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俊忽然現身。
接著便是荊襄方族族主方景升身亡。
速度快到令在場許多人都措手不及。
青州葉族族主葉炎同蘇州楚族族主楚修遠倒是察覺不妙。
但暫時被太子張徽所書的女皇畫像所阻。
而方景升身亡的速度,亦出乎他們預料。
結果,眾人只能眼睜睜看著雷俊現身,擊殺方景升。
不見趙王張騰身姿,更是讓在場所有人心中為之一沉。
天師雷重雲,竟是這麼短時間中,連續擊殺九重天武聖張騰和九重天大儒方景升麼?
當中方景升甚至還是九重天二層的修為。
趙王張騰看上去年歲已高,但老當益壯。
方景升更是年歲尚輕,修成九重天境界二、三十年後的今日,他年紀也不過將將接近二百之齡,一切正當巔峰。
雖說二人此前皆有傷在身,但如此快速敗亡於雷俊之手,仍叫在場所有人觸目驚心。
一定要說的話,也不是完全出乎預料,只是當真發生在眼前,仍令人感到震撼山陽大長公主張盈同湘王張洛對視一眼。
能成就九重天境界者,不論修行哪一脈道統,定然皆不同凡響。
以方景升為例,他在八重天時,才氣、實力便皆勝過停在八重天的方浣生、方善同、方度等人,乃同輩人中,同境界方族子弟中最高明的存在。
但一山更比一山高。
正如當年的唐曉棠和韋暗城。
如今不到七十歲突破至九重天境界的雷俊,同一百七十歲前突破至九重天境界的方景升,亦是不可同日而語。
何況,即便不考慮彼時已經重傷的黃玄朴,不考慮有其他人參戰的情況。
就在去年,八重天圓滿境界時的雷俊,就曾獨自擊殺九重天境界的道家丹鼎派大乘高真趙佑安。
他的實力,在大唐人間早已舉世公認。
倒不如說,有不少人在懷著或惴惴或期待的心態,等待雷俊登臨九重天境界。
而這一天,比所有人預料中都來得更早。
如此,相當一部分人則有難了。
趙王張騰,是第一個。
荊襄方族族主方景升,是第二個。
而他們,看樣子只是個開始
雷俊斬殺方景升後,沒有看方善同、方度等目現絕望之色的荊襄方族中人。
他視線第一時間落在葉炎、楚修遠和張徽三人身上。
同時,大乘道景再次展開,從中傳出強大的攝拿之力。
相對靠近的楚修遠,頓時有身不由己,欲要自動投身其中的感覺。
九重天大儒的家國天下展開,同樣仿佛一重獨立的天地世界,與雷俊的玄黃宇宙對抗。
一時間就見一黑一白兩重宇宙天地,彼此邊緣互相擠壓侵蝕,針鋒相對,各不相讓。
但最終仍是雷俊的大乘道景更加強大,壓倒對面大儒的家國天下。
仿佛黑色巨大球體一般的存在,將白氣繚繞文華涌動的世界「吞沒」。
連帶著楚修遠,也一起被拖入雷俊的大乘道景內。
置身漆黑的宇宙星空下,楚修遠輕嘆一聲:「龍虎山玄霄子,蘇州和你們之間,終究還是到了這一步。」
雷俊搖頭:「事到如今,何必多言。」
說話同時,他邁步向前,轉眼便來到那大儒近前。
不過隨後,卻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在他與楚修遠之間形成阻隔。
仿佛海潮一般,那澎湃雄渾連綿不絕的無形之力,更將雷俊和楚修遠分別向兩個方向推開。
雷俊身形微微一頓後並不當真停下,而是繼續向前,逆流而上。
楚修遠則趁著那力量,順勢後退,爭取拉開同雷俊之間的距離。
遺音琴橫放在他膝頭,無形的琴音時刻不絕。
雷俊見狀,心知乃是蘇州楚族鎮族之寶遺音琴的奧妙所在。
楚修遠乃九重天三層境界,已經修成「禮」的當世大儒,素來同滄州葉族老族主葉默權並稱,乃大唐近些年來最負盛名的儒家高手。
不過,他也有同葉默權一樣的問題,年事漸高的情況下,只能勉強維持自身狀態,難以繼續向上不說,能保持不衰弱,便已經要付出莫大努力。
饒是如此,九重天三層大儒一些手段,楚修遠如今已很難施展出來,如隨手成「禮」等。
但蘇州楚族至寶遺音琴,卻可令浩然文華氣所衍化的琴音長久留存。
楚修遠與人交手鬥法之際,看似隨意淡然,但早有大量無形琴音,留存於無形,環繞他四方。
楚族絕學神通汪洋操所衍化的音海浪潮,在楚修遠身旁凝而不散。
此刻無形無相,大音希聲的音浪,久經積蓄後,仿佛海嘯一般想外圍爆發散開,阻礙雷俊的同時,推波助瀾,將楚修遠本人遠遠向外推出。
「羽兒當前在哪裡?」楚修遠一邊撫琴,一邊問道:「她或者其他人去了南荒,提前重開人間通往地海的門戶?」
雷俊:「楚國老該不會以為這麼問,會改變今天的結局?」
楚修遠搖頭:「怎麼會?人各有志,如今不僅是陌路,更是對頭,老夫和羽兒彼此之間狹路相逢,結果或許還不好講,但如果我們死在別人手裡,彼此都不會對那下手之人心存怨懟,若非早早看明這一點,當初羽兒又何必離開蘇州?」
雷俊:「所以楚國老是擔心貧道晚些時候再去尋楚齋主麻煩?以楚齋主當前行事,如此擔心大可不必。」
說話同時,紫色的雷法天書法籙同黑色的玄霄五雷法籙,分別在雷俊身體兩旁出現。
雷鳴與龍吟聲交織間,巨大的陽雷龍和陰雷龍一同自法籙中探出巨大龍首來。
一紫一黑兩條雷龍咆哮間衝出,並劈開波浪向前。
雷俊本人化作斗姆星神法象之姿,緊隨其後,衝過無形之海。
在靠近楚修遠的同時,陰陽雙龍交纏於雷俊的命星神之上,紫黑雷霆交加,陰陽相濟,令他各方面力量都大幅提升,化雙龍出海之姿。
但與此同時,楚修遠的琴音為之一變。
他雙手齊齊在遺音琴上划過。
一聲宏大而又短促的聲音,在雷俊耳邊響起。
大音希聲之象被打破。
隨之而來地則是無比激烈的變化。
以雷俊、楚修遠為中心,四方虛空震動。
仿佛有無窮海潮,一起泛濫,並波及無比廣闊的海域。
遺音琴先前積累下來的文化才氣與音韻,此刻全部爆發出來。
此謂之曰,四海遺音。
四海激盪之下,又匯聚於一點。
正著落在雷俊身上。
無形無質的音浪,在這一刻由光華激盪,竟然變得肉眼可見。
閃動光輝的滔天怒潮,逆天狂涌,仿佛捲動四海之力,倒沖雲霄。
蘇州楚族嫡傳的強悍神通,汪洋操,在這一刻轉為滔天操,在四海遺音加持下,力量全部集中到雷俊身上。
以雷俊此刻陰陽雷霆交織護體的神通廣大,亦被閃光浪潮倒卷沖天而起。
只是,如此一來,雷俊看似無法再靠近楚修遠,其身形卻很快便在半空中停頓定住。
紫、金、青三色光輝,以雷俊腰間白玉大印為中心不停閃爍。
接著白玉大印飛起,於半空裡化作巨大的三層法壇。
法壇上圓下方中八角,分別閃動三色光輝,仿佛山峰一般巨大。
雷俊身形,被籠罩在虛幻的三色法壇內,並隨三色法壇強行鎮壓下方逆勢衝起的滔天浪潮。
雙方力量,一上一下,在半空中仿佛陷入僵持。
楚修遠心頭,卻忽然浮現一層陰翳。
他修為精深,雖然沒有修成九重天四層「易」的奧妙,但心神堅韌的同時念頭靈動。
危險的警兆,不停涌動。
仿佛在提醒他,需要閃躲避讓。
心中有某個聲音在告訴他,他當前這般同雷俊與天師印陷入僵持,身形不動的姿態,極度危險!
