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紅衣自城門上徐徐落了下來,卻是落到了圓月身邊,伸出一隻手:
「還好麼?圓月城主?」
圓月抬起慘白又髒污的臉,臉上的笑容無比燦爛,如夜空之中最閃亮的星子。
她用冰冷的手有力的一把回握住盛紅衣的手:
「我沒事,謝謝你,紅衣!」
遠在枉死城的魍原忽然對著李玄風遙遙敬了桌上的最後一杯酒,朗聲大笑著出門去了。
鬼門死劫都破了。
可不是算得上驚天動地的大喜事兒麼?
福星吶,果然不凡!
李玄風眉眼沒抬,只是無人看見低著的眉眼中也是罕見的柔色和笑意。
亂世起,有紅衣在,就是會讓人心中充滿希望。
他想幽冥界會好的,畢竟開了個好頭不是麼?
另一邊,黑風什麼都沒說,抻了個懶腰,走了。
盛紅衣贏了,他的妻兒定然無事。
鬼門的麻煩解除,歡欣的人不少。
尤其,盛紅衣同圓月一同走出來之時,她倆立刻被人群簇擁了。
季睦、阿蘭、橙若、符痴、俞定等,還有許許多多盛紅衣覺得眼熟或者不熟悉的面孔。
圓月支撐著這會子已是破敗不堪的身體,聲音卻是中氣十足,喜氣洋洋:
「鬼門大劫已過,這一次中元節,鬼門開之日,眾鬼出行將不收取任何費用。」
以後,鬼門不再需要陣法支撐了,她自然不會再如守財奴一樣斂取錢財。
只不過,以後,適當的收取,比如一人一塊陰元石還是需要的。
畢竟,鬼門破損,修復還需要漫長的時間!
不僅需要時間,還需要靈石呢。
城中眾鬼歡呼雀躍,倒不是說大家出不起這一塊陰元石,而是這喜悅的氣氛,這其中的深意,都值得眾人一道跟著樂呵樂呵。
鬼門好了,鬼門城自然也好了。
鬼門城中許多都是從各地漂泊而來無去處之人,這往後,他們由衷的希望自己能安穩下來。
畢竟,真正的孤魂野鬼也太可憐了。
城裡的人大多想法質樸,城外的鬼修想的更多些。
那圓月城主凶名在外。
等閒之人可不敢招惹她的。
而今更不得了了,這盛紅衣同她關係如此親近,便是盛紅衣是個人,終有一天會離開鬼門城又如何?
就憑盛紅衣五十多年在這幽冥界的名聲,又親眼目睹她的本事,誰知道她留了多少的後手在這幽冥界。
誰敢招惹她的朋友?
難道他們的骨頭是比那十殿閻羅還硬麼?
這些日子,流言可多了,都說轉輪王、五官王都在盛紅衣手裡吃虧了。
具體如何,大家神神叨叨,說什麼的都有,不少人好奇,可也不敢多問。
開玩笑,是好奇心重要還是命重要,亂傳這些大佬的流言,是不想活了麼?
誰知道周圍有沒有什麼人的耳目?
是以,他們忌憚有之,高興也是真的高興,誰不需要鬼門呢?
還有的鬼修躍躍欲試。
「瘦子」就是其中之一。
「胖哥,那紅衣仙子如此厲害,咱要不要進城去給她道賀一番?」
「胖哥」詫異的看了「瘦子」一眼:
「你想幹什麼?」
這樣厲害的人物,隨便動動手指就能把他們給滅了,他還沒活夠呢。
「瘦子」眼神亮亮的盯著鬼門城的方向:
「就在大佬面前露露臉啊!」
這樣的大佬,他一輩子也不知道能見到幾回,尤其,這位剛剛渡劫成功。
他去沾沾喜氣難道不好嗎?
多麼難得的機會啊。
「你你就不怕」不怕盛紅衣嗎?這可是個煞星啊。
「胖哥」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瘦子」,他這朋友什麼時候這麼大膽了?
「你去不去,不去的話我可去了!」
「瘦子」這回懶得聽「胖哥」說教,他還不知道他要說啥嗎?
