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甲日常 第六章裝扮

    冬天的夜總是長的很，天兒黑的早，亮的晚。

    蘇甦醒來時院子裡已經有了下人們行走的動靜，被窩裡的湯婆子早就沒有了什麼溫度了，屋裡的火盆也燒得只剩灰燼，整個屋裡都清涼的很！

    好在蘇蘇不止身下鋪著厚厚的褥子，身上也蓋著兩床棉被，倒不至於凍著！

    摸著黑下了床，從旁邊衣架上摸到家常穿的灰鼠褂子披好，蘇蘇適應了黑暗後就繞過屏風到窗下的炕几上將蠟燭點亮，屋裡瞬間一片明亮，罩上玻璃燈罩，拿起炕几上的金懷表一看，差幾分鐘五點。

    自打穿越過來就沒睡過懶覺的蘇蘇也早就習慣了這個時候起，端起燭台放在屋中間的方桌上，方桌上還放著好些東西，其中茶壺裡的茶水早就涼透了，一個小瓷盅里乘著泡發並撿了細毛的燕窩。

    蘇蘇坐在配套的花梨木凳子上，點了紅泥小爐，放上小銀銚子，將燕窩倒進去，從旁邊的瓷罐里用銀勺撥出三四顆上等的冰糖放進銀銚子裡熬煮便不去管它了！

    拉開厚厚的窗簾，窗戶的玻璃上結著一朵一朵的冰花，這在南方但是挺難看到的，讓蘇蘇很是懷念！而屋子裡的光剛從窗戶里透出去。

    早就有正等著的粗使僕婦過來敲門，「姑娘可是起了，現在用不用熱水？昨夜下了雪，如今地上厚厚的一層，姑娘要多穿些！」

    蘇蘇趕緊開了門掀起夾板棉簾，見外面果然白茫茫一片。

    因怕擾了主子休息，這雪還沒有掃，好些南邊來的沒見過的丫鬟正在院子裡新奇的看著。

    蘇蘇被冷氣凍的打了個哆嗦，趕緊對那個粗使婆子道:「麻煩齊嬸子了！」齊婆子笑笑，「姑娘快進屋吧，熱水我給你抬進去！」齊婆子將盛著熱水的木桶抬進屋，又將放置在一角的馬桶拎出去，這都是常例並不用吩咐！

    蘇蘇洗臉刷牙的功夫，銀銚子裡的冰糖燕窩也差不多熬好了，倒進甜白瓷的小碗，剛好那麼一碗，蘇蘇這才到屏風後換衣服。

    因著今天要去恭親王府，便穿了一套新裁的衣裳，在梳妝檯前梳了一個小流雲髻，用一個嵌珍珠的金髮箍固定，戴上一套金累絲嵌紅珊瑚的首飾，鮮紅如血的珊瑚被雕成大大小小形態各異的蝙蝠，兩支五福捧壽的簪子，一對蝠衘靈芝的耳墜，一個鑲嵌著黃豆大蝙蝠的金戒指，一串刻著流雲蝙蝠紋的珊瑚珠手串！

    這套首飾是蘇蘇去年過十三歲生日時老夫人賞的，做工小巧精緻用料珍貴，難得的是這是老夫人讓手底下的首飾鋪子特意為蘇蘇置辦的，圖樣子是蘇蘇自己畫的，一模一樣的都沒有！

    自得了，這回還是第一次戴上一整套，越發襯得蘇蘇雪膚冰肌好顏色了！

    這一番裝扮，冰糖燕窩也可以吃了，溫熱的燕窩灌進肚子，蘇蘇才長出了一口氣，大冷的天剛起來能吃口熱乎東西真是太舒服了！

    蘇蘇是胎裡帶來的體弱，得虧是進了宋府遇上老夫人，一個丫鬟也整天人參燕窩的養著，要知道便是先前在理國公府，蘇蘇作為一個庶女就是國公夫人照顧，也沒有整天燕窩的待遇，蘇蘇真是想掏心掏肺的報答老夫人對她的好。

    將瓷碗銀銚子歸置妥當，熄了紅泥小爐的碳火，蘇蘇將懷表掛在衣襟上，一看還有一刻鐘六點，老夫人差不多起床了，系好斗篷便出了門！

    蘇蘇沒直接去正房，而是先去了後院庫房。昨日晚了，老夫人說的幾樣東西便沒有先備下，蜂蜜柚子茶和梅花香露倒好找，就放在茶水間，點心昨天已經告訴了小廚房，但是四匹天鵝絨要開了內庫，好在是剛收進庫里，就放在外面，不用翻箱倒櫃了！

    這天鵝絨是法蘭西皇室專用的奢侈品，也是大楚進上的貢品，但隨著海外貿易的繁榮，好些個以前進上的貢品也流入豪富之家。

    前些日子宮裡娘娘的賞賜里也有兩匹天鵝絨，蘇蘇看著還不如宋家自己船隊帶回來的好。老夫人對下邊的人從不吝嗇這些個東西，蘇蘇自己就得了好幾塊各色的天鵝絨，成匹的哆羅呢和好幾卷蕾絲、紗料。