楚修遠想要閃避,但他和遺音琴這時被雷俊與天師印壓住,舉步維艱。
下一刻,楚修遠察覺危險來臨。
黑暗的虛空中,一條條元磁星軌縱橫交錯。
一柄長刀,這時懸浮在虛空中,似在輕輕震顫。
楚修遠對那氣勢恢宏森冷的寶刀並不陌生。
原屬於張唐宗室的至寶,鎮世刀!
趙王張騰,果然已經死在這個年輕道人手下。
不過,鎮世刀較為特殊,此寶有皇者象,並非輕易可被修士駕馭。
不論張騰還是此前歷代持有此刀的高手,都需要人與刀之間長時間且認真的磨合。
這個過程,需要兵擊武道強者,憑自身武道真意,與鎮世刀不斷接觸。
而道門修士,無法駕馭這武道神兵。
莫說龍虎山玄霄子是道家符籙派修士。
便是換個同為九重天的道家煉器派大乘高真過來,也難以駕馭此刀。
本該是這樣的。
但看著微微震顫的鎮世刀,楚修遠下意識感到,那並非鎮世刀在反抗雷俊,而是有別的什麼奧妙在其中。
他有心閃避,但當前如陷泥潭。
腦海中剛剛轉著念頭,忽然就見遠方似有明亮光輝猛然閃爍。
那鎮世刀一震,便在原先位置消失。
再出現時,赫然已經斬到楚修遠面前!
楚國老甚至連驚訝都來不及,勉強移動自己身形和遺音琴,還是被那飛馳而至的寶刀命中!
七弦古琴上,三根琴弦當場被鎮世刀斬斷。
楚修遠本人腰肋間,仿佛被憑空抹去一塊。
傷口處不見鮮血揮灑,而是一片焦黑。
遺音琴爆發出刺耳的鳴響聲,琴上多了一條烏黑焦痕,並引發更多細密裂紋,向四周蔓延。
餘下四根琴弦,不堪重負,再崩斷一根。
楚修遠本人則身體搖晃,霎時間面色雪白。
以他閱歷,亦是呆了一呆,方才回過神來:
「道門御器?不,不對,是是元磁之力?」
楚修遠猛地抬頭:「當初南宗林族江州祖地那時就是你?!」
雷俊神色寧定。
天師劍隨小師姐唐曉棠入了地海未歸。
七星劍因為同黃泉劍拼鬥而受損,當前尚在溫養修復。
故而雷俊手頭當前沒有特別適合施展他元磁飛劍的法寶。
畢竟隨著他修為進一步增長到九重天境界,兩儀天元法籙更強,當前大唐人間裡,能承受他的法力,合適給他當「炮彈」的法寶,已經寥寥無幾。
不過,此前擊殺趙王張騰,鎮世刀落入雷俊之手。
他無法似張騰、蕭雪廷等人那般凝聚武道劍意、刀意,所以確實無法自如駕馭那大唐第一刀。
但是
雷天師對類似兵器的使用方法,素來有自己一套。
沒有飛劍,飛刀也可以的。
對於楚修遠的頓悟,雷俊的回答是,本人隨天師印所化的三層法壇,一起從天而降,繼續壓向楚國老。
楚修遠深吸一口氣,手掌按在殘琴上。
殘琴上餘下三根琴弦,次第崩斷!
就伴隨著琴弦崩斷的聲音,竟似是操演出一首慘烈的琴歌:
「流星夕照鏡,烽火夜燒原。」
星隕琴歌響起,無形音浪瞬間轉為有形,憑空凝聚成大量火流星從天而降,覆蓋雷俊。
雷俊身上纏繞的烏黑陰雷龍離體,與同樣顯化於宇宙星空中天辰真火所凝聚的陽火虎相合。
龍吟虎嘯間,赤黑匯聚,陰陽相濟。
黑紅太極圖轉動間,強光掃蕩而過,將楚修遠星隕琴歌所生的火流星紛紛擊碎。
天師印所化,紫、金、青三色光輝交織的三層法壇,終究落下,鎮壓楚修遠。
已經不堪重負的遺音琴,布滿細密裂紋,當場徹底碎開。
楚修遠本人腰肋間焦黑的傷口,這一刻鮮血淋漓,染紅他半邊身體。
雷俊本人,亦隨三層法壇而至。
這一次,再無音浪阻擋他靠近楚修遠。
星光凝聚下,已漸漸不見巨大的斗姆星神法象,只有大量光輝凝聚於雷俊本就高大的身軀。
然後,一拳直搗。
洞穿楚修遠的胸腹。
楚修遠原本全無血色的面孔,這時反而紅潤起來。
他連連咳嗽:「終究,造化浪潮滾滾向前,大勢難違。」
雷俊平靜看著面前老者。
迴光返照下,楚修遠氣息平順許多。
他目視面前年輕的道人,長嘆道:「令師元真人是對的,重光重光,哎!」
雷俊神情如常,抽回自己洞穿對方胸膛的手臂。
面前衰老的身軀,軟倒在地。
…
道家大乘道景所化的巨大黑球之外,因為張徽掌握社稷鼎,並有國運龍脈加身的緣故,虛幻帝京白光越發熾烈,將當前身在帝京中的人,全部困於其間。
得國運龍脈和社稷鼎相助,張徽縱使面對九重天一層境界的外祖葉炎,仍遊刃有餘。
女皇的畫像,早已消失。
那般強悍的力量,本就不是當前境界的張徽可以長時間駕馭。
但他還有別的畫作。
於是就見書畫展開,一個身著帝皇袞服,儀態威嚴的男子,出現在虛幻帝京中。
張徽的父親。
上代唐皇,張啟隆。
面對那曾經的帝皇,葉炎深深望了一眼後,不發一言,攜自己的丹青筆和青州葉族鎮族之寶大河圖迎上。
青州葉族其他人,亦如潮水般沖向張徽。
葉炎之下的青州二號人物葉炯,頭一個起手,張弓搭箭,直接便是一箭飛射張徽。
青州葉族其他人面色沉冷,一擁而上。
另一旁林嬛一邊同上官雲博鬥法,一邊揮了揮手。
當前局面,同先前相比已經大不一樣。
早先幽州林族、滄州葉族相助趙王,同支持太子張徽的青州葉族、荊襄方族、蘇州楚族激戰。
但現在,他們再次有了共同的敵人。
林嬛做出判斷,一聲令下,不止林利雨、林璇等幽州林族高手,連先前來接應他們的滄州葉族家老葉默心與葉齊,亦遵令一同行事。
