聽聞此言,楊定瞥了一眼趙虞。
他當然聽得懂趙虞對他的嘲諷,但正如剛才那樣,他沒有理會,就在趙虞一臉無語地翻白眼的同時,他再次自顧自地說道:「至於那位公主,我不否認我曾經想過與她攀上關係,畢竟是公主嘛,並且深受天子恩寵,有誰不想與那位公主打好關係呢?但我要說,這位公主實在是太讓人頭疼了,不通人情、不曉是故,從始至終我行我素,聽不進旁人勸說……對此,我想周都尉也不否認吧?」
說到這裡,他抬頭看向趙虞,話鋒一轉,語氣玩味地說道:「知道我為何不一點都不擔心被你拆穿麼?因為從始至終要加害公主的並非是我,而是太子與三皇子,然而周都尉卻試圖阻止這一切,周都尉,為了那位公主而得罪太子與三皇子,值得麼?」
『拿太子與三皇子來壓我?呵,有老太師在,即便是太子與三皇子,又豈會……等等,這楊定……』
趙虞皺著眉頭看向楊定,本能地察覺到了某個危險,他沉聲說道:「我只是不想那位公主在我的轄地遭遇不測罷了……另外,我一點也不知道你擔心或不擔心。」
「哦?」楊定眼眉一挑,壓低幾分聲音自顧自說道:「換而言之,假如不在周都尉的轄地,周都尉就不在意那位公主的死活了?既然如此,周都尉何不與我等合作呢?反正那蔡錚自會對那位公主下手,周都尉與我只需裝作不知即可。……日後太子與三皇子得知,相信也會有所厚報。」
『這傢伙,故意給我下套麼?』
趙虞深深看了一眼楊定。
楊定知不知道他暫時還不清楚,但他卻很清楚,此刻他們二人腳下的地窖中,正躲著祥瑞公主與馨兒,還有他趙虞的義妹寧娘,再怎麼他也不能當著三女的面答應下來啊,更何況他本身就沒有這種想法。
「……請恕周某不能答應。」他淡淡說道。
聽到趙虞的拒絕,楊定毫不感覺意外,相反,他臉上甚至露出了異樣的笑容。
他似笑非笑地說道:「這可真是令人意外。想不到周都尉居然如此護著那位公主,為了保護那位公主竟然不惜得罪太子與三皇子……」
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旋即故意用不甚肯定的語氣問道:「莫非,周都尉不止看上了那位馨宮女,就連對那位公主,周都尉也有某種……想法麼?」
說話時,楊定竟抬起手,伸出手指指了指下方,臉上露出了不好懷疑的神色。
而此時在地窖中,祥瑞公主與馨兒、寧娘三女聽到這話,皆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面面相覷。
周都尉……
二虎哥……
原來喜歡公主?
誒?!
哪怕是此前因為意識到受到楊定欺騙而感到傷心,甚至眼眶微紅的祥瑞公主,此刻亦難以置信睜大了眼睛,傷心的情緒竟被震驚所取代。
『……這王八羔子!』
而此時已親眼看到那楊定手勢的趙虞,立刻就意識到楊定已猜到了祥瑞公主的存在。
同時他也意識到,他可能被這個混賬給套進去了。
他當即面色一沉,正色說道:「楊兄說笑了,周某隻是忠於天子,忠於國家……況且周某又已成婚,又豈會有那種非分之想。」
「哦,也對,周都尉已經成婚了,這確實是個問題。」
仿佛後知後覺的楊定恍然地點點頭,旋即不懷好意地瞥了眼趙虞,帶著幾分莫名的笑容,一語雙關地說道:「不過,那是你的問題了。」
『……』
趙虞面具下的面龐,不經意地繃緊了。
饒是以他的修養,此刻看到楊定臉上的莫名笑容,某些粗俗的罵聲亦險些脫口而出。
然而還未等他開口,就見楊定站起身來,一臉正色說道:「周虎,這次算你贏了,我認輸,下山之後,我會停止一切對你不利的構陷,承認那一晚你是保護了公主,但我無權干涉蔡錚……我可不想得罪太子與三皇子,待我下山後,我會將今日的事告訴蔡錚,你自與那蔡錚計較吧。倘若我沒有猜錯的話,他必然會用太子或三皇子的名義暗示你,逼你就範,倘若你還是執意要保護公主……那我只能說,你好自為之。告辭了。」
說罷,他朝著趙虞拱了拱手,帶著魏馳試圖離開。
見此,何順擋了一下,旋即轉頭請示趙虞。
「還有什麼事麼,周都尉?」楊定面色自若地問道。
趙虞陰晴不定地盯著楊定沉思了片刻,這才朝著何順揮了揮手。
看到這示意,何順立刻退後,而楊定,也就此帶著魏馳走出了這間哨屋。
看著楊定與魏馳離去的背影,何順走到趙虞身旁,低聲問道:「大首領,現在怎麼辦?」
「……」
趙虞微微搖了搖頭。
怎麼辦?他怎麼知道怎麼辦?
不可否認,今日他的目的是達到了,既在祥瑞公主面前揭露了那楊定陰險的一面,又成功迫使楊定屈服,只不過,楊定也反手將一個大麻煩扣在了他頭上……
這算贏還是算輸?
