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運描述,讓雷俊想起自己先前初得那一頁天書時的情形。
彼時,新得一頁天書本身,亦是無風險無後患的純收益。
但之後通過天書與天師印真一法壇的接觸,則引導雷俊入了書內星空,有了後續因果糾葛。
此前得到那一道天書暗影時,亦無後患可言,但現在看來,這道機緣拓展下,同樣可能另有玄機,只看是否踏出這一步了。
不過一頁天書,對應三品機緣,眼下卻可能是二品機緣,叫雷俊暗暗留心。
他腦海中飛快閃過諸多念頭,但不多猶疑,先提醒元墨白:「師父要直接入朱安峒嗎?歌婆山內亂,恐怕風波不小,元山濟暗中謀劃,不會不防走漏風聲後桑露興師問罪,想來另有安排。」
元墨白微笑頷首:「為師亦做此想,不會輕易犯險,我們當見機行事。」
他有了提防,雷俊便放下大半心。
元墨白沖自己的徒弟頷首致意後,便自離去。
雷俊則循著中上籤的提示,逆流而上,向朱安江上游流域行去。
誠如他們師徒先前所料,朱安峒眼下會無好會,宴無好宴。
雷俊前往朱安江上游,還沒抵達預期中目的地潛心山一帶,背後朱安峒方向,就已然風起雲湧。
先是風雷激盪,烏雲滿天。
雷俊回頭望去,就見風雲變色間,隱約風神、雷神、雲神之相成群起舞,曼妙無方,呼風引雷,撼天動地。
優雅古典的樂聲,此刻宏大而又浩蕩,攝人心魄。
正是巫門神舞一脈最頂尖的鬼神祭陣之舞,九歌·雲中君。
但很快便有另一路浩蕩樂聲響起,隨之而來是一片黑白交織的雲霧,自朱安峒中心升起。
黑白雲霧中,仿佛有虛幻的門戶開啟,在那門戶中有威嚴的神祇虛影出現,仿佛執掌生死,聯通幽明,立於生靈和亡者的界限之上。
雷俊雖是第一次見此情此景,但身在天師府博覽典籍,讓他立刻不難認出,那是巫門神舞一脈聖地歌婆山嫡傳的另一大神通。
鬼神之舞,巫靈祭陣,九歌·大司命!
歌婆山傳承,最廣為人知、名動天下的幾大祭陣,下三天有陣術九歌·國殤和九歌·禮魂,用以祭祀人鬼。
更進一步向上有中三天修士修行的陣法九歌·湘君、九歌·湘夫人、九歌·河伯和九歌·山鬼,用以祭祀地祇。
再往上就是上三天大巫才能修成,用以祭祀天神的神通祭陣。
九歌·少司命。
九歌·大司命。
九歌·東君。
九歌·雲中君。
以及已經多年不曾現世的歌婆山最強鬼神之陣,九歌·東皇太一。
歌婆山故老相傳,雲中君乃象徵風雲雷電的自然之神,而大司命則是司掌生死壽數之神。
此刻朱安峒上空九歌·大司命的鬼神祭陣展開,頓時像是打開生死兩界門戶,令兩界溝通,森森死寂之氣,滲入這邊的生靈世界,但無陰邪之意,只是充滿威嚴、冷酷和神秘。
雲中君與大司命的祭陣,在朱安峒上空一起展開,各不相讓,仿佛兩重世界彼此擠壓碰撞,令虛空都似乎隨之扭曲。
雷俊回首看這一眼,就明白為什麼光球關於直接前往朱安峒會開出一條中下籤。
巫門神舞一脈的上三天高手,展開鬼神祭陣,雖然祭陣各有玄妙,但皆動盪虛空。
七重天的歌婆山修士也就罷了。
桑露、元山濟皆是八重天的修為,他們展開祭陣,動盪虛空之下,雷俊如果利用天師印衍生的真一法壇洞天原地遁身閃避,有較大可能被他們察覺真一法壇洞天的存在。