他們本是來接應林嬛等人,但張徽封閉虛幻帝京,叫大家一起都被困在這裡。
看雷俊、張徽、上官雲博等人的做派,如果林利雨、葉默心等人不殺出去,下場堪憂。
此前還彼此廝殺的四姓五望,無需太多溝通協調,至少在當前這個時間點,重新合流,衝擊張徽,衝擊虛幻帝京。
張唐皇室與各大勛貴世家之間,內戰同樣已經到了最緊要關頭。
眾人,皆開始拼命了。
「眼前局面已明,陛下隨時可能回歸,屆時不論我們如何解釋、悔過,都會被以謀大逆之罪論處。」
往日最是穩重的老王爺張陽,此刻則第一個開口:「後悔無用,唯有同心協力,逃出生天。」
韓王張鋮玉一言不發,但第一個動手。
東平長公主張瓊容、南陽王張植等宗室高手,亦是齊齊跟上。
上官休、申均等其他勛貴高手,暗自咬牙,唯有一同上前。
山陽大長公主張盈,渭陽王張鎮,湘王張洛,淮西王張智聰等部分張唐宗室高手,則在神策軍大將軍上官雲博帶領下,拱衛在太子張徽外圍,與張鋮玉、張瓊容、上官休及其他世家高手激戰。
僅次於上官一族的盧氏一族家主盧震,眉頭緊鎖。
上官慶站在他身旁,則徐徐開口說道:「當今陛下和太子殿下,皆天縱之才,如今他們二人相合,則未來大唐安矣。」
盧震聞言沉思。
一旁同樣猶豫不決的禹州大長公主張婉瑩,和丈夫上官哲聞言,對視一眼後,同時微微點頭,然後上前相助上官雲博等人。
受他們帶動,旁的一些張唐宗室中人,亦開始紛紛做出選擇。
就在這時,那一直安靜,時刻似是寂靜無聲的道家大乘道景,開始消散。
雷俊平靜負手而立,高大的身影再現。
同先前趙王張騰那時一樣。
蘇州楚族老族主楚修遠的身形,同樣再不復見。
楚瑜遠、楚信遠、楚從等蘇州楚族高手見狀,面上全部浮現悲色。
而雷俊的大乘道景一開即收。
黑暗的宇宙星空中,再次傳出巨大吸力,攝拿當前除雷俊本人外,虛幻帝京中最後一位九重天修士,葉炎。
葉炎有心抵禦並避讓。
但張徽從旁截擊。
葉炎躲無可躲,也被雷俊的大乘道景攝拿入內。
其他人見狀,心頭震撼。
第三個了
看情形,今日分明已經有三位九重天修士,隕落於天師雷俊之手!
那位素來清冷淡漠的雷天師,今朝大開殺戒!
如果說之前張騰和方景升都有傷在身,方景升更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那方才龍虎山當代天師就是再次正面搏殺了九重天三層的大儒楚修遠。
而現在,他甚至再次攝拿青州葉族族主葉炎!
迎接四大高手的車輪戰,雷天師仍主動直攖對手鋒芒嗎?
一時間,不論敵我,心中皆震撼不已。
震撼之後,於上官雲博、張盈、張洛等人而言,精神大振。
於林嬛、葉炯、楚林、方善同、葉默心還有張瓊容、張陽、上官休等人來說,則是背後寒意刺骨。
但眾人經慣風雨,心志仍堅定,很快重新集中精神。
然後,採取更猛烈的攻勢,衝擊虛幻帝京,欲從中殺出重圍。
張徽本人實力超群,又有國運龍氣加身,至寶社稷鼎在旁,便是面對九重天高手的衝擊,當前都可支撐。
一般而言,九重天高手面對八重天修士往往有極大優勢,面對八重天以下境界修士,更是如此。
但如果數量上升到一個極為誇張的差距,情形則可能出現起伏。
眼下,便是如此。
天下四姓五望,過半精銳高手集中於此。
張陽、張瓊容、張鋮玉、張植、上官休等人,皆昔日可以坐鎮一方,獨當一面的宗室高手。
眾多上三天高手雲集,八重天強者便有數十。
這些人難得爆發出驚人的合力,令虛幻帝京也為之動盪。
張徽主持下,帶領上官雲博、張盈等人迎戰,雙方皆開始出現死傷。
「本來不會這麼早,但天師自地海歸來,早得出乎預料,令時機提前成熟。」
張徽手掌按在社稷鼎上,虛幻帝京白光流轉,替湘王張洛接下來自葉炯的致命一箭,同時白光將受傷的張洛挪移開。
「既如此,現在正好順勢而為。」張徽按在社稷鼎上的手掌,徐徐抽離。
對方人數更多,聲勢更加浩大,不斷衝擊虛幻帝京,令虛幻帝京搖搖欲墜。
但在接下來,他們造成的大量攻擊,卻都被白光吸收吞噬。
虛幻帝京上方,白光凝聚而成的四靈之相,這時齊齊發出長鳴。
仿佛不堪重負一般,龍、鳳、靈龜、麒麟這四靈之相,全部在半空裡崩碎。
加持在張徽身上的國運龍氣,亦仿佛被擊碎一般,四散瓦解。
上官休、張陽、張瓊容等人顧不上高興。
虛幻帝京,仍然高懸於真正的洛陽城上空。
而葉炯、楚林、方善同等人則齊齊面色大變!
來自荊襄方族、蘇州楚族、青州葉族的世家子弟,不論修為實力高低,全部身形劇震,如遭重擊。
修為相對較高的八重天修士,如同醉酒,搖搖欲墜。
修為相對低一些的人,則個個眼冒金星,腦海中頭痛欲裂,氣血翻湧,直接栽倒在地,嘔血不止。
葉炯等人神情絕望,遙望遠方。
以帝京洛陽為中心,周圍地脈這時在齊齊震動,皆發生劇烈變化。
前所未有的動盪,最後凝結為三道,分別向遠方傳遞,經久不歇。
最終,抵達青州、蘇州和荊襄。
抵達青州葉族、蘇州楚族和荊襄方族三大名門世家的祖地。
仿佛三條地龍,不斷延伸,最後抵達這三處所在後,分別猛烈翻身肆虐!
