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天色已晚,但是為了妥當,蒙兀族大軍還是退到銀石灘的西岸才安營紮寨。
這時候已經月已上中天,奔波廝殺了一天的蠻勇,這時候也是疲憊不堪,搭建帳篷都沒精打彩,很多人都是草草的用肉乾填飽肚子,就直接圍著篝火席地而睡。
斥侯還盡職的監視著外圍的動靜,經過一天沉悶的戰事,蠻兵蠻將們多少有些意志低沉,不知道明後天還要不要這麼不緊不慢的對峙下去。
出征時雖然算不得氣勢如虹,但也比現在的情況要好上很多。
蒙戰看著紛雜的場面,大聲呵斥著各部族的首領,將躺下的蠻族士兵都罵起來,重新布置營寨,又派出更多的偵騎沿河岸巡邏,警戒附近的動靜,這才招呼諸將一起往中軍帳中而去。
拓跋顏乃沉穩老將,已經將蒙兀部的底牌看底,打定主意要跟這邊對峙下去,倘若沒有決一死戰的勇氣跟決心,無謂的對峙下去,形勢只是對蒙兀部更加不利。
蒙戰就想著趁形勢還沒有惡化,還不如早早撤兵,撤回堯山西麓防禦。
氣勢如虹而來,才打了一天的悶戰,就要撤走,諸將心裡自然是有很多的不甘,最後還是蒙戰力排眾議,做出撤軍的決定,只是會議散去後,中軍帳中隱隱有摔砸東西的聲音傳來,可見蒙戰內心也是十分的憤怒跟鬱悶。
鐵鯤回到自己的營帳中滿臉陰沉,就地轉了兩圈,又派人請陳海過來,過不多時,掀簾而進的卻是姚文瑾。
姚文瑾恭敬的行禮道,自己的族叔身子骨不堪連日來的征戰,疲憊得不行,剛回到駐營就先行睡了,要是沒有緊要的事情,想著明天再過來拜見鐵鯤。
大帳內,松脂火把嗶嗶剝剝的燃著,火線明滅,照得鐵鯤青黑色的醜臉陰晴不定,過不多時,他長長舒了口氣,說道:「曹公連日辛苦了,早點歇息也是應該的。」
聽完鐵鯤吩咐,姚文瑾轉身去了。但他並未走遠,遠遠的看著鐵鯤的帳篷,不多時,燈光熄了,這才快步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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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跋涉,大軍終於返回了堯山的西麓。
看著依然在建的西麓谷城,陳海心裡一陣嘆息。
妖蠻一貫都是逐水草而居,對於築城實在沒有什麼天賦,而十幾萬的人族奴隸大部分都在挖掘地宮,這使得山谷口的這座城池建造,速度十分的緩慢;而且城池的結構強度相當一般,像鐵鯤這一級數的強者要是能從正在逼近城池,將怒潮九斬施展到極致,第九斬出手,便有可能轟塌一段城池。
當然,十數萬人族苦奴里,有不少合格的匠師,但穆圖這些蠻族首領,卻是不會放心使用這些人族匠師的。
乘著坐騎緩緩而行,看著表情或艷羨、或麻木的奴隸,正負重從身邊經過,陳海是想解救這些苦奴,但現在還不是他該有不敢惻隱心的時候,現在就看到鐵鯤能不能為鐵崖部爭取到堯山南麓單獨築城、築造防線的機會。
只要鐵崖部能相對獨立起來,他才有手段快速提升鐵崖部實力——秘密提供天機戰械也好,幫鐵崖部組建自己的匠工營也好,在堯山深處開採鐵礦石,大規模鑄造精鍛鐵器也好,這些都需要鐵崖部擁有相對獨立的地位之後才能實施。
鐵崖部唯有快速發展成為蒙兀部下屬部落的首席部落,鐵鯤才有機會替代蒙戰、穆圖,去統領堯山西麓十數部族的戰兵……
返回堯山後,蒙戰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派出幾十精銳斥侯,喬裝打扮成普通的妖蠻牧民或游商,攜帶座騎、魔鷲,分成兩路滲透到克烈部和拓跋部的境內,以便能隨時監視到兩部援軍的集結規模、方位以及推進的速度。
隨後蒙戰又派出數路信使,往黑石汗城以及平素跟蒙兀部交好的幾個部族而去,隨行攜帶的信函,要麼言辭激烈,要麼情深意切,意在為堯山爭取到援兵。
做完了自己該做的一切,蒙戰微微嘆了口氣,心想自己還真是老了,若時光再倒回數十年,要麼就與克烈部、拓跋部的敵蠻拼個玉石俱焚,要就直接率部撤出堯山,絕不會聽從穆苛這奸賊的鉗制,怎麼可能留在這裡聽天由命?
