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_84728小孩子難免有這樣的恐懼。
沒什麼比陌生的人群和世界,更讓他們感覺孤立無助。
素心拉著他的手緊了一點兒道:「好,以後姑姑去哪裡都帶著修文一起,這樣修文就可以時時刻刻在姑姑的眼皮子底下了,姑姑也省著擔心。」
王修文頜首沖她笑著,狹長的眼睛微微的彎起來,蒙濛霧氣中就像綻開的兩朵桃花,那樣子很是討人喜歡。
林君含隔著稀疏的雨幕看著,剎那間生出恍惚,視線凝在孩子的一張臉上只覺得移不開,隱約是在哪裡見過他,望見他這樣笑著,心頭某一處被輕微的觸動了下,軟軟的不舍,想再多看一眼。不管那迎頭趕路的人匆忙間撞到肩頭,也怔愣的不去躲閃。直到王修文被帶著走遠了,方想起從他的身上移開視線,看一看牽著他的女人,卻只是一個纖細的背景,裹在寬大厚實的披肩下,看不清容貌。
她終於回過頭來,攏緊自己的衣服急步向旅館走去。
只是不知道要被困在這個城市多久,下一站又要去到哪裡。那樣的茫然就像頭上稀疏又纏綿的雨絲,不知道何時會停下來,卻叫人心口發悶。
火車專列運來的物資被滯留,短時間內無法運到河對岸去。就連援兵也很難第一時間抵達。晉軍卻迅速加派兵力,付東傾陷入圍困狀態,戰況十分吃緊。
段芳華雖然學過護理,卻很少實踐,給病人打過針,可是哪裡見過這樣血淋淋的慘狀?
中槍已是輕微的,還有那些斷手斷腳的人,痛極之時發出慘烈的哀嚎聲,震耳欲聾。
她端著托盤的手一直在發抖,嚇得掉下淚來,那樣的驚心動魄只在看到的時候才能真正的領悟到,是怎樣的慘絕人寰,不親身歷經的人哪裡想像得到。她緊緊的咬著唇不讓自己發出聲音,錯開視線更加不敢看士兵的傷口。只軍醫喚她的時候,馬上端著針管和藥品過去,撲面而來的血腥之氣,嗆得胃裡一陣翻騰。有的時候士兵的傷口疼的無法忍受,軍醫便讓她緊緊按住,手指觸及傷口,溫熱的血液順著指縫流出來,她感覺到那樣的灼熱與滑膩,是生命才會有的粘稠,卻在一點點的流失掉。而她的心臟狂跳不止,連帶眼淚也跟著一起無聲掉落。
沒人知道那一瞬間她的腦袋裡迸發出多少可怕的念頭,亦沒人知道她到底想了什麼。
停下來的時候已是午夜,雨雖然停了,空氣中卻無端多了一絲冷意。
段芳華穿著單薄的衣服走出來,縮著肩頭抱緊自己。今天清軍傷亡慘重,光是救治無效的士兵就有無數,更不要說那些中槍受傷的。而她知道,這樣的慘狀絕不會只是今天,明天或許號角一吹響,她又要像今天一樣馬不停蹄,憎惡自己的軟弱與無助,望著那些與疼痛抗爭不及的戰士只覺得無力。
不由得想,這樣的慘痛還要維繫多久?
卻又知道不能停下來,如果停下來了,清軍可能已經就此慘敗。那麼,付東傾呢?