荊襄方族、蘇州楚族、青州葉族祖地先後起伏,然後向下坍塌。
被虛幻帝京牽連下,此前難得一見的浩劫分別降臨三地。
然後,便是朱門高牆,一起垮塌,亭台樓閣,一同毀滅。
負責留守的楚喆、葉承、方浣生、方竺等人拼盡全力想盡辦法,欲要阻止這一切的發生,但終不可得。
一切,就仿佛當初南北二林和晉州葉族祖地那時一樣。
一切,都毀了。
從宗祠,到成千上萬年凝聚的文脈之氣,就此全部斷絕。
卻不是源於那踐踏文華的莽荒武道。
而是源於地脈龍氣,山河國運,源於儒家手段。
是他們幾大世家自身之前為了牽動干涉國運龍氣,借自身祖地支持帝京洛陽那邊的爭奪。
可誰知,竟是這般結果?
葉承、楚喆、方浣生等人此前同洛陽那邊葉炎等人的聯繫中斷,他們便覺察異樣。
可惜,不等他們查明事情來龍去脈,便發生驚天巨變。
利用自身祖地支援帝京洛陽方向的青州、蘇州、荊襄三族祖地,在這一刻仿佛開門揖盜,引狼入室。
如此一來,他們相當於不設防的狀態下,承受沉重打擊。
祖地文脈盡毀之餘,因為祖地祭禮,在這裡的各族子弟,也似當年南北二林時那般悽慘,凡在祖地者皆遭重創!
方竺顧不上抹去嘴邊血跡,勉強壓住翻騰的氣血,衝到父親方浣生面前:「如此變化,一定跟社稷鼎有關!」
方浣生面色鐵青,一言不發,定定望著北邊洛陽城所在的方向。
此刻的洛陽城上空,虛幻帝京依舊白光閃耀。
但四靈之相已經不再。
白光包圍下,大乘道景內,青州葉族族主葉炎亦是渾身一震,似是察覺到什麼,神情驟變。
青州祖地,出事了!
氣機牽引下,同樣影響九重天境界身為族主的葉炎。
只是大河圖劇烈抖動,幫葉炎分擔相關影響。
如此劇變,葉炎心中頓時生出不妙的猜想。
可惜當前情形,容不得葉炎分心。
雷俊攻勢如潮,一波猛過一波,叫葉炎已經感到疲於奔命。
對方連戰張騰、方景升、楚修遠,竟似乎仍遊刃有餘,不見疲態。
陽剛宏大的陽雷龍同陰沉勇猛的陰火虎,此刻已經交匯成紫綠太極圖,強光照射下,勢如破竹,粉碎葉炎的畫作。
葉炎定了定心神,大河圖重新展開。
畫上一張寶弓,有名摘星。
此乃青州葉族祖上一位九重天儒家神射當年所持有。
其形象,留存於大河圖中,如今重現人世。
摘星弓的弓弦震動間,頓時便有光流凝聚為箭矢,指向黑暗宇宙中心的雷俊。
弓弦震動,光箭離弦而出。
但馬上,對面便有更加凝練,更加璀璨的一線光流飛射而出。
光束源自雷俊眉心。
更加強大的九天神雷和玄霄仙雷交織下,化作更加強大的陰陽神霄極光。
光線對射,雷俊的陰陽神霄極光斬斷對方的光矢,然後去勢不停,再斷書畫所留念的摘星弓,將之劈斷!
葉炎看那仿佛連綿不絕光箭飛射的模樣,不禁心中微微一動。
但他思緒馬上被打斷。
雷俊陰陽神霄極光同敵人對射之餘,他凝聚的紫綠太極圖持續不散,強光源源不斷繼續照射。
此前自大河圖中顯化的重重滄海,眼看著要被強光直接蒸騰一空。
那是從前葉炎利用大河圖留念,記錄東海大妖海王菊來襲時的場景。
於是此刻復現海王菊肆虐的景象。
但雷俊龍虎合擊照射下,大河圖留存的畫作,很快便被瓦解。
葉炎連忙在地抖動大河圖。
於是大河九曲之下,此前留存的最後一景展現。
卻是一方寶印。
寶印形體不大,但文華之氣盎然。
印章落下,印痕看似渺小,但內有乾坤,滿天星斗紛紛呈現。
便如同棋盤上快速落子,星羅棋布一樣。
那是滄州葉族鎮族之寶弈星印所蘊含的神妙。
卻被青州葉族的大河圖留存。
星羅棋布間,蘊含曼妙道理與規律。
其他事物落入其中,仿佛便為其所致,要依當中道理和規律行事。
但雷俊龍虎合擊光輝照耀下,弈星印衍化的滿天星斗,仿佛齊齊燃燒起來,繼而消逝。
雷俊身邊,除了紫綠太極圖外,這時再添黑紅太極圖。
雙重龍虎合擊的照射下,不僅那虛幻的弈星印崩解,強光更落在後方大河圖上。
畫卷表面,頓時開始呈現烏黑焦痕。
葉炎本人手持丹青筆,連續落筆,筆墨加持在大河圖上,意圖保下至寶不受損傷。
卻不料遠方突然有另一道光輝飛來。
紫、金、青三色光輝流轉下,一方白玉大印破空而至。
葉炎全力維繫大河圖的情況下應對不及,腦門上正正挨了白玉大印一擊!
他額頭有鮮血飛濺,整個人頓時向後倒去。
葉炎的視野中,大河圖這一刻已經被雷俊龍虎合擊的強光點燃,開始冒煙並燃燒!
可是,他已經無力再挽救傳家至寶。
雷俊本人身形一閃,便到了葉炎身前。
天師印方才一擊打得葉炎頭破血流後,向上空倒飛彈起。
雷俊到來,伸手正好握住白玉大印。
然後照准葉炎的腦袋,便再是一下!
「砰!」
…
大乘道景外。
虛幻帝京內。
青州葉族、蘇州楚族、荊襄方族眾人,仿佛受傷野獸一般哀鳴。
一群人仿佛滴血的雙目,怒視大唐太子張徽,恨不得將之碎屍萬段。
張徽失去國運龍氣加持,天家貴胄的雍華之氣散去,流露出更濃厚的文人書卷氣和風流意。
他看著被震飛到虛幻帝京上空的社稷鼎,似是有些感慨:「到這一步了。」
此前方景升、楚修遠、葉炎三位九重天大儒皆在,更有春秋筆、遺音琴、大河圖三大鎮族之寶。
彼時,張徽便是再有天縱之才,做足準備,也做不到借社稷鼎和虛幻帝京,一波爆掉三大世家的祖地。
葉炎三人,可以進行鎮壓。
但隨著方景升、楚修遠先後身死,春秋筆、遺音琴的氣息亦淡了,葉炎同大河圖也被道家大乘道景所困,張徽行事,便再無阻礙。
於是,繼南北二林和滄州葉族後,青州、蘇州、荊襄三族祖地,全部變作廢墟!