可是,他也有自己的判斷。
能在渡劫的時候救了鬼門的人,甭管是順手也好,談好了什麼交易也罷,「瘦子」都覺得這是一個有大胸襟的人。
幽冥界能有啥好東西,那盛紅衣是個人,縱使幽冥界有什麼好東西,於她的助力都不算太大。
再說了,渡劫是何等危險的事情,稍差一步,萬劫不復。
旁人只有謹慎再謹慎的,這種時候,便是獨一份的無價之寶放在眼面前也得有命花不是?
誰敢在這種時候還敢有別的心思?
可盛紅衣偏偏全做了。
反正,「瘦子」無論怎麼看,都覺得是幽冥界沾了盛紅衣的光了。
反過來說,盛紅衣這麼聰明的人能不知道幽冥界沾她光了?
可她還是做了。
以小見大,這般的大人物,怎麼可能是個喜怒無常的煞星?
他一個小鬼修,萍水相逢,來沾沾喜氣,人家還能打殺了他?
便是這般,他也認了!
誰讓他識人不清呢。
可他從心裡是喜歡又敬佩這樣的大佬的。
真希望這樣的人在幽冥界越多越好。
可惜啊,並非如此。
「胖哥」最終還是同「瘦子」去了,沒辦法,他拗不過他的。
不過,他們也不顯眼就是了。
過去沾喜氣,套近乎的多的是。
盛紅衣果然沒有想像中可怕,她雖然留在外面的時間不長就回城主府了,可居然還跟眾人打了招呼。
「瘦子」可高興了,因為盛紅衣對他笑了。
「胖哥」已經不想翻白眼了,他負責把已經高興的走不動路的傻兄弟拖回去了。
這世道,亂著呢,在外面渾渾噩噩光顧著高興呢,萬一被狼叼走了就不好了。
盛紅衣這邊,終於安靜下來了。
城主府之中,季睦、俞定同盛紅衣坐在一處。
三人正在喝酒。
對,喝酒,季睦已經習慣了。
他季家出生,以往同人坐在一處都是品茗,後來有了師妹,這習慣硬生生給改了。
每次都是喝酒。
俞定剛到鬼門城,三人久別重逢,難免敘舊。
俞定先是恭喜了盛紅衣一番,也沒有多問鬼門的情況,只是將他在幽冥界的一路見聞挑揀著說了一番。
末了,他總結道:
「咱們這一回走的時機甚好,幽冥界怕是越來越亂了,我總有一種感覺,現在還不是風浪最大的時候。」
俞定不是一天有這種感覺的,自醒來後,他其實一直在幽冥界遊歷。
這一回,他來了幽冥界後,沉澱了很多,因為盛紅衣,因為自己的一些經歷,他的心境有很大的變化。
在幽冥界,他沒了在人界的光環,就是一個最普通,最底層的修煉者。
甚至為了隱藏自己人修的身份,他吃了不少苦。
環境的變化讓他迅速的成長起來,他少了天之驕子的一些高傲和浮躁,變得含而不露,內斂起來。
隨著幽冥界的變亂,那種感覺越發的強烈起來。
他覺得,幽冥界的底下似乎還蟄伏著什麼,至今隱而不發,但已是潛藏很久了。
假以時日,一旦發作,沒準會掀起驚濤駭浪。
沒準就把整個幽冥界掀了呢?
他們到底是人,在這裡牽扯太深不好,而且,盛紅衣在幽冥界樹敵太多,在這裡時間越久,恐樹大招風,俞定覺得這般不好。
只不過,有些話他沒說的太明白,不過在場的都是朋友,聰明且互相了解。
聞弦音而知雅意,這般,已不言自明了。
季睦先是跟著表態:
「是啊,師妹,也就還剩不到十日,正好你便在這裡穩定一番境界,如何?」
「外面亂的很,便不要出去了。」
多事之秋,盛紅衣這一回又狠狠的出了一回名,季睦也覺得太高調了些。
盛紅衣朝著兩位舉了舉酒杯,然後一口飲盡:
「正有此意,我本也準備自現在開始閉門謝客了。」
俞定笑了笑:
「如此甚好。」
說罷,起身,放下酒杯。
「那我們便不打擾紅衣了,我初來乍到,還想讓季兄帶我逛一逛。」
季睦有些莫名的起身:
「好。」
於是兩人相攜而去。
到了外面,季睦停下腳步,疑問的看著俞定不語。
他本沒打算立刻離開,是俞定這麼說了,他心知有異,便順水推舟出來了。
俞定回頭看季睦:
「季兄,你沒覺得紅衣好像有點心事麼?」
季睦:「」沒有吧!