    蘇蘇打開幾個裝著天鵝絨的樟木箱子，想了想，挑了一匹大紅的、一匹墨綠的、一匹靛藍的並一匹翡翠綠的，老王妃、王妃、王爺和小郡主都兼顧了！

    蘇蘇剛挑好，梧桐和寧香便牽著手進來，「姐姐怎麼這麼早就到庫里來了，今個不是去恭親王府嗎？」

    蘇蘇點點頭，「老夫人吩咐拿四匹天鵝絨，你們來的正好，寧香去帳上記一筆，這是給恭親王府備的禮，梧桐去叫兩個丫鬟過來，隨我把這四匹拿到正房！」

    兩人聽了吩咐，趕緊各辦各的，寧香記了賬冊，梧桐叫來了青竹、春風，蘇蘇看了一眼這四個笑嘻嘻你捏我一下，我推你一把的小丫鬟，就想起了自己剛入府時和楊柳寧翠碧思四個，裝作嚴肅道:「別鬧了，我看是楊柳姐姐不在，你們就撒歡了，哪天要給你們緊緊皮子才好！」

    四個小丫頭根本不怕蘇蘇，聽了這話春風笑嘻嘻的道:「只在姐姐面前頑皮，在外面我們可不這樣！」其餘三人同時點頭，小樣萌的不行！蘇蘇不禁笑道:「賣萌可恥啊！好啦，一人抱一匹隨我去正房！」

    蘇蘇到正房時老夫人已經梳洗完了，正看著雲朵、明羽兩個挑今天穿的衣裳首飾，蘇蘇進來時正聽見老夫人說道:「今個也不外出，就挑件家常穿的，首飾撿根釵戴就行了。昨夜下了雪，雪後紅梅更嬌艷，一會雲朵去花園子裡剪兩支紅梅給你乾娘送去，她最愛這個！」

    見蘇蘇進來，小臉凍的紅通通的，老夫人皺眉心疼道:「今天怪冷的，怎麼沒拿個手爐？」又見她身後跟著四個抱著天鵝絨的小丫頭，也是小臉紅通通的，趕緊讓她們把東西放下，讓她們去東稍間烤火。

    蘇蘇脫了斗篷道:「哪裡就凍著了，如今還不是太冷，俗話說得好，下雪的天不冷，化雪才冷呢！」然後又叫老夫人看了看挑的四匹天鵝絨，見她滿意的點點頭，才叫人包起來！

    蘇蘇又找出蜂蜜柚子茶和梅花香露用木盒子裝好，這會子老夫人也裝扮妥當，看著蘇蘇忙前忙後的和寧翠說道:「都說我偏疼她，你說這麼一個事事妥帖樣樣周全的人兒怎麼讓人不偏疼！」聽了這話，寧翠是與有榮焉，雲朵、明羽則更多是羨慕。

    至於嫉妒，當有人比你優秀到根本沒法去比的時候，你根本沒有立場去嫉妒，而蘇蘇就是這麼一個碾壓所有丫鬟讓人嫉妒不起來的存在！

    因為是去恭親王府，所以蘇蘇穿的是今年冬新置辦的衣裳，和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冬天的衣裳不是以往大丫鬟的份例，而是老夫人親自吩咐按照比姑娘們稍次一等的份例裁的，加上老夫人私底下給的，倒和姑娘們的份例差不多了！

    今個蘇蘇內里一件海棠紅的立領小夾襖，下系一條象牙白織暗雲紋金絲勾邊繡海棠襴邊的細褶裙，外罩一件銀白繡海棠紋鑲領藕荷色銀絲織流雲百蝠暗紋羽緞面駝絨里的對襟圓領褙子，垂下一條翡翠綠的宮絛，繫著銀白繡蝙蝠的荷包並一枚鏤雕流雲百福的紅玉玉佩。

    再細看戴著的首飾，真是無一不精緻，便是見慣了蘇蘇好顏色有了免疫力的幾個丫鬟也不禁吸了口冷氣，這樣的丫鬟珠玉在前，她們這樣的想要入了老夫人的眼只怕難了！

    老夫人見了蘇蘇這身打扮，越看越喜歡道:「今個這身衣服正配你這套首飾，好看的緊。」蘇蘇得意洋洋的道:「人長得好，穿戴什麼都好看！」

    便是常見蘇蘇耍寶的老夫人和寧翠也被這句厚麵皮的話打敗了，看著她誇張的一臉得意的表情，真真是哭笑不得，雲朵和明羽是在沒見過這麼夸自己的人了，兩人面面相覷，那傻樣讓寧翠差點沒笑岔了氣，老夫人滿臉寵溺的用手捏了一把蘇蘇的小臉:「誰家的姑娘麵皮這麼厚！」