各大世家名門,根基毀於一旦。
葉炯等人身在祖地之外,本應不受牽連。
但他們到帝京洛陽來,便是協助這裡和青州、蘇州、荊襄建立聯繫。
他們,正是橋樑。
於是此刻便也遭逢同葉承、方浣生、楚喆等人一樣的厄運。
葉炯、方善同、楚瑜遠等頂尖高手勉強鎮定心神,用心調養,壓制傷勢,聯合張陽、張鋮玉等宗室高手,鼓足最後餘勇,再向張徽攻去。
方才那劇烈一震,張徽同樣失去龍氣加持,失去對至寶社稷鼎的控制。
眼下正是解決此子,破開虛幻帝京封阻的良機。
可正當眾人做如此想法時,卻見張徽不慌不忙,又亮出一副畫像。
畫上一個氣質儒雅,外觀年齡中年模樣的文士,手中提著紙筆。
那模樣,莫說青州葉族的葉炯、葉煒、葉海舟等人,便是其他人也對其熟的不能再熟。
能不熟麼,明明剛才其本人就還站在這裡。
那畫裡貌似中年文士模樣的男子,分明正是青州葉族當代族主,葉炎。
張徽,亮出了一張葉炎的畫像。
此刻畫中人揮毫潑墨間,乃是最正統不過的青州葉族嫡傳神通,標準到能拿來給每一個青州子弟授課。
但現在這樣一幅畫,氣得一群人幾乎要吐血。
「那邊!」韓王張鋮玉言簡意賅。
身邊南陽王張植、東平長公主張瓊容、陳山王張陽等人都注視同一方向。
虛幻帝京上空,暫時處於無主狀態的社稷鼎。
掌握社稷鼎,便可能觸動山河龍脈。
更重要的是,可能解決這虛幻帝京封閉周圍虛空界域的問題。
一眾張唐帝室高手和武勛世家眾人對視一眼。
趁著上官雲博同林嬛激戰正酣,張鋮玉等人飛身而去,撲向社稷鼎。
他們紛紛割開自己手腕,大量鮮血撒入其中。
社稷鼎內,頓時有光焰沖天而起,殷紅如血,又昏黃如土。
「嗯?」張徽視線掃過。
社稷鼎熊熊燃燒,卻不見柴薪。
張陽等張唐宗室之血,只是引子。
引聚的是社稷鼎這一刻反燃社稷!
天下動盪,四方傾頹。
為了能殺出重圍,為了趕在女皇本人當真返回洛陽前能離開這裡,張鋮玉、張植等人已經再無任何避忌。
受此影響,虛幻帝京這時開始搖晃,仿佛要從半空中跌落至真實的洛陽城。
屆時,將進一步引動四方社稷,令全天下大亂。
張徽處變不驚,本人現場揮毫潑墨。
很快,一個栩栩如生的畫中人出現。
看上去年事已高,但精神矍鑠,銀白鬚髮沾染風霜,但整個人身材高大強健,全身上下仿佛蘊含令人心悸的力量,一口雄渾寶刀提在手中,仿佛能鎮壓一方山河社稷。
但張鋮玉、張植乃至林嬛、葉默心、葉炯等人見了,卻都只覺一陣無語。
因為那是同樣剛剛還在這裡的老趙王張騰。
張徽沒暴露自己真實想法前,正是在蘇州楚族、荊襄方族、青州葉族,以及張瓊容、張陽等宗室高手支持下,同對方較量,爭奪龍庭。
而現在,他的對手變作張瓊容、葉炯、楚瑜遠等人。
他的手段,則是令趙王張騰重現,與張瓊容等人激戰。
雖然叫人有些繃不住,但張騰和鎮世刀的合力下,當即斬滅了社稷鼎中大片火焰。
就在這時,下方那安靜的巨大黑球,再一次開始消散。
當代天師雷俊的身姿,重現人間。
青州葉族族主葉炎,卻不見了蹤影。
已經步張騰、方景升、楚修遠的後塵。
此前在虛幻帝京中較量的九重天層次四大高手,全部身隕。
身隕在同一人手上?
雖然心中有所預估,但在場眾人還是禁不住倒抽冷氣。
到這一刻,不少人的心神,終於開始大亂,且難以控制。
有人意志漸漸崩潰,只求逃離這裡。
但動盪的虛幻帝京,仍然封閉四方虛空,只是整體開始下墜。
不過,見雷俊重現,張徽便鬆口氣,轉而穩定社稷鼎,穩定虛幻帝京。
只要根基不亂,虛幻帝京便不至於拖累下方真實的洛陽城。
雷俊無需跟張徽溝通,目光掃視一圈,已經大致有數。
他邁步而行,走在虛幻帝京城中大街上,沿途有四姓五望子弟,便順手除掉。
幽州林族族主林嬛攜朔風劍,正同持有蕩寇金戈的上官雲博鬥法。
雷俊途經,碧綠的九淵真火凝聚成陰火虎。
如山巨虎,順帶一爪便朝林嬛抓落。
林嬛朔風劍在手,一劍之下,北風凜冽,更兼有暴風雪之相。
雷俊腳步不停,繼續前行。
巨大的陰火虎則發生變化。
虎嘯風生之下,以風對風。
九淵風火無邊,透過北疆朔風暴雪,擊傷林嬛本人。
雷俊並不停留,只是平靜走過街道。
沿途不論遇上誰,都是隨手一擊,不問結果。
但如此走過,身後已經血流成河。
林嬛沒有死在雷俊方才那一招下,雷俊一招過後,便繼續向前。
可林嬛一時間卻有些出神。
她不禁想起,距今二、三十年前,就在幽州自家祖地上,發生一件令她銘記終生的事。
那一戰,林州祖地被破,林嬛也被天師府許元貞擊傷。
這一傷,直接斬斷了林嬛未來向上的道路。
哪怕她傷勢早已痊癒的今天,那一步亦不足以跨出。
而現在,林嬛再遭雷俊一擊。
與當年許元貞那時相比,不一樣的方法,卻是相近的結果。
當年,林嬛被許元貞窺破修行中薄弱之處,然後被其擊傷。
這些年來,她一直用心潛修,彌補當年修行中的缺失。
到如今,當初的問題,早已再不成問題。
可是,雷俊卻發現了林嬛修行中另一處漏洞。
然後,不一樣的過程,一模一樣的結果。
林嬛此刻懷疑人生。
許元貞是自然層次的悟性,能窺破她修心中的奧妙。
那眼前這個雷俊,莫非也是?!