段芳華胸口那裡像壓著一塊石頭,無論如何就要沒辦法呼吸了。而她的鼻骨更是酸得厲害,只怕微一張口,就能嚎啕大哭。她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即便亂世流離,過得卻是錦衣玉食的生活。戰火硝煙仿佛與她毫不相干,就像另一個世界裡才會發生的事。而她的世界裡只有安逸與詳和。不知道雙手沾滿血的時候,原來是這個樣子,更不知道世界原來這麼殘酷,兇險亦是無處不在。
付東傾何時走出來的,遠遠看到那樣一個微茫的縮影,銳利的眼睛分辨出對方是誰。闊步走了過來,嗓音低沉:「這樣晚了,站在這裡做什麼?」
段芳華又掉眼淚了,噼里啪啦的往下掉,沒想到會有人過來,慌張的抬手抹去。鼻音濃重道:「出來透透氣,裡面悶得厲害。」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又實是忍不住心中的貪念與傷情。這世上的人,真是看一面少一面。而明天他又要帶兵上戰場,她沒有辦法對他視而不見。索性燈光是昏暗的,天上又連一顆星子都沒有。她緩緩的抬起頭來看他,即便看不清他的眼,也知道裡面布滿的紅血絲,一定疲憊至極。
在被血腥充斥的時候,他的影像便不可遏制的出現在她的腦海中。第一次見他,錦衣華服,步伐冉冉的走進來,那一身的公子之度同她有一樣的華彩,貌似他們是同一個世界裡的人。而她在「豐樂門」那樣的場子裡見他的時候,越發這樣覺得。短短几日卻顛覆了她所頭的認知,他哪裡只是個風流倜儻的公子哥,他在刀尖上舔血,冒著槍淋彈雨,所受的苦觸與兇險,又豈是他們這些人所能理解的?
付東傾垂下眸子點著一根煙,淡淡道:「可是怕了?戰爭本來就是殘酷的,傷亡無法避免。你當初就不該跑來這裡。」他頓了下又道:「等我大哥一過來,你即刻同他離開,這裡不屬於你。」
段華芳一臉的堅毅,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答非所問道:「你從不感覺害怕麼?」
都是血肉之軀,別人會有事,他一樣也會有事。每次他去戰場,她都是心驚肉跳的。而他呢?難道從不畏懼這樣的兇險?
付東傾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怎麼會害怕,男人就該征戰沙場,這樣的亂世無可倖免。」
既然他是不怕的,她也是不怕的。段芳華心中暗暗的想。
以前少不更事,活在一個優渥的環境裡,有的也僅是一腔幽幽的女兒情,哪裡想到家國天下的大事。現在忽然覺得彼時的自己那樣渺小,如他所說,這樣的亂世,每個人都該盡一份自己的責任,原來她並非毫不相干的。而這裡有他在,她便要陪著他。哪怕僅是有今日沒明天……但正因為如此,她才要毫不退縮的陪著他。
不由道:「我不會跟大少一起離開,我已經決心留在這裡。這裡還有很多的傷員需要我來照顧,你如若真的只是排斥我,那便忘卻我的身份,我不是那個要嫁給付三少的段芳華,也不是什麼千金大姐小。我是清州八省的一個子民,理應也有自己的一份責任。」
她的目光堅定,即便暗沉的夜色中,還是看到一點清亮的光。
付東傾怔了下,他著實沒想到這個女人竟像是鐵了心。
而他只是尖銳的道:「是清州的子民又怎麼樣?還不是看到鮮血嚇得直掉眼淚。你這樣的大家小姐,定沒有吃過這樣的苦,我猜你之前連血都很少見。這裡不適合你,只等我大哥的人一到,你馬上離開。」
段芳華問他:「你就那樣不想看到我?為什麼?」
付東傾薄唇抿緊:「沒有為什麼,只這裡不需要你。」
而他的心思永遠也不可能放在她的身上。就像她問他,是否害怕的時候,其實他是怕的。那一道天塹斷開了,他如同被阻隔在另外一個世界裡,如果物資運不到,或者援兵一時半會兒無法抵達,他可能撐不到多久就要倒下去了。而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就在河的對岸,即便他不知道她身在何處,卻被這樣狠狠的劃割開,就如同王母娘娘抽出髮簪輕輕一划,從此之後遙遙相望,他怎麼可能不怕?
所以他是怕的,只是這個時候不容人退縮。
段芳華隱約覺得他的心裡是住著一個女人,從他默然的瞳孔中便能看得出。這樣的認知直叫人心灰,回去休息的時候也在想,這樣的付東傾所向披靡,有什麼是他不敢?又有什麼是他得不到的?為什麼要將一個女人默默的放到心中。他分明沒有娶過夫人,哪有什麼難言之隱?
