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濤走出桑拿屋的一瞬間,突然想起來,二蛋也許認識這幾個小伙子。他這麼想著時,從後面仔細觀察了一下已經走出桑拿屋的寸頭小伙子。寸頭小伙子頭上一條長疤痕像勾子一樣勾住了郭國濤的眼睛。郭國濤心裡一慌,感覺像被桑拿屋裡搓皮膚的石頭擦了一下。他像找到了救星,馬上捅一下二狗。二狗回頭一下,眼神既埋怨又厭煩,不說話。郭國濤想找一下藉口,就說:「二蛋是我們街上的,處得不錯。」
他注意到前面的疤痕小伙子把頭側了一下。他太清楚不過,這種事情只要說到了這種地步,沒有誰願意退讓的。只要誰先說一句服軟的話,誰就在這座城市徹底玩完了。就等於從此再無臉見人。即使見人,也只能甘當馬仔。他心裡極其矛盾。倒不是覺得勢單力薄,也絕不承認自己有點發怵,而是有時候需要冷靜點,能不找事就不找事。就像老大說的那樣,沒事不找事,有事不怕事。他有時候一遇到什麼事,容易自然而然地想到哥哥郭國柱。他這時候想到的老大,就是哥哥郭國柱。那句話是前幾年街上的二蛋被抓後,郭國柱反覆和弟弟說的。在哥哥眼裡,弟弟郭國濤一向調皮搗蛋,打架也是常事。父母親的話早已經成了耳旁風。只有郭國柱的話有時候能聽進去一些。這時候哥哥的話在耳邊一響起來,他的腦子就清醒了許多。他裝著沒看見二狗皺巴巴的眉眼,有意提高聲音說:「二蛋,你們認識?」
支愣著兩條胳膊,邁著八字步的疤痕小伙子不搭腔,走出幾步後,他身邊有個人回頭扔過來一句話:「哪個二蛋呢?叫二蛋的多下了。」
郭國濤心裡暗喜一下,正想說什麼,二狗冷冷地說:「老二,二蛋不是說去廣東了麼?」
「是呀,原來成天跑廣東廈門進貨,現在人家鬧大了。」郭國濤興致勃勃地說。
「鬧大了還往南蠻子那跑啥?嗷知道了,進電器去了,那還可以。進電器需要錢呢,他們有錢?」二狗說。
「有,不然的話,還進啥貨呢,哎,咱們這批貨,可就」
沒等郭國濤說完,突然前面有人說:「上馬街的二蛋?」
「是呀。」郭國濤條件反射地回答。
「叫啥?」
「叫啥?呀,從小叫慣了二蛋了,好像是叫王志」
「王志勝?」
「對對,王志勝。鬧了半天,你們認識?」郭國濤呵呵笑。他意識到自己的笑有點過份,馬上又收住。顯得有點尷尬。但他心裡暗自鬆了一口氣。二狗不說話,但也不再繃著臉,他想探探疤痕小伙子的底細,故意對郭國濤說:「二蛋沒和咱們借錢周轉,說明人家現在不缺錢了。」他盯著疤痕小伙子的後腦勺,那個後腦勺的一側,那條醒目的不長頭髮的深槽,像極了茂密草地上的一條小河。
疤痕小伙子拐到了浴池邊。他下浴池的動作很慢,慢的讓人覺得不像是去泡澡,而是在練習體操。疤痕小伙子慢騰騰地對身邊人說:「毛巾再換一個,老是用一條毛巾,又不是用不起。不就是一條毛巾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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