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等楊巧兒那曼妙的身影沒入珠簾之後,才朝湖心島北側的碼頭走去。
耽擱了這一會兒,這時候月牙已上柳稍,一艘七八丈高的錦舫停靠在碼頭前,而蘇綾此時穿著一襲素白長衫,正站在岸前,正看著諸多女侍、健仆,將十幾隻裝滿錦綢羅緞、珠衩玉簪等尋常奢侈物的箱籠從船上搬上岸。
看到陳海負手走來,蘇綾高興的迎過來。
她讓身邊的女侍將搬上岸的箱籠打開給陳海看,說道:「你看看,我給貴人所安排的起居之物,還合適不?」
陳海既然要將楊巧兒、贏累當成一步極重要的棋利用,該討好還是要討好,只是他湖心島上潛修,過得極其簡陋,不僅起居之所簡陋,只是一些木屋,甚至做一頓奢華的餐宴都辦不到,陳海就讓蘇綾在雁盪城裡額外置辦這些——有些奢侈物,還是臨時動用戰禽,從華陽府境內運來。
這些珠衩美玉,實在是花費不了什麼,卻能在楊巧兒、贏累面前表現出他們無微不至的細微心意——這都是周景元提醒的。
走到近前,看到陳海掛著微笑看著自己,蘇綾又羞赧了起來,低下螓首蛾眉站在陳海一旁。她雖然早已經和陳海春風幾度,但終是拉不下臉子在眾人面前和陳海卿卿我我。
陳海哈哈一笑,輕舒猿臂將嬌羞可人的蘇綾攬在懷中,看著從船上列隊而下的女侍和護衛——這些人都是蘇綾在內府用慣的人手,不僅絕對可靠、辦事利落,同時半數人也有著辟靈境的修為。
這樣的修為,不高也不低,既能安排在楊巧兒身邊、讓楊巧兒有人可用,又不至於令文勃源、趙承教那邊太過警惕、排斥。
陳海點了點頭,等眾人將箱籠都搬下來,又額外吩咐了幾句,就帶著眾人往湖畔別院而去。
一番緊張而有條不紊的忙碌後,一縷炊煙在湖畔別院中裊裊升起,不多時,一席豐盛的晚餐就準備就了——只是這一切都在沉默中進行著,莫說那修為不高的帝子贏累,就連趙承教都沒有察覺。
這邊安排停當了之後,自有女侍端著洗漱之物,去喚醒楊巧兒,聽候吩咐。
自幽禁之所二十多年,雖然吃穿用度,都無不精細,但是那些婢女照顧著兩位沒有前途、甚至新帝登基後隨時都有殺身之禍的貴人,難免有些懈怠跟怨恨,以致明里暗裡對楊巧兒母子的約束極嚴。
而陳海送過來的女侍,都是出自蘇綾調教,一應禮儀無不周到極點,這讓楊巧兒更加感嘆起來,暗想哪怕先忍氣吞聲,也要將累兒送上皇位。
院中早就燃起了燈火,一陣微風吹過,火苗搖曳了幾下,卻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蘇綾站在陳海身側,看著他和趙承教在院中閒聊著,穿戴一新的楊巧兒和贏累在幾個侍婢的簇擁之下走出來。
贏累在火光之下,中等的身材稍顯有些單薄,陳海沒有見過益天帝,也跟其他皇子皇孫沒有什麼接觸,但看贏累入鬢的劍眉及鼻唇,跟英王贏述極為相肖,也早就相信趙承教此前所說不虛,只是此子能不能登上帝位,現在還實在難說得很,英王贏述、七閥以及在雁門郡立足的太子贏丹及寧氏,都不可能坐看他們將毫無根基的贏累,作為傀儡送上帝位。
陳海與趙承教對視了一眼,齊齊上前施禮。
贏累看了一眼楊巧兒,楊巧兒秀眉一皺,他這才侷促的快步上前,口中喊著免禮,攙起陳海和趙承教,蘇綾在後面跟著也就順勢起來了。
「我現在身份未定,擔不得陳侯、趙大人如此大禮,但他日我能登上高位,必不會忘陳侯與趙大人急援之恩。」贏述勉強將這些體面話說完,下意識又想要側著身子卻看楊巧兒,背部卻突然一痛,這才硬生生的阻住了。
趙承教修為還未恢復,但陳海和蘇綾卻發現了楊巧兒的小動作,二人相視一笑,都沒有說話。
夏日的夜晚如果無風,自然燥熱不堪,幸好這湖畔別院臨著浩蕩的湖面,微風輕輕刮過,帶著湖水的涼氣沁人心扉,陳海讓人將晚宴就安排在後院靠湖的涼亭之上。
