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趙虞帶著曹舉、靜女、張季、馬成以及其餘若干護衛,在與眾葉縣商賈告別後,先行離開了宛城,返回魯陽。
當時他的這個決定,確實讓一些葉縣商賈們有些摸不著頭腦。
畢竟按理來說,他們一同前來,親眼見證的軍市的巨大商機,此刻他們應該一起返回魯陽、葉縣,為此好好慶祝一番,順便抓緊時間準備下一次的交易,何以這位二公子卻要帶著隨從獨自回程,故意將他們這些人丟在宛城呢?
對此趙虞笑著解釋道:「此次情況特殊,我想下次諸位並不會親自前來宛城,何不趁此機會,見識一下城內城外的景色?」
城內城外的景色?
眾葉縣商賈面面相覷。
倘若是曾經那個繁華的宛城,他們倒是願意留下多住幾日,見識一下,可如今的宛城,整座城內刨除王尚德麾下的軍卒幾乎沒剩下多少人,城內街道冷冷清清,這算什麼景色?
不過,他們旋即就猜到了其中原因:趙虞這是有意給他們機會,讓他們嘗試接觸王尚德。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眾葉縣商賈們做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決定:包括魏普在內,一部分商賈在短暫的猶豫與遲疑後,最終還是放棄了嘗試與王尚德接觸的機會,跟著趙虞一行人一起返回魯陽與葉縣;而另一小部分人,則故作不知情地選擇留在宛城,看看是否能接觸到王尚德。
而就在這些人做出不同決定的時候,孔儉正在向王尚德稟告這次交易的結果,包括趙虞相當蠻橫地強行要了兩間鋪子,他亦一五一十地稟告了王尚德他有什麼理由要去包庇那趙虞呢?趁機抹黑還來不及呢!
但讓他感到遺憾與沮喪的是,不管他如何抹黑那趙虞,講那趙虞如何如何無禮,眼前那位王將軍卻毫不在意,甚至反過來說他:「區區兩間鋪子,他要就給他吧。……至於對你不客氣,呵,就憑你當日的行為,你想他怎麼對你客氣?就像那小子所說的,他不再針對你,這就算是客氣了!……收起你的心思,老老實實給我將軍市搞起來,倘若搬砸了,我先饒不了你!」
「是、是……」
搬起石頭卻砸了自己的腳,孔儉唯唯諾諾,不敢違抗。
仔細想想也是,以王尚德的眼界,他會在意城內區區兩間空鋪子?別說那根本不是他的財產,就算是,他也不會在意。
他真正在意的,是趙虞先前向他承諾的,那個日後天下商賈皆匯聚於宛城的繁華軍市!
『到那時,縱然是『陳門五虎』,在王某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想到此處,王尚德捋著鬍鬚,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了幾許笑意。
而就在他暗自得意之際,忽然有士卒入內稟報道:「將軍,府外有以呂匡為首的幾名葉縣商賈,懇請求見將軍。」
「唔?葉縣的商賈?」
王尚德愣了愣,狐疑地問孔儉道:「趙虞那小子不是離城回魯陽去了麼?」
「是的,在下親眼看著他離開。」孔儉毫不臉紅地將他當時相送趙虞至城門口,說成一路監視其離開的樣子。
王尚德困惑地捋了捋鬍鬚,皺著眉頭說道:「讓他們進來。」
「是!」
在王尚德的允許下,軍卒們將呂匡等一干葉縣商賈帶到了屋內。
不得不說,別看王尚德對趙虞似乎蠻寬容的樣子,那是因為他知道這小子的聰慧才智,是因為趙虞能給他帶來利益,更別說他還打算待趙虞長大至十五六歲時,將這小子徵召到麾下,而對於一般人,高高在上的王將軍可沒有這麼好說話僅看魯陽縣令劉緈與魯陽鄉侯父子初次見王尚德時,就知這位王將軍是多麼的冷傲。
這不,當見到以呂匡為首的那些葉縣商賈時,哪怕彼此剛剛完成一筆交易,但這位王將軍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
他冷淡問道:「爾等見我,所謂何事?」
這冷淡的一句話,就讓個別葉縣商賈心中打起了退堂鼓。
但為首的呂匡還是按捺著驚懼,討好道:「王將軍,我等……我等只是希望從將軍手中得到一份通市憑證?」
「通市憑證?」
聽到這四個字,王尚德不禁就想起了趙虞從他手中『騙取』那份憑證的經過。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件有意思的事,他堂堂手握十幾二十萬軍權的將軍,居然被一個十歲的孩童用花言巧語騙了憑證;而更有意思的,趙虞臨走時的那一番善意提醒,讓王尚德非但沒有受騙的惱怒,反而感覺很值若非趙虞提醒,他又怎麼會想到,這些憑證日後或許價錢不菲呢?