雷俊眼下遠離朱安峒,則是無妨。
他眼下仍優先趕路,前往既定目標潛心山。
一路到了朱安江上游,雷俊進去潛心山山區,這裡暫時尚無特殊變化,他便不急不躁,先登上山頂等候。
這時再回望朱安峒方向,可見那裡的空間扭曲更加嚴重,兩大歌婆山頂尖高手已經開始拼出真火。
桑露不愧歌婆山當前第一高手,除了維持自己雲中君的祭陣外,她赫然另開一個新的祭陣。
也是九歌·大司命。
場面一時間並非桑露兩陣壓元山濟一陣,而是桑露反手干擾和爭奪元山濟對大司命祭陣的控制,同時雲中君祭陣還繼續猛攻不止。
於是就見風雨大作,電閃雷轟,壓得元山濟開始節節敗退。
直到,忽然有一道血光,自朱安峒中沖霄而起,斬破上空雷雨。
雷俊見狀,眼前一亮。
眼下距離遙遠,桑露等人的注意力又主要集中在彼此身上,雷俊動作便可以大膽一些。
他置身潛心山上,亮出自己的天目鏡。
潛心山上空,仿佛有巨大的眼眸浮現,一閃即逝。
而懸浮在雷俊面前的古鏡鏡面上,則浮現畫面:
一個外貌五、六十歲許,面貌陰鷙的老者,持刀沖天而起,刀光如血,侵襲四方,狂野而又霸道,只是遠遠看著,就令人心生寒意。
上三天血河派高手才能修成的神通血戰山河式雷俊見了,心中瞭然。
再看那老者面相,與自己見過的畫像對照,果然是八重天境界的血河派宿老熊剛。
早先,正是他在鹿南谷原造成蜀山派江東雨身亡。
按照先前上官鵬的情報,熊剛離開鹿南谷原後,前往銀笛岩。
上官鵬還意圖借刀殺人,假手熊剛來完成其計劃。
不過後來上官鵬自己去了照江下游地區,身隕於楊玉麒、高普之手,關於熊剛之後如何便也沒了消息,不曾想熊剛如今也悄然轉移來朱安峒,相助歌婆山的元山濟。
他應該就是元山濟聯絡的後手至少是後手之一。
照這麼看來,元山濟果然早有準備雷俊一邊看一邊點頭。
甚至,這可能是一個內外勾結專門針對歌婆山聖主桑露的陷阱,借桑露興師問罪清理門戶的機會,反過來要伏擊圍殺桑露或者重創桑露!
不過
雷俊又左右看看。
即便歌婆山其他高手在馳援陰山峒對抗血河派,桑露孤身前來身邊沒有親信強者相隨,但只憑元山濟、熊剛兩人,不足以難為這位歌婆山第一高手吧?
按當前局面,桑露至不濟是清理門戶失敗,但其本身理應可以進退自如。
元山濟或者說隋室後裔的後手,是不是少了些?
雷俊心下奇怪。
朱安峒上空身在局中的歌婆山長老元山濟和血河派長老熊剛,則已經在暗自罵娘。
元山濟陰沉著臉不說話,熊剛直接罵出聲:「那混賬跑哪去了?!」
雖然一直對桑露並不心服,但元山濟怎都不會覺得只憑他和熊剛兩人就能拿下桑露。
除了與隋室後裔合謀,利用朱安江這裡的山川地脈還另作一番安排外,這裡本來還安排有第三位八重天的巫門強者,和他們一起動手。
一位巫門咒祝一脈聖地輪迴淵的八重天長老。
但現在,人呢?!
「師兄,看來你已經技窮。」風雨之中,一個女子開口:「那這一切該結束了。」
正是歌婆山之主桑露的聲音:「天青,動手。」
一個外觀青年模樣的男子,突兀地在雲中君祭陣內現身:「是,聖主。」
話音落下,便有一輪熾烈的太陽,如旭日東升,破開雲層,於風雨中現世,光耀天地,繁華熱烈,雄奇瑰麗。
九歌·東君!