陳海作為東道主,走在前方為幾人引路,剛邁了幾步,就聽楊巧兒喚住了自己,似乎聽到前院有些響動,問道:「敢問陳侯,前院可也有開宴席?」
陳海錯愕了一下,趙承教先皺著眉頭說道:「回夫人,是我的三十多個劍侍,我怕他們擾了夫人二人休息,就讓在前院用餐。若夫人嫌吵鬧了,我讓他們再挪遠一些便是了。」
楊巧兒掩著口輕輕的說道:「趙大人怕是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一路上燕然宮諸劍侍為護救我母子兩拋頭顱撒熱血,我怎麼會不知道?也恰恰如此,為了照顧我母子二人,就讓這些忠義之士在前院用餐,楊巧兒怎麼能咽得下飯食?我母子二人還要麻煩陳侯、趙大人,將劍侍喊到後院來一起用宴,也好讓楊巧兒跟累兒,當面感謝眾人的救護之恩……」
趙承教聽楊巧兒這麼一說,舒了口氣,說一幫粗鄙之人,上不了席面。
看趙承教如此堅持,楊巧兒還是帶著贏累往前院走過去,堅持要給劍侍們一一敬酒相謝;趙承教也只能陪同前去,留陳海、蘇綾在院子裡稍等。
蘇綾雖然一副小媳婦兒的模樣,但是她之前一直行的都是臥底之事,哪裡會看不出楊巧兒的心計?
附在陳海耳旁,細若蚊吶的說道:「這楊巧兒怕是機心太重了吧,收買人心很多種方法,她偏偏這麼刻意,就怕別人不知她母子二人禮賢下士麼?」
無論陳海如何堅持,蘇綾始終不願意和他雙宿雙飛,好在陳海對這方面需求也不太多,想和蘇綾在一起更多的是想有一個家的溫馨,見蘇綾執意不肯,自然也不會去勉強佳人。
此時蘇綾在自己耳邊吐氣如蘭,一時又心癢了起來,一隻大手不著形跡的在蘇綾翹臀上撈了一下。蘇綾自然知道陳海此時腦海中想的什麼骯髒事情,秀眉一皺,羞惱的白了陳海一眼。海棠花謝的姿態讓陳海還未用膳,心已經醉了半分。
他也輕輕的給蘇綾傳音道:「楊巧兒卻也是聰明,知道她們母子倆此去燕京,無依無靠,處境又極兇險,你不要看她做得簡單粗暴,但她此時不用盡一切手段籠絡人心,更待何時?即便是小恩小惠,不抵什麼大用,也是要竭力而為啊。」
說到這裡,陳海又話音一轉,跟蘇綾說道:「看得今日晚宴要進行的很晚,結束之後,你莫要再回雁盪城了,為夫研究了幾勢新秘形,正好晚上傳授給你。」
蘇綾用腳趾頭都能猜到陳海打的什麼主意,如玉的俏臉瞬間通紅,也沒有回答什麼,只是狠狠的掐了陳海的手臂一下。
楊巧兒、趙承教他們在前院沒有滯留多少時間,很快就又走回來,在陳海的引領下,一起往涼亭處去了。
一圈人按主次坐定之後,還未講話,就聽到一陣腹鳴之聲,循聲看去,贏累卻是滿面通紅。
贏累比不得楊巧兒幾人,都修為高絕,對於食物並不太依賴,他甚至都沒能開闢靈海秘宮,又連番奔波了幾日,又睡了整整一天的時間,早就腹飢難忍了,只是之前還能勉強控制住,這時看到滿眼的美味佳肴,終於控制不住——陳海心裡一嘆,心想這贏累自制力也略差了一些,或許如此,文勃源、趙承教才會覺得此子更好控制吧?
楊巧兒尷尬的笑了笑,不知道說什麼好。
陳海心思靈動,一伸手把住一隻炙烤好的羊腿,輕輕一抖,一大塊滋滋冒油、大補氣血的黃角羚羊肉,就脫離開來,落入贏累面前的銀盤之中,笑道:「我這人也是久處荒野苦修,對禮儀無甚講究,粗俗之處,還請夫人及累公子見諒。眼下天色已晚,大家都大口吃起來……」
楊巧兒看陳海如此知情識趣,心中對陳海又高看了幾分,柔聲道:「那就我和累兒就謝過陳侯了。」
眾人都獻風捲殘雲一番,陳海派人將殘盤撤了下去,換上了香茗點心,眾人這才迎著輕微的涼風,聊了起來。
那贏累飽餐之後,也恢復了些神采,慢慢對答起來也爽利了許多。一席飯直吃到了月上中天,這才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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