『但願那個大麻煩莫要自作多情……』
趙虞長長吐了口氣,說道:「先……先讓她們出來吧。」
「是!」
何順抱了抱拳,旋即與牛橫一同將那張桌子搬到了一旁,旋即蹲下身掀起那塊鹿皮,敲了敲那塊可以開關的木板,低聲說道:「公主、馨公主、寧娘,可以出來了。」
聽到聲音,那塊木板嘎地一聲放下,旋即,馨兒首先踩著梯子爬了上來。
上來的一瞬間,她就用異樣的目光瞧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趙虞。
隨後,祥瑞公主與寧娘也前後爬了上來。
看得出來,楊定在趙虞面前親口承認的那幾樁事,明顯是傷到了這位公主的心,以至於她此刻眼眶都有些泛紅。
然而不知為何,這位公主此刻卻不吵不鬧,十分安靜。
就如同馨兒那樣,她亦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一眼趙虞,旋即移步躲到了馨兒身後。
這時,寧娘噔噔噔快步走到趙虞身邊,睜大眼睛驚訝地問道:「二虎哥,你當真看上公主了?」
屋內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無論是馨兒還是躲在她身後的祥瑞公主,皆下意識地看向趙虞。
『楊定,我可去你……』
在心中咒罵了一番,趙虞揉了揉寧娘的頭髮,說道:「別瞎講,楊定那番話,只是他想陷害你二虎哥……先回山寨吧。」
「哦。」
寧娘看看趙虞,又回頭看看祥瑞公主,微微點了點頭。
半個時辰後,楊定帶著魏馳、俞建、龐沛以及其餘一干護衛,緩緩下了山。
途中,魏馳私下問楊定道:「少主,公主莫非就在那間屋子的密室內麼?」
「十有八九。」楊定輕哼道:「那周虎的意圖,我大致也猜得出來,無非就是想在公主面前揭露我做的事罷了……既然如此,公主多半就藏在某個密室中,否則,你以為那周虎為何特地約我相見?」
魏馳點點頭,旋即皺著眉頭說道:「有了少主那番話,那位公主恐怕會愈發信任周虎了,日後再想對付他,那就更難的。」
他很清楚那位公主的性格,那就是『幫親不幫理』,正因為如此,當初那位公主也曾幫了他們許多,然而現如今,那位公主最信任的人,恐怕就要換成那個周虎了。
「呵。」
楊定輕笑一聲,淡淡說道:「你以為沒有那個公主,那周虎就好對付麼?」
這話倒是不假,以趙虞今時今日與陳太師、與陳門五虎、與李郡守的關係,除非是像『祥瑞公主身遭不測』這種必然會引起天子震怒的大事,否則任誰都很難對趙虞做些什麼。
包括太子。
「這倒也是。」魏馳微微點了點頭。
回頭看了一眼那座哨屋的方向,楊定淡淡說道:「憑那周虎今時今日的地位與人脈,祥瑞公主能幫到他的地方很少,相反,卻會給他帶來巨大的麻煩。除了那個公主本身就是個麻煩,還有太子與三皇子……倘若那周虎被捲入了爭儲的王室內鬥,那就有好戲瞧了。」
「說不定那位公主會移情那周虎喲。」魏馳玩笑道:「陳太師保得住那周虎麼?」
「誰知道呢。」楊定輕笑一聲,旋即似笑非笑地說道:「我倒是巴不得他與那位公主發生些什麼,繼而被調離潁川,乖乖去邯鄲做他的帝婿駙馬……前提是陳太師保得住他,不至於被當今天子尋個藉口收拾掉。」
「哈……」
魏馳亦是開懷大笑。
無論是楊定還是魏馳,都沒有因為今日被迫與那位公主割裂而感到遺憾——或許也會少許的遺憾,但考慮到那位公主本身就是一個大麻煩,且深陷於王室勾心鬥角的漩渦中,主僕二人毫不後悔。
甚至於,楊定還有些暗暗得意。
畢竟那麼短的時間內,他理清思緒、權衡利弊,不但將自己摘了出去,還反過來坑了一把那周虎,將某個隱患無窮的大包袱丟給了對方,這份急智,連他自己都不禁要誇讚兩聲。
而與此同時,趙虞也已帶著公主、馨兒、寧娘三女,並牛橫、何順、龔角等人回到了主寨。
一回到主寨,祥瑞公主就拉著馨兒與寧娘回自己住處了,讓趙虞感到頭疼的,不止是那位公主在臨走前莫名地看了他一眼,還有那位馨宮女看她的目光,那種混雜著驚奇、困惑、恍然、警惕等複雜情緒的目光。
片刻後,祥瑞公主便帶著馨兒與寧娘回到了她居住的那間小屋。
「公主……」
瞧見公主歸來,尹兒與馮宮女當即迎了上來,卻見公主一言不發走到床榻旁,旋即蹬掉靴子上了榻,還將頭埋到了被子裡。
「這……發生了什麼?」尹兒驚駭地問道。
「說來有點複雜……」馨兒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笑容,不知該如何解釋。
而就在這時,卻見祥瑞公主從被子中鑽出頭來,招招手道:「尹兒,你與馮宮史去磨房磨一些小麥粉,本宮有用,馨兒、寧娘,你倆快過來,本宮有事與你二人說。」
「……」
尹兒不解地看看馨兒,雖說年幼,她也明白公主這是在藉機支開她與馮宮史。
有什麼話不能當著她與馮宮史的面說麼?
但無論是她還是馮宮史,都不敢對這位任性的公主詢問,識趣地離開了小屋。
打發走尹兒與馮宮女,祥瑞公主便招呼馨兒與寧娘上了榻,吩咐二人放下紗帳。
旋即,三女躲在被子裡,小聲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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