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巧兒話剛一出口,陳海眼色一凌,屈指一彈,將楊巧兒的話淹沒在一陣爆響之中。
門外的蒼遺動作也快,神念轉動之下,那聲音都沒傳出殿門,就被蒼遺無比強大的神識硬生生拉了回來,碎成道道細微餘波。旁邊的贏累仍然自顧和身旁的侍女調笑著,甚至都沒有察覺。
燕然宮身處,一處暗室之中,一個老者猛然睜開雙目,強大而晦澀的神念一瞬間向歸寧侯府投去。廳堂中的燈光猛然一暗,陳海略微緊張的向外面看了一眼,發現蒼遺滿不在乎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
強大的神念猶如史前巨鱷一般在歸寧侯府上空兜轉了幾圈,然后蒼遺上萬年的修為豈是易與,精純之極的真元被牢牢鎖在骸脈之中,從表面上看,蒼遺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道丹而已。
那神念從赫蘿身上掠過,強大的威壓讓赫蘿細膩的皮膚上起了密密麻麻的雞皮疙瘩,赫蘿這時才知道人族雖然不及妖族壽元之十一,但是論起整體實力,就算整個妖族摒棄種族之間的仇恨聯合起來,也不見得是人族的對手。
老者並沒有發現什麼異狀,強大的神念猶如潮水般退了回去,廳中的燈火重新明亮了起來。蒼遺等人自然察覺出了異狀,但普通人也不過是感覺到突然一陣惡寒罷了。
陳海恨恨的盯著楊巧兒,直接通過神念傳音道:「你這點微末伎倆就敢在燕京城中耍小心眼,你生怕自己死的不夠快麼?」
嘴上卻說道:「夫人哪裡話,歸寧侯英明神武,天縱之姿,我等自然以效忠歸寧侯為榮。時間不早了,明日我還要去宮中請旨,就不耽誤了夫人休息了。」
說完不待楊巧兒答應,轉身向外走去。
贏累看到陳海不過片刻之間就大步向外走去,錯愕了一下,將手在一個鵝蛋臉侍女的翹臀上不著痕跡的撈了一把,這才迎向陳海,笑著說:「陳侯這就要走?」
陳海笑著虛應了一下,想了想,駢指一彈,一道無形的勁氣將楊巧兒懷中的黑色玉佩擊了個粉碎,楊巧兒的腦海中響起陳海最後的告誡:「我怕你繼續找死,就將這惹禍的根子幫你毀了。事不秘則敗——這等層次的法寶,根本就遮蔽不了道丹境巔峰強者的神識探察,更何況燕然宮真正的實力,還要超乎你的想像,你不要以為你跟殿下私下所說的話,真就傳不到第三人的耳中了……」
陳海離開很久了,楊巧兒依然在正廳之中呆呆的坐著,背脊冷汗還止不住滲透出來,而陳海的告誡也在她的腦海中不停的翻轉。
她也有明竅期的修為,剛才那一瞬能感受到驟然襲來的威壓;在威壓之下,楊巧兒就感覺自己猶如一隻螻蟻一般,隨時都有化為齏粉的可能。
最終「謹慎」兩個字在楊巧兒顯現出來。
一旁的贏累在那裡早就坐不住了,時不時扭動一下,想著要回房去歇息。
楊巧兒想通了關鍵之處,看了看贏累的樣子,大感失望。她拿出陳海送來的選址地圖,仔細看了一下,皺了皺眉頭問道:「累兒,陳侯送來的地圖你可有看過?」
贏累揚手打著哈哈,含糊不清的道:「看與不看又有什麼區別?左右我們都做不了主,娘,我們先吃飯吧。為了等那陳海,我到現在都還粒米沒進呢。」
楊巧兒無奈扶著眉頭,揮著手讓贏累退下;贏累忍不住要歡呼起來,向外疾步走去。
楊巧兒定定看著陳海在地圖上標示出來的地址,將自己費盡心思打探過來的信息進行比對,這時候才嚇了一跳。
贏累封歸寧侯,為他建造府邸,可不是僅僅占數百畝的園子就夠了,還要將附近三十里方圓的土地割下來,作為侯府的附屬之地——陳海選擇楓林渡為贏累建造侯府,不僅要從姚氏的族地割一大塊肉下來,還直接限制住姚氏出玉庭府往燕京城方向的出口。
楊巧兒知道陳海本名姚興,實是姚閥的子弟,只是獲罪被廢修為後又被驅逐出族,流放到河西投靠舅父陳烈,才重新修煉,一步一步走到了現在的位置,難道陳海飛黃騰達之後,殺了姚文瑾還不夠,還要繼續抓住姚閥的痛處,大報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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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勃源將蓋有大印的帝詔雙手遞給陳海,饒有興致的看著他道:「陳侯不忘初心啊!」