憑證這種東西,他王尚德還不是想寫幾份就寫幾份?只不過物以稀為貴,這種東西一旦多了,價錢也就賤了而已。
總而言之,趙虞臨走前的那一番提醒,既讓王尚德意識到了自己受騙上黨,亦讓王尚德默許了趙虞持有那份憑證的資格,畢竟那小子很實誠,得了好處懂得投桃報李,而不是一聲不吭,王將軍很欣賞這種性格。
但對於其他人,王將軍就沒有這麼大度了。
「通市憑證,呵。」
輕笑著搖了搖頭,王尚德隨口說道:「據王某所知,你等與趙虞那小子,不是一道的麼?那小子不是有一份了麼?」
「呃……」呂匡等幾名葉縣商賈面面相覷,旋即硬著頭皮說道:「話雖如此,但倘若能從王將軍手中得一份通市憑證,那自然……自然是最好。」
「……」
王尚德淡淡掃了一眼呂匡等人,隨口說道:「也可以。……只不過,你等願意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呢?」
「代、代價?」
「啊。……你等不會以為,蓋著王某將印的同市憑證,隨隨便便就能到手吧?」
「呃……」
幾名葉縣商賈面面相覷,半晌後這才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王將軍……想要什麼代價?」
不得不說,這幾人已經足夠恭順,但可惜雙方並不在一個高度。
想要跟王尚德的交涉,那最起碼是一個大縣的程度,簡單點說,當葉縣所有財富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那這個人就有跟這位王將軍交涉的資格了,個別幾個葉縣商賈,說句難聽的,要不是知道這些人是跟著趙虞一起來的,王尚德都不會花時間見他們。
因為彼此不在一個等級嘛!
就算是趙虞,那也是因為他獻了屯田、軍市兩策,讓王尚德對此子刮目相看,僅此而已。
這不,短短几句話,就讓王尚德對這些葉縣商賈失去了興趣,淡淡說道:「算了,關於軍市的事,你們可以詢問這位孔主簿,他會代王某與諸位交談。……若沒有其他事,王某還有些事務,就不招待幾位了。」
「呃……那、那我等告辭了。」
呂匡等人不敢違抗,識趣地離開了王尚德的住邸,站在門外面面相覷。
儘管早就得知這位王將軍不好相與,可他們也萬萬沒有想到,只不過三兩句話的工夫,他們就被王尚德給打發了。
呂匡不禁感慨道:「怪不得那位二公子毫不介意,甚至故意給機會讓我等來接觸這位王將軍,這位王將軍當真是不好相與……」
從旁,有人搖搖頭說道:「是啊,連話都不讓我等說完。……呂兄,眼下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
呂匡長吐一口氣說道:「回葉縣吧,找個時機向那位二公子致一聲歉意,儘管他是為了讓我等死心,倒也不至於記恨,但我等也不可毫無表示……走吧,諸位,回葉縣。」
「嗯嗯。」
兩日後,趙虞等人回到了魯陽,同行的魏普等葉縣商賈,也差不多時候回到葉縣。
回到葉縣不久,魏普便聽說呂匡等人也回到了城內。
他當即就派僕從去打聽。
僕從回來後對他說道:「據小的打聽,呂老賈倒是見到王將軍了,不過沒說幾句話,就被王將軍打發了,也沒要到憑證。」
魏普哈哈大笑,對身邊一名商賈笑著說道:「你看,我就說白費功夫。……那位二公子底氣十足任由咱們去接觸那位王將軍,肯定是猜到咱們無法得到那份憑證嘛,老呂不死心,碰壁了吧?」
「魏兄高見。」那商賈拱手笑道:「幸虧當時聽魏兄一言,否則,怕不是要被那位二公子記恨了。」
魏普擺擺手笑道:「記恨不至於的,那位二公子雖年幼,但言行舉止卻恍如大人,不至於為了這點事就懷很在心,倘若僅這點胸襟,又如何服眾?不過嘛,終歸多多少少會留下一絲不好的印象……咱魯葉共濟會的會副之職,或許就沒有老呂的份咯。」
「會副?」那商賈臉上露出不解之色。
「啊?」魏普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連連擺手:「不可說、不可說。」
截止十月二十五日、二十六日,趙虞率葉縣商賈與宛城軍市的首次交易,順利落幕,儘管這次交易僅僅只是試水,運載的貨物規模並不算大,但正是這次嘗試,讓葉縣商賈們親眼見證了商機。
十月二十七日,魯陽鄉侯攜妻子周氏與長子趙寅,從郾城返回魯陽。
當時趙虞看得清清楚楚,儘管母親周氏與兄長趙寅都很高興的樣子,但他父親回到家中時的那張臉,卻是緊繃緊繃的。
仿佛憋著一肚子的無名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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