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鑄造車間來了兩個保衛科的人。先在賈主席他們這面簡單說了幾句話,賈主席就說,等一下,等會兒咱們一起和主任說說。
付主任和鄭主任都在,另外還有一個不常露面的年輕實習主任。也就是偶爾來鑄造車間走一圈,走起來大步流星,看上去行色匆匆,每天忙於大事的年輕主任。
付主任正對著年輕實習主任喜笑顏開,由於抽菸,早早的缺失了兩顆牙的癟嘴,此時顯得有點誇張,就像電影上的欒平,幾根稀稀拉拉的短鬍子,隨著癟嘴,一撅一撅翹著,他手指上夾著冒著煙的少半截菸頭,把肩膀上披著的外衣抖一抖,說:「是的呢,耿廠長昨天開會說的非常正確,一個老廠,如果不搞些新技術新革新,那就麻煩了,呵呵。」
鄭主任微笑著,看看付主任,沒說話,心想,平時少有笑容的付主任,自從這個實習主任來車間鍛煉,就開始忽然有了能張大了嘴的笑臉,難得啊,有點像鐵樹開花,或者,最起碼像仙人球
。因為,有的人養了一輩子仙人球,都沒見過它開花一次。
鄭主任等付主任的笑容收斂了些,覺得在實習主任面前不說點什麼,也不合適,就簡短地十分注意分寸地說:「廠里引進國外先進產品技術,就可以促進技術改造。否則,像鑄造車間,廠房基本上是解放前的,解放後給鑄造車間投入的很少。設備雖然是前些年的,但是,這幾年國外機械鑄造技術已經非常先進,尤其是歐洲一些國家,像德國,英國,其中英國的採煤機技術可以說屬於世界先進水平,而我們還停留在原基礎上原地踏步。所以,現在,新的廠領導班子,進一步確定了要將採煤機作為一機械的支柱產品,我覺得非常有前途,也非常有眼光。」
付主任剛才的笑臉或許收斂的急了些,這時,臉上肌肉,顯得有些僵硬。有點像抽搐似的,極其不自然。二十多歲的實習主任,沒有笑,只是點著與年齡不太相襯的頭。
正在這時,門輕輕一開,賈主席閃進來,轉身讓著兩位來人,對付主任說:「付主任,這是保衛科的兩個師傅,這是咱們付主任,嗯,鄭主任,還咱們廠的年輕主任,來俺們車間實習呢。」
付主任剛剛收斂好的笑臉,忽然又一下子展開了,站起來伸出去手,和兩個來人握手,說:「嗷,坐下坐下,嗯,給到點水,喝點水吧。」賈主席說,剛剛倒下水,有,在那面。」
保衛科的來人都沒有笑容,說:「不用倒水了。嗷,付主任,是這樣,剛才一早你們車間的女工叫賴,賴英,去保衛科反映一件事,剛才和賈主席也說過了,據說你們也已知道。」
付主任顯得一臉茫然,並且夾雜著許多埋怨和煩惱。他猜想,保衛科來,肯定是因為早晨哪個高車工的事,但同時,他心想,嗨,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就沒完。最近心裡本來就煩,自從新廠長上任,有的車間,已經開始換人了,有的老主任,開始讓位了,換上來的都是知識分子。鑄造車間不知道會不會輪到,但願不會吧,自己還不到退休年齡,最起碼還得讓我干到五十七八歲吧?總不至於說走人就走人吧,如果那樣,就太絕情了。自己在鑄造車間主任位置上幹了七八年了,給廠里做了太多貢獻,總不能過河拆橋吧。況且,廠里派來實習的年輕實習主任,肯定是新廠長的紅人,車間這些亂七八糟事,要是反映到廠里,這不是沒事找事麼。他心裡一亂,就說話有點跑題,他趕緊說:「哪個女工?」他望向賈主席,「賴?」
「賴英,高車組的女職工。」
「我咋沒有印象?哪個?是不是早晨來車間的那個?」
「是的呢,快把高車組的那誰叫來。」付主任說著,又問保衛科的人,「那她去幹啥?」付主任根本不想聽這些小事。
保衛科的其中一人,看看面前的幾位,都是車間領導,就直接說:「她反映,昨天夜裡,實際上應該是今天凌晨12點半到1點之間,有人乘她睡覺,對她進行猥褻。」
「猥褻?」鄭主任站起來,顯得無比驚訝。實習主任也皺眉頭:「咋回事了?」
付主任不解,好像從來沒聽說過這個詞,但他故意不問這詞怎麼寫,而是說:「具體是咋回事了,她說了沒有?」
「說了。法律應該是以事實為依據的,我們要求她如實反映情況。」
不等保衛科的人說下去,鄭主任問:「請稍等一下,在車間裡睡覺?她在哪兒睡覺呢?」
「我們哪兒知道了?」可見,保衛科的人,壓根就不知道小賴所說的睡覺,是在長凳子上睡覺的。
付主任像抓住了一個稻草,趕緊說:「就是,車間裡本來就沒有睡覺的地方,也從來沒有這個規定,咋能跑到車間裡來睡覺來了,真是太不像話。」然後,他扭頭對賈主任說,「一會叫一下老王。」
一直故作老成的主任,問了一個關鍵問題:「她反映的是誰呢?誰猥褻她了,先不說咋猥褻了。」
付主任五十多歲,經的事比過得橋還多,很快明白了猥褻的含義。臉上流露出既藐視又有些曖昧的表情,附和道:「就是,就是。」
「我們也是為了保護當事人雙方的利益,所以,請你們小範圍知道就行了。」保衛科的人賣弄一下關子。
付主任心裡忽然一沉,把外衣用力在肩膀抖抖,坐直了腰,嗓子眼裡又使勁咳嗽幾下,內心緊張地問一句:「她說誰了?」
「她說,是車十二斤,有這個人吧?名字有點怪。」
看得出,付主任不易覺察地長鬆一口氣。鄭主任盯著保衛科的人,,吃驚道:「啊?車十二斤?不會吧?他不可能幹這事。」
年輕的實習主任看看表,站起來說:「我去厂部一下。」然後,像個局外人似的,動作麻利地開門便往外走。也沒和保衛科的人說句客氣話。
正在爐前忙碌吊裝的岳紅楓,是從爐前幾個人的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爐前早班的幾個人,她不太熟悉。昨晚的夜班,是車師傅對著郭國柱他們班。
她心裡一時焦躁不安起來,心想,無論如何,是絕對不可信的。竟然對車師傅進行誣陷,無中生有,說車師傅猥褻了小賴,真是上天有眼,車師傅就不是那種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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