陳海回道:「給累皇子辦事,我怎敢不盡心盡力?我真沒有文大人所想的其他想法,只是那處風景優美,交通便利,整個京畿平原也難找到更好的位置了。」
文勃源指了指陳海,一副你知我知的樣子,兩人哈哈大笑。
依著道理,燕然宮征地不需要理由,即便是從姚族割三十里地,大不了事先從其他犄角旮旯割三十里地補給他們就是,但是各個宗閥之間利益糾纏,就算是有了大義名分,內廷做事也不會特別過份。
陳海這次是存心刺激姚氏,甚至不惜以高壓勢態,逼迫姚氏內部先加強武備,表面上他就愈發地飛揚跋扈起來——畢竟姚出雲此時還未必能信任,有些秘密不能提前泄漏,陳海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跟藉口,讓姚氏內部先加強組織。
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陳海拿到帝詔,就直接率領上千扈衛進駐楓林渡,籌備建府之事。
消息飛快的傳到了玉庭城,姚出雲登時大怒。
和驅逐幾個弟子不同,陳海的此舉,實要比在姚閥領地邊緣紮下一根釘子,更令人難受、痛苦。
一隻只靈鵠飛出,短短不到一個時辰,在玉庭山諸峰潛修的姚氏族老,都紛紛趕回到玉庭城。
姚出雲站在廳堂之中,背負在身後的雙手攥得緊緊的,面色凝重的看著族老一個個走進閱微草堂之中。
等所有人都到齊了,姚出雲喟然長嘆,在姚氏數千的歷史上,最巔峰的時候,閱微草堂中曾經有二十三位道丹和兩名道胎共同在此議事。
可連年折損,後繼無力之下,這廳中連上自己也不過只有七名道丹高手了。而且在這七人之中,有希望修成道胎的上品紫丹是一個也無。
想到這裡,姚出雲心中陣陣疼痛,當初若是再堅持上幾分,或許還是能保住文瑾吧?心想,當時姚閥真要強硬起來,內廷難道真能盡起宿衛軍,將姚閥一舉滅了不成?
不過事情已經過去了,再多想也是無益,還是要先將眼前的難關過去了再說。
姚出雲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陳海這廝欺人太甚,之前我們已經按照他的要求,將有可能對他不利的弟子都統統交給了他,可是他還不滿足,這次硬生生的要從祖宗之地切出一部分去。若我姚閥再如此下去,怕是要被人慢慢蠶食啊,諸位可有什麼意見?」
一個鬚髮潔白的老者站起身來,皺眉道:「陳海除了拿住我們的把柄,還攜帝詔行事,實在難以應付啊?試想屠氏緊隨英王之後,隱隱有京郡七閥之首的氣象,但被內廷抓了個把柄,屠缺也不得不稱病避險——我姚氏和屠氏相比,還是有些差距,依我看,還是忍到燕京城風波平定,再做其他打算為好,此時不適另興事端了。」
「我不同意!」一個中年修士呼的站了起來,鏗鏘有力的反對:「自從德澤老祖身隕之後,我姚氏就只剩韜光隱晦,但結果如何?先是讓我們被迫逐出姚興,看那姚興現在的成就?若是當初我等堅持下去,那姚興現在的實力就是我姚氏的實力,京郡七閥誰敢對我們無禮?接著姚閥近百年來唯一有希望成就道胎的文瑾,又在宗閥的忍讓下憑空犧牲了,致使我姚氏後繼無人。難道非要別人割讓我玉庭城時,我姚氏才能分期反抗?」
閱微堂中登時吵成了一團,兩方就此開始爭論了起來,姚出雲喊了幾聲,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姚出雲無奈,運上真元之力吼道:「都住口!」
吼聲若平地驚雷,讓閱微堂中登時靜了一靜,一眾人都看著姚出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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