林嬛失神,上官雲博卻不手軟,趁機突襲拉近雙方距離,然後蕩寇金戈揮過,本就被雷俊擊傷的林嬛,頓時重傷。
上官雲博手下不停,不斷追擊林嬛,要置對方於死地。
有幽州林族的林利雨、林璇等族中高手相救,但很快便被雷俊破壞。
紫綠太極圖和黑紅太極圖這時皆出現,由雷俊一手一個持了,然後分別推向身體兩邊。
於是,接下來虛幻帝京中,兩道曼妙而又充滿毀滅氣息的光流,分指兩邊,轉動間橫掃四方,形同磨碾一般,將虛幻的城池整體推了幾圈。
凡是處於和雷俊當前一個平面上的敵方修士,無一倖免。
虛幻帝京中大片白光構建而成的建築亦告消失。
雷俊掃過一遍,城中頓時清淨空曠許多。
如青州葉瑤、葉嵩,荊襄葉玥、方天石、蘇州楚希成、楚甫等人,盡皆身亡,消逝與龍虎合擊的光輝下,死無葬身之地。
滄州族老葉默心和葉齊,因為此前升上半空而湊巧避過這一劫。
但看著下方被掃成一片白地的慘況,二人皆心情沉重。
「這一遭,我們未必能生離此地了。」
雖然逃過一劫,但葉齊已經徹底不抱希望。
葉默心:「幸好大兄早有準備,我族能得以保全,只是不知那世外珍瓏,能支持多久。」
葉齊:「是啊」
話音未落,二人耳邊忽然傳來雷俊的聲音:
「滄州南雨原對嗎?我稍後過去看看。」
葉默心、葉齊皆是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雷俊。
幽州林族方面,早先打不開大唐人間通往大同的虛空門戶。
備用方案,便是借滄州葉族的布置,為自身留一條後路。
林利雨等幽州林族家老自問今朝可能無法生離洛陽。
但在幽州的族人能安全撤離,總好過全軍覆沒。
他們此前一些擔心,在於危急時刻滄州葉族會否甩開幽州林族不理。
可現在看來,最大的危險,分明就是眼前這個高大的年輕道士。
可是
憑什麼?!
這道士,如何能知道葉默權布置世外珍瓏的入口方位?
林利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倒下。
雷俊將虛幻的帝京清場。
正同張徽圍繞社稷鼎展開爭鬥的張鋮玉等人目睹下方景象,盡皆心驚。
雖然因為被祖地牽連,蘇州、荊襄、青州三族子弟皆受創。
但畢竟那麼多高手,此刻卻只能眼睜睜看著雷俊肆虐。
相較於張徽,當前已經九重天境界的雷俊,令所有人心悸。
迎著上方注目禮,雷俊抬頭平靜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大部分人都紛紛避開目光。
有雷俊現身相助,張徽眼下便可專心致志處理那頭回的問題。
南陽王張植近乎絕望:「皇族之事,方外之人為何要摻和?以你龍虎山當今之勢,不論洛陽里誰坐帝位,都需倚重你們。」
雷俊將對方拍翻:「因為你們令人不快。」
垂垂老矣的陳山王張陽感慨:「玄霄子你比預想中強大,也比預想中危險。」
雷俊:「沒你們危險。」
再將張陽也擊殺後,雷俊視線掃視四方。
虛幻帝京在張徽主持下,重新恢復穩定,不再向下墜落。
但虛幻的城池本身,這時正在洛陽上空燃燒。
雷俊腳下,碧綠的九淵真火沉降後,迅速席捲四方。
得相對陰柔的真火中和調解後,虛幻帝京暫時穩定。
雷俊身體周圍,九淵真火,沒有更進一步化作陰火虎。
赤金色的天辰真火,亦沒有化作陽火虎。
與之相同,九天神雷和玄霄仙雷以雷俊為中心,源源不斷向四周流散。
下一刻,無窮無盡的雷與火涌動,遍布虛幻帝京。
紫色的雷霆,黑色的雷水,碧綠火焰,赤金的流星。
諸般景象交匯在一起,對於眾多世家名門公卿和宗室中人來說,則是一派末日景象。無數人被淹沒於其中。
雷俊回首望去。
自己一路行來,身後屍橫遍野,白骨皚皚。
雷俊平靜收回視線,繼續向前。
每一步落在虛幻帝京的大街上,腳步都令周圍中人感到窒息。
待雷俊在虛幻的帝京中走過幾圈,城中一片寂靜。
「除了天街踏盡公卿骨,還需內庫燒成錦繡灰才好。」
雷俊目視前往,張瓊容等張唐宗室高手,占據虛幻城池中央的皇宮不出。
但他們隨後就被上下交織的天火和地火,一併埋藏在焦黑的廢墟中。
虛幻帝京本身不再燃燒,但帝京中已經一片廢墟,儘是斷壁殘垣。
熊熊大火燃燒,火光甚至蓋過白光,在天空中熊熊燃燒,經久不息。
「雷天師。」太子張徽重掌社稷鼎。
但雷俊觀察,卻感覺情形有點古怪。
張徽:「還要多謝天師的麒麟涎,否則很多事情都需重新打算。」
雷俊:「該貧道多謝殿下的彌羅十紋玉才是。」
早先剛到洛陽附近,雷俊卻沒有著急第一時間趕往洛陽。
原因便是目睹虛幻帝京的四靈之相後,當中的麒麟,他怎麼看,怎麼感覺,那是有人藉助他的麒麟涎,作為重要支柱之一,來構成先前宏大的祭禮。
構建如此祭禮,四靈當中的麒麟之相,當然不是只能採用麒麟涎這一種天材地寶來參與。
但以雷俊的悟性和眼力,不難看出,那就是當初他在天書宇宙交易給太陰月曜的麒麟涎。
所以為了做最後的印證,他傳消息給太陰月曜。
對方的回應,充當了佐證。
並非月曜的麒麟涎通過或交易或奪取的其他方式,最終落入太子張徽和葉炎、楚修遠、方景升他們老幾位手中。
而是自始至終,張徽都是太陰月曜。
下一刻,張徽言道:「接下來,還請天師和幾位真人,同大將軍等人,多擔待一二。」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社稷鼎上不停書寫與圖畫。
晚些時候,當社稷鼎表面都布滿細密黑紋時,張徽以自己的丹青筆在鼎上勾勒。
眾多細密黑紋,隨之一併活了起來。
然後,黑色的文字便全然飛離社稷鼎。
社稷鼎雖然仍在,且靈性豐富,但就此徹底斷開了同國運龍脈之間的聯繫。
伴隨張徽看似輕描淡寫的動作,引發相當巨大的影響。
虛幻帝京,重新開始震動。
好在虛幻帝京沒有當真墜落在下方真實的洛陽城裡。
帝京下落,但在最後落下前,白光閃爍的偌大虛幻城市,開始自行解體。
雷俊感知洛陽周圍天地靈氣的流動和地脈的走向。
然後他發現,洛陽已經完全不再聚攏國運龍氣。
亦不聚攏於舊都長安。
不聚攏於大唐疆域內任何一地。
