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寧縣有國營和集體照相館有好幾家,慕建雲帶著舒心去了縣城邊上一家不起眼的。
是縣城服裝廠下屬的集體照相館,正是晌午,店裡沒有客人。
照相師傅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端著一個飯盒吃的正香。
看到兩人,楞了一下,眼神在兩人身上轉了轉,放下飯盒,笑容滿面的迎了過來,拍了拍慕建雲的肩膀。
「小慕!一個多月不見,有情況啊!這是帶媳婦兒來拍結婚照了?」
「快進來!坐坐坐!」
慕建雲嘴角輕扯出一個淺笑。
「嗯!李伯伯!上次的東西收到了嗎?」
李師傅連連點頭。
「收到了收到了!哎呀,我的工資夠養活我們兩口子的,你掙錢不容易,你伯母一直嚷嚷著讓我把糧食給你送回去呢!」
「不用,給你和伯母吃...」
慕建雲惜字如金,李師傅早就習慣了。
「你這孩子!有了媳婦就得過日子了!以後可不許再給我們寄東西了!」
慕建雲不說話,只是搖頭。
舒心還是第一次見到這幅樣子的慕建雲,褪去一身的冷硬,平和溫柔,還有些不易察覺的孩子氣。
晌午的陽光映在他臉上,耀眼的讓人移不開眼睛。
李師傅一扭身,看清慕建雲小媳婦的長相,忍不住讚嘆起來。
「你這媳婦真好看!像朵花似的!還不快給伯伯介紹一下!」
舒心走上前去,落落大方,一收小女兒的嬌羞。
「李伯伯!我叫田舒心!我倆昨天在島上結的婚!」
李師傅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了。
「好好好!一看就是個好孩子!人好看!聲音也這麼甜!」
說著就張羅起來。
「正好,趁著這會兒沒人,伯父給你倆好好拍上幾張照片!」
舒心忙不迭的點頭,一個涼涼的聲音卻從門口傳了進來。
「喲,我說李師傅,不是說好中午得空給我和我對象拍照嗎,怎麼還加上隊了?誰素質這麼差?」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一身大紅長裙,燙著一頭波浪卷的時髦女人邁步走了進來,看到一身作訓服的慕建雲,半低頭從墨鏡上頭看向兩人,搖頭晃腦的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還軍人呢!呵呵...」
不等他們說話,一個穿著白色軍裝的男人邁步進來。
「春燕!說話注意點!軍人是你能說的嗎!」
男人軍裝筆挺,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斜眼看了看一身作訓服的慕建雲,肩上的六角花和飄帶明晃晃的從舒心兩人面前擦過。
緊接著就遞了一根煙給慕建雲。
「這位戰友,不好意思,我愛人性格張揚了些,不要介意。」
「你也是咱們799團的駐兵?怎麼稱呼?在哪個連隊?」
語氣說不出的居高臨下。
舒心斜眼一看,八分一包的經濟煙,還是檔次最差的那種。
她知道自己男人不善言辭,也不想讓李師傅為難,擺了擺手,笑著打了個圓場。
「他是一連的...沒事,你們既然提前說好了,那就你們先拍吧!」
「一連的啊...」
男人抬眼掃了一眼舒心,只覺得嬌艷動人,只可惜一朵鮮花插牛糞上了,語氣也不自覺放軟了些。
「晌午我們來的時候,這位師傅確實說等他吃完飯幫我們拍照的,我們時間緊急,互相理解一下。」
舒心敷衍的點了點頭。
「嗯嗯,好的,理解。」
春燕看著自家男人一直盯著別的女人,眼中的欣賞不加掩飾,趕忙上前挽住男人,宣示主權。
「你們不吃虧!我男人姓洪,是一連新來的文書!明天就去連長跟前報到了!以後有啥事找連長可以托他給帶話!認識我們,你們也算在連長跟前有人兒了!」
一連?文書?連長跟前有人兒?
舒心瞳孔放大,努力憋著笑。
眯成小狐狸的大眼睛微眨,起了壞心眼。
伸出白皙的小手捅了捅身邊的男人。
「還不謝謝人家?」
慕建雲面色微沉,卻也聽話,不動聲色的將舒心護在他的身後,擋住洪文書的目光,薄唇輕啟,一字一頓。
「謝、謝。」
男人豹子一樣鋒利的目光讓洪文書忍不住後退了一步,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慌裡慌張的被春燕拉去拍照了。
這一拍就是一個多鐘頭,春燕百般挑剔,一會嫌棄李師傅拍得慢她笑僵了,一會兒嫌棄洪文書不配合,把李師傅和洪文書都折騰的夠嗆。
日頭漸漸升高了,空氣變得粘膩起來,舒心坐在前頭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團白紗,剛擺弄完,一個賣冰棍的老漢笑呵呵的走了進來。
「李師傅,這是你要的三根冰棍!」
「哎~!是不是弄錯了,我沒...」
李師傅剛去暗房把相片弄好,抬起門帘看見朝他點頭的慕建雲,哪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樂呵呵的接過冰棍就給舒心送了過去。
那冰棍兒小小一隻,奶冰奶冰的,看起來就讓人精神一振。
舒心從李師傅手裡接過來,甜甜一笑。
「伯父!你怎麼知道我想吃冰棍兒的!你真好!」
剛才去供銷社的路上她就看到賣冰棍兒的自行車了,只是當時顧不上。
剛拆開包裝,看到慢吞吞從後院走過來的慕建雲,扁著粉嘟嘟的小嘴。
「你怎麼去個廁所都那么半天!沒人陪我說話,我都無聊死啦!」
說著又將手裡另外一根冰棍遞過去。
「諾,李伯伯給買的冰棍!」
三隻冰棍,舒心拿了一支牛奶味的,一支綠豆味的,她貪涼,選了綠豆味的。
只是吃了一半,那股子熱氣消了大半,便又惦記上了慕建雲那支。
舔了舔唇,嬌聲嬌氣的開口。
「你怎麼出了那麼多汗啊!還是吃這個吧!這個是綠豆味的,可涼了!我換給你!」
手裡的冰棍兒被交換出去,看著小媳婦玫瑰色的唇沾上自己剛咬過的那一處,慕建雲眸子一暗。
奶味十足的冰棍入嘴,舒心含一口在嘴裡,滿足的眯起了眼睛。
不過牛奶味的化的太快了,她吃的慢條斯理的,嘴裡的還沒咽下去,上頭的冰棍兒已經化成水,快要滴到她手上了。
她下意識的就伸出舌頭舔了幾口。
洪文書的皮鞋聲噠噠的響起,想著是拍完了,舒心一邊伸舌一邊抬眼去看,手中的冰棍兒卻忽的被慕建雲一把奪過。
「你?!!!!」
男人在她嬌滴滴的驚呼之中,將那冰棍兒直接一口吞了。
神情自若,乾脆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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