師妹心大如斗,從來不唧唧歪歪,扭扭捏捏,能有什麼心事?
再說了,有什麼心事不可對他這個師兄說的?
俞定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沒感覺到,他斟酌道:
「我覺得紅衣雖然在同我們喝酒,但眉眼之間忽然帶了一絲郁色,雖然轉瞬即逝,當然,也可能是我多慮了。」
俞定在幽冥界著實收穫巨大,如今對細微的感知力,與日俱增,能捕捉到常人不易察覺的東西。
至少,季睦是真的什麼感覺都沒有。
季睦驚訝的瞥了俞定一眼,他自是感覺到俞定的變化巨大。
俞定同他也是朋友,他也為朋友高興,不過,他這會子更擔心師妹。
他是沒察覺到什麼的。
只不過,俞定從來不是信口胡說的人,尤其,他這麼說,若不是真的,對他有什麼好處?
季睦想起,他剛剛說要同俞定走的時候,師妹並未反駁。
所以,師妹是真的有事?
可,是什麼事兒?
莫非同師妹的天劫有關?
季睦自然也是記得,師妹的天劫好像沒見著心魔劫一事。
他本來想問一下,可被俞定一打岔,自己便沒尋到機會。
他沉默了一會兒,點了下頭,暫且放下這事兒:
「俞兄弟想去哪裡逛一逛麼,這鬼門城別看偏遠了些,有趣的地方也不少。」
俞定跟著笑:
「那就得季兄帶帶愚弟了,這都要回去了,怎麼著得帶點兒新鮮貨,也不枉此行不是?」
兩人都是豁達之人,當真便出去了。
這邊盛紅衣確實是有些顧慮。
倒不是同心魔劫有關。
所謂心魔劫,是打磨心境的,無論丹田識海,她自認已是到達了元嬰之上的水準。
她自信,等閒情況下,還真不會有什麼東西能輕易的擊潰她。
古往今來,也不是無有沒有經歷過明顯的心魔劫之人,且有記載傳下。
如今元嬰大成,她也並不在意這種外在的細枝末節。
她所擔心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剛剛俞定說覺得整個幽冥界有暗潮湧動之際,她心口猛然漏跳了一拍。
雖,只是那麼一剎,卻讓她突然謹慎了起來。
她從來都很信自己的直覺。
按說,她如今大勢底定,出外遊歷,她想要達到的目的也都達成了。
雖然,她所遇兇險無數,但機緣逆天,她也得了諸多好處。
說一句衣錦還鄉大約無人會否定。
再說了,鬼門的事情也解決了。
中元節那一天,她將是第一個走出鬼門之人。
一切都是那麼順利,突然之間她就有了異樣的感覺?
待得俞定和季睦走後,盛紅衣維持著本來的坐姿,靜坐了一會兒,把酒壺裡的酒都喝盡了,便摸出了天地銖來。
她心中,已是將幽冥界的事情想了個透。
而今,距離出鬼門還有些日子,她的行蹤卻已藏不住了。
真要是有人想要鋌而走險來鬼門城堵她也不是不能。
而自信能堵住她,把她留在這幽冥界的,也就那些人。
無外乎,衡蕪鬼城的,要不十殿閻羅們。
轉輪王,大約是不會放過她的。
畢竟她和他是死仇,其餘的諸如五官王這些,未必不會找她麻煩。
還有衡蕪鬼城,雖然她所遇之人似乎都不是她的對手,但衡蕪鬼城凶名在外,不容小覷,盛紅衣也從不敢小瞧了它。
如此,她微微搖了搖頭,這渡劫的時機是真的不太好呢。
若是恰好鬼門開之時渡劫多好,順勢沒準就把自己送出去了。
如今,便如那明晃晃的靶子,擱這兒等著人來打呢!
她嘆口氣,手一抬,起卦。
靈光散去,卦已成。
盛紅衣的臉色淡淡,有一種果然如此的淡定。
這一回,她起了兩卦。
主卦為坤卦,上坤下坤,此乃坤為地。
變卦乃是艮上坤下,乃是艮坤卦。
主卦表示當下的境地,是平靜穩定的。
而變卦,表示的是事態發展的結果。
如此變化,是為「坤之剝」。
這可不是好兆頭,乃是大凶之卦。
凶到什麼程度呢,便是不死,也是要她褪層皮的程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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