經由此前四姓五望的暗中拉鋸,不斷較量,張徽亦在不停調整適應。
最終的結果,赫然是國運龍氣四散於山河四方,並與天地靈氣潮湧相呼應起來。
注意到雷俊的視線,張徽平靜答道:「這是姑母的意思,天地歸天地,萬民歸萬民,我亦是相同想法。」
「不少事,我或多或少有些猜想。」雷俊掃視四周:「但坦白說,此事我不曾料到。」
張徽笑道:「我當初聽姑母初提此事的時候,也是像天師您一般的看法,但沒什麼不好,不是嗎?」
國運龍氣盡散。
張晚彤、張徽、社稷鼎雖然還都在,但天子帝王術,從此成為歷史,再不復存在。
如此,雖然少了一條快速培養上三天高手乃至頂尖高手的臂膀。
但萬民之氣同如今的天地靈氣潮湧相呼應,將利於更多修士修行,進一步推動人間修道盛世來臨,湧現更多新生人才,催生更多天材地寶。
而為了這一步,不論張晚彤,還是張徽,以及其他張唐宗室中人,都不可以是那個挽狂瀾於既倒,匡扶社稷的存在。
甚至,張晚彤本人反而還要敗掉自己一部分聲名。
當初雲州之戰,為她凝聚了太多人心與民望。
但接下來,她需要是個昏君。
至少,在大多數人眼裡,她需要是個昏君。
行為輕率,喜怒無常,隨心所欲,以至於大唐內憂外患,險些失國的昏君。
連帶張唐帝室都在一定程度上失人心。
趙王張騰等人,黑料無數。
太子張徽同世家牽連,志大才疏。
女皇失蹤之後,雙方為權位爭鬥而置黎民安慰於不顧,皆受萬民唾罵。
從一開始,女皇心目中力挽狂瀾的人,便著落在天師府。
不僅僅因為他們有這個能力,更因為不論雷俊還是許元貞亦或者唐曉棠,就算萬民敬仰,也不會如黃玄朴一般。
時代大潮滔滔,滾滾向前。
可以沒有領導者,而參與者越多越好。
雷俊能理解張晚彤所思所念。
但他確實不曾猜到對方做此打算。
「太子,和趙王,都會身隕在這一戰。」
張徽言道:「晚些時候,姑母回歸,亦不會再立太子。」
雷俊看對方不僅沒有留戀之感,反而顯得輕鬆。
感覺甚至有點像當年終於能下龍虎山的唐曉棠。
「沒有國運龍氣加持,姑母傷愈之後,仍會是當世巔峰。」
張徽微笑一下:「說句不敬先父的話,先父當年有國運龍氣加身之際,亦不敵同境界下的姑母。」
雖然聲望大跌,但大唐人間接下來各方面風浪皆漸漸平息,不至於掀起巨大動亂,江山立刻再次更替。
地海、天理門戶雖然重新被打開,但唐廷帝室已經做好再次鎮封的準備。
天理小明廷正忙於應對大明皇朝的攻勢。
地海九黎同樣存在內戰。
此番大唐內戰,雖然折損大量宗室高手,並幾乎打空儒學名門世家,但女皇和天師府尚在。
在女皇和張徽眼中,甚至還有蜀山派陳東樓可以爭取。
再加上不一定為友也亦不一定為敵的天書七曜,當可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內為大唐兜底,渡過休養生息的階段。
甚至即便再有內憂外患,大唐人間亦有能力平復。
雖然張徽沒提,但雷俊已經想起,張晚彤還留有最後的保險。
唐曉棠的國師印。
如果當真有眼下無論如何都難以應付的強敵,那或是女皇自己,或是雷俊、唐曉棠等人,亦有最後開歷史倒車的選擇,先護持黎民社稷,往後再在前進後退中重新籌謀。
不過,相信張晚彤本人亦不願意走這最後一步。
雷俊同張徽問道:「陛下當前如何了?」
張徽:「姑母傷勢並不輕,那異族人仙哈日格爾不愧九重天圓滿的武聖,並且還有九重天大妖攜手。」
武道高手攻擊力強橫卓絕,故而面對強敵時,仍有可能造成以傷換傷,以傷換命的結局。
面對雷俊,張徽坦然答道:「姑母近期確實需要靜養,當然,不至於真鬧到長安那般地步,眼下她同蕭先生、蕭三姐,已經返回人間。」
雷俊:「既如此,我們繼續,貧道接下來走一趟滄州。」
張徽:「有勞天師。」
雷俊離開帝京洛陽。
張徽繼續調整社稷鼎,推動地脈之氣流轉變化,等候女皇回帝京。
但他不會再現身於人前。
張盈等人留下,協助處理洛陽善後事宜。
大將軍上官雲博在洛陽一戰中斬殺附逆趙王謀反的幽州林族族主林嬛。
他比雷俊稍晚些時候離開,也出了洛陽。
雷俊走在去往滄州的路上。
通過截留滄州葉族的信件訊息,他獲得南雨原的地名。
一邊前往滄州南雨原,雷俊一邊同師父元墨白和其他同門聯繫。
地海之門重開。
小師姐唐曉棠已經聽說人間這邊的消息。
但對於洛陽大戰結束後的當下,她興趣缺缺。
大師兄王歸元則已回返人間。
元墨白同蕭航,同樣自北海羅淵門戶處返回。
女皇張晚彤和蕭雪廷,同樣已經回歸。
「掌門去滄州?」元墨白問道。
雷俊:「幽州林族,當下應該同滄州葉族在一起,反倒省了我們這邊的人手。」
元墨白:「既然已經出來了,那為師同蕭航居士,一起走一趟青州好了。」
帝京洛陽,雷俊天街踏盡公卿骨。
四姓五望,大半高層精英,皆被埋葬。
受太子張徽暗手勾連,更直接爆掉青州葉族、蘇州楚族、荊襄方族三族祖地。
一朝之間,乾坤倒轉。
四姓五望損失慘重,但還留有一些底蘊。
既然已經走到這個局面,那這一趟,便徹底解決相關問題。
世家名門屹立多年不倒,血裔交錯繁衍,何止樹大根深所能形容。
不論雷俊,還是張徽、上官雲博等人,都沒考慮過牽連甚廣的大屠殺。
但要破除對方死灰復燃的可能。
縱使死灰復燃,也不可能再是舊時代的餘燼。
…
大唐人間,當前並非全無其他問題。
北疆荒原上,此刻便有大妖再次肆虐。
趙王張騰、荊襄方族族主方景升、滄州葉族老族主葉默權當下全都離開北方。
北疆大妖黑山君頓時捲土重來。
但很快,剛剛集結,還沒來得及南下的北疆眾妖,大都被佛法降服。
黑山君僅以身免。
巨大的白蓮,盛開於北疆荒原之上。
未來彌勒端坐,降服群妖。
他身旁,有其他白蓮宗弟子,欲言又止。
未來彌勒目視遠方,沒有回首,但溫聲道:「師弟有事,但講無妨。」
他身旁白蓮宗弟子言道:「師兄,唐廷引發如此巨大禍亂,我們不趁勢而起也就罷了,為何」
未來彌勒:「唐廷氣數未盡,我等既然不起事,那麼當以蒼生為念,唐廷氣數盡了,我等起事,亦是為普度蒼生,我輩弟子當時刻謹記這一點,而非反過來。」
那白蓮宗弟子雙掌合十:「是,師兄。」