待所有信使都消失在視野中時,蒙戰才轉身往城中他所屬的大帳中走去,每邁出幾步,他的氣勢都會增強一點兒,等到他坐在帥帳中的虎皮椅上時,已經完全從剛才那個微微有點佝僂的老人,變回了當初叱吒瀚海草原的一代梟雄。
被提前召集到大帳來的鐵鯤,看到蒙戰這般模樣,知道蒙戰是決意在堯山死守,他心裡更是擔憂。
果然蒙戰掃視了一下帳中各部族的首領後,看了一眼神色凝重的穆圖,跟諸將說道:「我現在有兩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要告訴大家,不知道大家要先聽哪一個?」
帳中一片寂靜,帳中神色各異的部族首領沒有接話茬的意思,大家也都隱約能猜到什麼。
「那好,我們大草原上的男兒刀頭舔血,只若等閒,我先說將壞消息告訴諸位。第一個就是克烈部和拓跋部在境內還在不斷的集結兵力,到時候聯手進犯堯山的戰兵,可能會超過十萬;第二個壞消息就是,今年我們黑石汗國寇邊受挫嚴重,又沒有什麼收穫,諸部族對此都極其不滿,卻又彼此推御責任,結果使得一月多前左勝王在黑石城召開的部族會議,大家都鬧得不歡而散,所以我們可能等不到援兵了……」帳中一片喧譁,而蒙戰說道此時也刻意的停頓了一下,等待著帳中諸將充分的消化一下這兩個壞消息。
等到嘈雜聲漸弱,蒙戰兩手虛按,讓大家靜下來,神色激昂的說道:「不過,我們也並非全然沒有機會,若能將地宮發掘出來,傳世大陣以及數不盡的上古遺寶都落入我們的手裡,到時候克烈部、拓跋部都不會是我們的敵手,甚至還會臣服在我們的膝前。到時候我們就是黑石汗國最強大的部族,可以直接依託堯山,在瀚海的南岸,建造堪比黑石城的雄偉城池,到時候瀚海南岸數千里方圓的大草原,都會成為我們豐饒的棲息地,到時候不要說是額爾蘭,就連恩圖大草原,都不可能跟這裡媲美……」
話音一落,帳篷中簡直就要沸騰了,覺得蒙戰終於做出一個有些魄力的決戰。既然沒有援兵過來,從地宮挖掘出來的上古遺寶,就應該是由蒙兀部與諸部族分掉,而不是憑白無故的獻給黑石城。
穆圖也沒有說什麼,這時候需要諸部族出人出力守住堯山,得要給大家一些甜頭。
鐵鯤沉著聲音問道:「要是能成功挖掘出上古遺寶,我們或許是能變得更強大,但克烈部、拓跋部的援兵,最快只需要半個月,就能抵達堯山,而半個月時間,我們絕沒有辦法挖通地宮。到時候,我們面臨的是敵族十幾萬精銳戰兵,而我們加上沒有戰鬥力的老人、婦女和孩子也不過是這個數字——我們要怎麼守住?」
一時間,帳篷中靜了下來。前景雖然誘人,但是眼前這一關過不去,一切都是痴心妄想。
「催那些該死的奴隸讓他們加快進度,死幾個奴隸算不了什麼,待到來年冬天我們就能擄掠到更多的奴隸,只要是我們能早日挖出地宮,一切都是值得的。」一個渾身黑甲的部族首領說道。
「早日能有多早,三個月還是半年?」鐵鯤問道,「到時候,我們憑藉這城牆才修到五六米高的城池,在十數萬敵蠻的圍困下,能守三個月,還是半年?就算二三十萬老弱婦孺都能退回到城池守住,糧食也不成為大問題,但大家都被困住城池,十數里外的地宮,又怎麼去安排人手繼續挖掘下去?怎麼保證敵族在圍城的同時,他們不去組織奴隸挖掘地宮,將地宮裡可能存在的上古遺寶,搶先拿走?」
「鐵鯤,你被人族擄奪過去當了幾年奴隸,是不是膽子早就被嚇破了?草原作戰,從來都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有那麼多的如果?」黑甲蠻將不悅的說道。
「我要是沒膽,我鐵崖部狼騎就不會在銀石灘斬下敵蠻兩千顆頭顱。黑木瞳,你有膽去斬下敵蠻兩千顆頭顱,再來跟我這樣說的屁話!或許,你跟我出大帳,單挑也成!」鐵鯤惱恨說道。
「夠了!」蒙戰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制止了二人的爭吵,看向鐵鯤,問道,「鐵鯤,那你說該如何是好?」
「獨守堯山西麓這座孤城絕不可取,我們要在山谷外,建更多的小型防壘,將進入地宮山谷的通道完全封堵住,確保不會因為敵蠻的進攻,而打斷地宮的挖掘。同時,我還想率鐵崖部到堯山南麓,再築一座城。南麓和西麓相聚不過一百一十餘里,到時候兩城可以互為犄角,相互守望,而兩座城池之間,又有猿跳峽等山谷相通,這時候就可以組織奴隸,在半個月內沿著猿跳峽開闢出一條簡單通道來,到時候無論哪個城勢危,兩地都可以互相支援。這時候,敵軍兵力是比我們強大很多,但要被迫分兵圍困兩地,又必須要防備隨時有可能從黑石城過來的援兵,必然就會有頭尾難以兼顧之勢,也就沒有辦法集中力量強攻一處城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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