可是,那時候她還不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情權高位重或許就能得到。而有些事情,哪怕窮盡一生,也可能無法觸及。
感情便是如此。
付俊仲籌集的糧草,原本該由他來運送。之前這些事情本就是由他負責的,卻在出發之前突發了意外。
前方戰事吃緊,任誰都感覺焦燥,又何況是自己的親兄弟被困,那種心煩意亂不言而喻。
回到家裡亦是沉著臉的,吳素每次同他說話,也表現出極大的不耐。
而兩人近段時間感情冷淡,吳素知道他的新歡舊愛從來不乏,近來公事纏身,更是很少回家。那一日奪門而出後,吳素心中積壓著一股火氣,偏偏不得發泄,幾日之後終於爆發出來。
只等付俊仲一回來,便同他吵了起來。
吳素鮮少這樣無所顧及,也是因為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太多,心情糟糕至極,才會借著他幾日不歸的當口大吵大鬧。
付俊仲只覺得頭疼,抬手指了她:「瘋婆娘,簡直無理取鬧。」起身就要上樓,卻被吳素一伸手撈住衣袖:「你別走,把話同我說清楚,到底是哪個狐狸精把你迷得顛三倒四的,你以前從不會對我這樣。」
「你有毛病。」付俊仲一抬手甩開她,行旅出身的人手勁自然而然的大,吳素不設防,一下便撞到了茶几上,額角鮮血直流。痛呼之後,下人馬上叫醫生來給她包紮傷口。
也僅是氣勢驚人,付俊仲看了一下,發現那傷口並無大礙。轉身就要離開。
吳素只是纏著他不放,當著醫生下人的面大聲道:「你要去哪裡?又去找那些狐狸精對不對?」
付俊仲便徹底惱了起來,他雖然生性風流,可是現下清軍這樣吃緊的關頭,他豈有心思顧得上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此刻吳素再這樣步步緊逼,無疑是在觸他的霉頭。他亦不知道她是怎麼樣,會變成這個樣子。
直惱得憤憤道:「只管當你的大少奶奶,我娶幾個姨太太又豈是你能擋得了的。莫說我宿在哪個女人那裡。」
他這樣的話無非是戳痛了吳素的心窩,實則許多年來忍氣吞聲,看似面面俱到,事事妥帖,亦是擔心付俊仲娶上一兩個姨太太回來,莫說她的風頭,到時候受了那些女人的冤枉氣也都說不準。而他如今竟公然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由恨得牙齦痒痒,心中的火氣一時間不知道怎樣發泄才好。
付俊仲運送物資去前線,事情都是保密的。清軍地界的橋被炸毀了,就說明內部出了差子。而如今他要送物資去支援,如若再生出其他細枝末節,清軍這一回必敗無疑。
走之前回家裡稍作準備,從辦公室出來的時候,就瞧見吳素站到樓梯下面。兩日的時間過去,神色略有緩和,見著他就問:「你要去哪裡?」
付俊仲只輕描淡寫道:「去辦公差,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吳素心中一陣晦澀,只在心中詆毀他又去哪個小蹄子那裡逍遙快活。
硬生生的忍下去,竟浮現一個溫柔的情意來。
「要好多天麼?俊仲,前些日子是我不應該,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無端的跟你發脾氣。只怕別影響了你的心情,有幾句話想同你說。」
付俊仲看了她一眼,已經從樓上走了下來。
只道:「我還要趕時間,等我回來再說吧。」
吳素一下拉住他,仍舊低眉順眼的樣子:「就幾句話而已,耽誤不了什麼時間。你先到沙發上坐,我去給你泡杯茶。」
不等付俊仲再說,已經出了花廳。
上等的碧螺春,是付俊仲最喜歡的味道,而吳素習慣親手給他泡茶,算是討人歡心的一種法子。所以這些年過去,在付俊仲看來雖然她有些顯而易見的小心思,但做為夫人還算溫婉妥貼,即便外面有喜歡的女人,也沒說娶回家裡來。這一次她不分青紅皂白的同他鬧,他著實沒想到。此刻既然緩和,也便給了她個台階下。
等吳素將茶水端上來的時候,一口咽了下去。
而後吳素說了什麼話反倒迷迷糊糊的聽不清了,只那一張嬌俏的狐狸臉在面前搖晃了幾下之後,忽然眼前一片黑暗。
吳素哪裡知道自己誤了大事,惱恨之時,一心想著不能讓他得逞。豈能看著他去與別人逍遙快活?