    這會子有小丫鬟通稟「世子夫人和姑娘們到了！」老夫人正了正神色，蘇蘇四個大丫鬟也收斂起臉上玩鬧的表情，平日裡鬧歸鬧，但幾個丫鬟從沒在世子夫人面前失過禮！

    趙蘭芷帶著幾個小姑子進了隨安堂，低眉順目恭謹卻不失親熱的給祖母請過安，抬頭便看到那個老夫人身邊打扮的清新靚麗的蘇蘇，不禁停頓了幾秒呼吸，好一會被身邊的三姑娘拉了一下袖子才回過神來，深吸了一口氣，拉著蘇蘇的手對老夫人笑道:「孫媳失禮了，祖母別見怪，平日裡就知道蘇蘇長得好，今個這一裝扮，我只當天仙下凡呢，先前見了妹妹們就看花了眼，如今眼睛都要睜不開了！」

    六姑娘笑嘻嘻的也上前拉著蘇蘇的手，「要不怎麼說我和蘇蘇姐姐心有靈犀呢，戴的首飾都是一起制的！」

    六姑娘今個戴的是一套赤金嵌寶石鑽石的喜鵲登梅式樣的首飾，看上去並不算太華貴，但只要一看做工就知道不是凡品，包括兩支喜鵲登梅的小簪，一條細金額鏈，一副喜鵲銜梅花的耳墜，一對喜鵲戲梅花的手鐲和一枚小巧的梅枝戒指。

    這套首飾的設計者也是蘇蘇，當時六姑娘看到了蘇蘇為自己設計的首飾非常喜歡，但君子不奪人所好，蘇蘇看在眼裡，根據六姑娘的喜好專門給她設計了這套首飾，之後三夫人掏私房叫銀樓做了，成品比設計圖還要漂亮，當時還讓高姨娘沒少說酸話。

    往常六姑娘顧忌著和五姑娘的姐妹情義即使喜歡也很少戴出來，如今一整套上身，眾人見了都說好，連五姑娘也不例外，但神色到底暗了暗，有些不自在，但六姑娘早就不理會她那些個無病呻吟了，如今再說些個姐妹情義純粹像個笑話！

    蘇蘇設計的首飾專門適合閨中女孩戴的，小巧精緻不說，難得的是新奇！就說這套首飾，一對小簪每個不過荔枝大小，用金子鑄成梅花枝幹，上面有九朵形態各異的黃豆大紅寶石的梅花，每朵梅花中間還嵌了一顆芝麻粒大小的碎鑽，一對黑曜石雕琢成的立體喜鵲成雙站在黃金枝幹上，兩雙小眼睛也有碎鑽鑲嵌而成，顯得栩栩如生。

    額鏈有些簡單，細細的金鍊子上墜著一隻指甲蓋大小的紅寶喜鵲，芝麻粒大的眼睛是黑曜石鑲嵌的。

    耳墜是指甲蓋大小的黃金喜鵲嘴裡銜了朵紅寶梅花，手鐲用的鏤刻的工藝，一指寬的鐲面上鏤刻了三對喜鵲，每隻喜鵲中間嵌一朵紅寶石瓣鑽石蕊的梅花。

    戒指沒有鑲嵌寶石，而是黃金鑄成老梅枝幹，然後在彎成戒圈，看上去就是個金戒指，但內圈裡卻刻著六姑娘閨名中的「婉」字。

    先前姐妹們就已經贊過這套首飾了，再看蘇蘇身上戴的，雖然不如姑娘們戴的華貴，但別致確是獨一家。

    幾位姑娘若論眼光便是世家侯府出來的趙蘭芷也比不過二姑太太家的孫表姑娘。「看這做工應該是天工閣的手藝，只有他家可以將寶石鑽石切割的這麼完美！不過最特別的還是這設計首飾的人！」

    孫芳卿說完十分欣賞驚嘆的看著蘇蘇:「便是我家進上的首飾論別致也是不如這個的，你說你這腦袋怎麼長的，這許多的點子也借我用用才好！」

    三姑太太家的趙表小姐也很是眼熱，蘇蘇聽了這話柔聲笑道:「別的奴婢或許沒有，怪點子但是有一些，兩位表姑娘若是不嫌棄，回頭和我說說喜歡什麼事物，畫幾張圖到不難。」趙易姝高興的會什麼似的，趴在老夫人懷裡，道:「外祖母，等我回了家沒了外祖母和姐姐們疼我，我可怎麼活啊！」

    老夫人好笑的瞪了她一眼:「和你六表姐似的，不著調！一會去了恭親王府，是你在京城這一次出門做客，可不能如此！跟著你四表姐，可千萬別和你六表姐起鬨！」

    六姑娘在旁邊嘻嘻一笑，也不在意！

    因為二姑娘即將出嫁，三姑娘也換了庚帖，此次出門的是四姑娘，五姑娘，六姑娘，兩位表小姐和蘇蘇，每位姑娘跟著去還有一位麽麽並兩個丫鬟，老夫人心疼蘇蘇，便叫自己屋裡的二等丫鬟明羽跟著伺候。

    這明羽是府里的家生子，為人最為謹慎細心，只等寧翠出府便提了一等，這次帶她去，也是為了讓她見見京城高門大戶家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