…
東海大洋之上,有淡淡金光在海底時隱時現。
看似不起眼,實則是當前東海霸主之一,相當於人族九重天修士的大妖,六角金鯊。
這大妖,此刻在東海近海逡巡不去,但沒有當真靠近海濱。
在海岸上,無人留意的礁岩頂,有個似有若無的人影。
無形降遮掩下,輪迴淵長老孫力身形非常隱蔽。
六角金鯊不動,他更不會動。
太陰月曜用以交換的東西是好東西。
但孫力只需要確保六角金鯊無法作亂即可。
能不動手,當然是最好。
不過
孫力回望西邊陸上,回望帝京洛陽所在的方向:「世事無常啊!」
…
北海大洋上,仿佛冰山起伏一般。
大妖北海鯨王,潛入深海。
海面上,現出一個披甲女子,神兵利劍倒持在手,目視北海鯨王潛走的方向。
「也是個想要湊熱鬧的。」蕭雪廷收劍。
她伴駕前往羅淵,如今重回人間,但考慮到唐廷帝室在此次大亂中的位置,蕭雪廷便先不回陸上。
不回陸上,也不是無事可做。
蕭雪廷持山河劍,果斷逼退有冒頭跡象的大妖深海鯨王。
她轉首向南邊眺望。
那邊相距極遙遠處,是天理門戶所在方向。
「二哥你身體也不很妥當,悠著點來啊。」蕭雪廷慨嘆。
…
蘇州楚族祖地。
曾經文華鼎盛之地,如今已經變成一片廢墟。
文脈斷絕,令楚族眾人慾哭無淚。
楚喆等人一邊加緊聯繫帝京洛陽方向,一邊清理被毀的祖地。
壞消息不斷傳來。
帝京洛陽一片混沌。
但他們同洛陽的楚修遠等人斷了聯繫,沒消息,就是最大的壞消息。
而現在,近在咫尺的老對頭,天龍寺則打上門來。
從楚修遠等眾多高手離開蘇州時起,負責留守的楚喆等人,便用心經營祖地,並準備大量禮器、祭器,以備不時之需。
結果雪上加霜。
楚喆是世家名門年齡相近者中的天才人物。
但他這次對手是
限時回歸的如今佛門第一高手,法清和尚。
多年不曾回天龍寺一步的他,當此時局變動之際,終於臨時回寺一趟。
然後,他就成了此行天龍寺的帶隊長老。
法清和尚哭笑不得。
蘇州楚族中人卻笑不出來。
昔年,法清和尚便有天龍寺第一傳人的美譽。
沒有他,楚喆等人還能嘗試與天龍寺周旋。
但天龍寺以法清和尚為首,蘇州楚族中人只感到絕望。
…
雷俊抵達滄州。
最新的消息,蕭春暉沒有身亡,尚在人世。
他甚至還有閒暇,去洞開了天理通往人間的道路,鋪平一條許元貞回歸的道路。
只是,蕭家二公子經此之後,名義上也是個「死人」或者說黑戶了。
「荊襄方族那邊,上官大將軍親自過去了。」元墨白言道:「為師同蕭航居士,已經上岸,當前正往青州而去。」
雷俊:「弟子已經抵達滄州。」
結束了同元墨白的對話後,雷俊抬頭看遠方。
面上的準備極豐富,非倉促而就可比。
滄州葉族在這裡的法器、祭器,共同組成一個相對古怪,但覆蓋面積極為龐大的存在祭禮法儀。
除了滄州葉族的葉魏、葉清泉、葉鄭等人,這裡還有幽州林族族老林毅率領的一眾人趕來。
相較於不明真相還抱有一絲幻想的青州、蘇州、荊襄三族,
滄州葉族和幽州林族嗅出更加危險的氣息。
「世外珍瓏」
雷俊上下打量:「要布置這樣的祭禮法儀可不容易,需要付出很大代價才對。」
看了片刻後,雷俊踏足南雨原。
不多言,雷俊恢弘的大乘道景展開,不停擴張,將大半個平原都籠罩在內。
大乘道景隔絕內外。
身處其中,雷俊便恣意揮灑。
如今他的法力,元磁飛劍打七重天、八重天修士,只要命中,便難有活口。
射擊這樣的目標,雷俊可以適當放緩元磁之力流轉,降低對寶物耐用性的要求與標準。
如此一來,他可選的法寶就多了。
只是後來博而不精。
但用於眼下已經足夠。
於是就見元磁星軌交叉縱橫間,眾多元磁飛劍呼嘯而至,天雷地火四方交轟。
被雷俊攝拿入玄黃宇宙的兩族高手頓頓時疲於奔命。
雷俊漫步而行。
在那之後,葉默成、林毅、葉清泉等人的慘狀,如末日景象般,卻充當了雷俊的背景板。
而在正前方,則有一名老者,靜坐不動。
滄州葉族老族主,葉默權。
他的身體,此刻已經無法移動。
世外珍瓏,乃是傳說中的大神通,開闢獨立天地,更能較長時間維持。
只是,此法不僅難度極高,更可能牽扯人命。
葉默權,此刻就赫然是將自身奉獻出來,將未來留給兒孫和同族子弟。
一方面,局勢至此,不得不為之。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他沒有時間了。
受許元貞留下的舊傷患困擾,葉默權這些年來飽受折磨,更因此誤了同族嫡孫的性命。
類似的錯誤,他不會再犯第二次。
哪怕,本就年事已高的他,進一步縮短他自身壽命。
這段時間以來,他心思一直澄明,仿佛回到昔年青年、中年時期。
可惜,很多問題沒有解決,洛陽那邊則勝負已分。
而他和他的滄州葉族,不得不嘗試離開這方人間。
代價,則是他的性命,他本就已經所剩不多的壽數。
這最後一局,葉默權本意為族中晚輩子弟謀一個未來。
但雷俊,是如何這麼快就找來的?
雷俊走到葉默權面前。
對面立刻有兩處布置開始發揮作用。
浮生劫。
鎮神頭。
哪怕是垂垂老矣隨時將亡的葉默權,仍然早做各種準備。
但雷俊對此視若無睹,陰陽神霄極光一道而過,便把葉默權的浮生劫破開。
葉默權略有些出神地看著雷俊眉心一閃即逝的七彩虹光,忽然脫口而出:
「南荒地海里,殺死破黎一族黎勇宗的人是伱,你嫁禍給我滄州?」
說話同時,大印提升,光輝點點流轉,仿佛燦爛星空。
但今日天師印壓弈星印。
紫、金、青三色交織的法壇從天而降,壓住滄州葉族鎮族之寶弈星印。
「鎮神頭不起作用自然法,你是和許元貞一樣,自然層次的悟性?」
葉默權:「三十年間,一門兩自然?」
「我和大師姐不同,我信奉兩橫一豎,干就完了。」
雷俊一掌拍翻葉默權,也打破了世外珍瓏建成的可能:「之前一應準備,都是為了最後直接解決問題。」
他動作沒有任何停頓,一掌落下,正中葉默權天靈蓋,打得紅白迸出:
「例如,現在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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