潛心山上,雷俊看著鏡面上呈現的那個南荒青年男子的影像,輕輕挑了下眉梢:「黎天青」
正如許元貞、唐曉棠、雷俊等天師府傑出傳人聲名遠揚,天下皆知一樣,其他大勢力的頂尖傳人,大家基本也都大致有數。
南荒相對封閉和神秘,所以偶爾會有些意料之外的天才人物忽然冒頭,但也常有成名已久的人物突然失蹤或隕落。
近年來聲名最盛的巫門天才大體上有三人。
血河派刑風。
陰山峒田橙。
再就是歌婆山的黎天青。
他們不僅僅在南荒巫門五脈傳承間聲名卓著,往北去在中土大唐亦名聲顯赫,引發各方關注,可與同時代的大唐天之驕子相提並論。
之所以輪迴淵和金城寨沒有,原因則很符合南荒一貫風俗。
曾經也有過,但現在嘛
輪迴淵近年來的第一天才,失蹤已經有些年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音訊全無,惹得輪迴淵內外猜測紛紛。
當然,倒霉的也不止輪迴淵一家。
金城寨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傳人,早在距今十餘年前便確認身死。
至於隕落的原因嘛
內戰。
「鬼王」宗漢統一整合金城寨的過程中,自然不是一片祥和。
要說宗漢沒有惜才之心,那倒也不是。
但他不會對站在自己對立面的敵人講惜才與否的問題。
除此之外,蠱術聖地陰山峒近年來崛起的天之驕女田橙,前不久剛剛在與血河派的對抗中負傷,好不容易才撤下來,總算沒有夭折。
南荒血腥與混亂,由此可見一斑。
倒是歌婆山的黎天青,此前就被譽為神舞一脈當前最年輕的上三天大巫,雖然不是歌婆山聖主桑露的親傳弟子,但一直有傳聞,桑露將其作為接班人培養,天驕之名響徹南荒內外。
而引起雷俊注意的則是,今天看那仿佛真實大日一般的東君祭陣,陽剛熾烈,悍然同八重天的血河長老熊剛正面碰撞。
黎天青,這是已經突破到八重天境界了麼?
對照其年齡,這般進步速度,縱使不及唐曉棠,也極為誇張了。
雖說如今天地靈氣潮湧,利於修士修行,年輕高手開始加速崛起,但此前外界對黎天青天賦潛力的判斷,看來還是低估了呢雷俊遙望朱安峒方向,若有所思。
元山濟一方少人。
對面桑露身邊卻有新近突破實力大進的黎天青同行。
雙方實力對比不僅不符合元山濟等人預期,甚至進一步失衡。
局面逼得元山濟不得不考慮撤退後路了。
不過,對楊泰而言,雖然形勢不利,但機會還是出現了。
足足三位八重天境界的歌婆山大巫出手,鬼神祭陣層層疊疊,導致此地虛空極度動盪,甚至出現一定程度的扭曲。
「動手!」楊泰當機立斷。
他帶領麾下扈從,當即著手布置祭禮,進一步動搖地脈靈氣流轉。
不為另立山河國運新鑄龍脈,而是行使另一種法儀。
霎時間,本就已經打得天崩地裂的朱安峒一帶,再生驚天巨變。
大地直接開裂,甚至同朱安江水脈形成交錯,生生將朱安江截斷,二者縱橫如「十」字,劇烈動盪的地脈靈氣,化作罡風沖霄而起。
一時間山水顛覆,風雲激盪,天地仿佛有倒懸之勢。
元山濟、熊剛見局面不利,已經開始謀求退路,這時不介意局面越亂越好,故而皆默許隋室後裔的動作,並且推波助瀾。
這一出變化,出乎歌婆山方面桑露、黎天青的預料,但兩位八重天境界的歌婆山大巫聯手之下,不懼天地翻覆,目標仍緊盯元山濟不放。
大地崩裂,地脈靈氣混亂之下,可見裂縫深谷不斷向四方蔓延,被截斷的朱安江也洪水四溢,甚至出現江河懸天的奇景。
雷俊身在潛心山上,感覺大地震盪蔓延到這邊,令潛心山也搖晃起來。
他不僅不慌,反而心中一安,知道中上籤著落在朱安江上游潛心山的變化要來了。
如當初綺羅谷等地一樣,受地脈影響,潛心山亦爆發大地震,仿佛有地龍翻身,一時間地動山搖。
潛心山主峰直接倒塌,而山谷中則裂開巨大縫隙,形成深入地下的裂谷,幽暗無光,仿佛巨獸張開大嘴,擇人慾噬。
凶暴的地脈之氣,形成罡風沖天而起,向外宣洩。
雷俊耐心等待激烈的罡風漸漸轉弱後,方才從上方落入地縫裂谷內。
下潛到一定深度,可見洶湧地脈之氣,仿佛奔騰的地下暗河一樣咆哮而過。
當初張源被那道天書暗影附著,亦是源於地脈之氣流轉雷俊心下思索。
正想著,他感覺到真一法壇洞天內,自己那一頁天書,以及同天書相伴的暗影,頓時震顫起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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