直等列車就要出去,遲遲不見付俊仲出來,秘書進去叫人,發現大事不好。情急之下,只得報告總司令。
當時付江沅就在府中,沉默的聽到之後,神色若有所思的一轉,請命道:「讓我代大哥去往前線運送物資和援兵……」
付譯自是不肯,他的身體狀況著實令人擔憂,如今這個時候讓他送物資去前線,等同於對他生命的摧殘。執意不肯道:「這事無需你去,我自會安排人選。軍中那樣多的人,豈能非你不可。」
付江沅靜靜道:「我此番前去,不止是送物資這樣簡單。我與二哥並肩作戰一把年頭,自是十分默契。如果我過去協助他,會增加清軍的勝算。」
這樣說來,付譯才勉強同意讓他過去。
列車出發的時間已經錯過了,為此多條線路已經停運,讓出?軌道來隨時供專列通行。
付江沅一從付譯的辦公室中出來,即便吩咐張孝全:「只在專列駛出後將第一批軍火借著專列一起運出去。」
這樣便能隱人耳目,連清軍自己都不會懷疑。
張孝全心領神會,馬上去辦此事。
所以當物資運送而來的時候,付江沅隨之抵達辛店城。
那樣一場密匝的冷雨紛紛,他穿著筆挺的軍裝從專列上走下來,張孝全去辦其他的事情了,秘書馬上為他撐上傘。汽車就停在月台上,沒走幾步便矮身上去,一直去下榻的地方。
這個城市因為一場滯留變得異常堵塞,大街小巷擠滿了人,冷雨之中穿行而過。
而陸續還會有運送援兵和物資的專列駛來,鐵路到底多久能夠暢通無阻也都說不準。這個名為辛店城的小鎮瞬間混亂不堪,貌似成了死城。
大街小巷都是巡邏的崗哨,又與戰場隔河相望,一時間只是鬧得人心惶惶。即便下榻的旅館也並不安寧,時不時有大兵過來核查身份,但凡可疑一點兒的,都被帶走了。
素心夜裡不敢睡覺,警覺的聽著外面的響動,將熟睡的修文緊緊攬在懷裡,只怕發生什麼事情。
有的時候困得迷糊,不知不覺的打起盹來,聽到外面的響動,便猛地驚醒。由其聽到「咚咚」的敲門聲,心臟就仿佛跳停了一拍。現在只盼著火車早日通行,能夠快點兒離開這裡。
誰被困在這樣的地方都不會感覺好過,接連被查了兩日,連覺都睡不安穩,林君含也是異常煩燥。而且她聽說了,現在駐紮在這辛店城的清軍首領是付江沅。身上的脈搏在微微跳動,不急不緩,可是感知得到。覺得自己的心也是平靜的,可是呆在這樣的房間裡還是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不論之前有怎樣的情義與海誓山盟,從她失憶的那一刻起通通重新來過。她與那個男人不過相識幾天,溫存也不過那幾夜,會有多少情份可言呢?
林君含坐在窗前,望著被雨水沖刷的柳葉愣神,手指微微相扣,不過是想讓自己的心靜平和一些再平和一些。再沒有那樣的波瀾壯闊,早在那個車站,她等不來他,一切就已經結束了。即便再與他擦肩而過,她想,也不會再有任何的情感波動。可是,她的胸口隱隱傳來窒息的錯覺,很想出去透一透氣。
下著雨,即便花費高昂的費用,許多人還是找到了下榻的地方。有些花費不起的,三三兩兩的擠到一間房裡,卻總算這街上人流舒緩了些。
前面幾個人打著傘走過來,鋥亮的軍靴踩在地上濺出水花,那一雙修長的腿被軍褲包裹住,即便松垮,穿在他的身上仍舊別樣的英姿颯爽。身邊人為他支著傘,那人的身高不及他,傘沿微微傾斜,正在他的臉上投下暗淡的影,只看到完美的下頜線微微繃緊著,那樣凌厲的線條宛如刀刻。
林君含看了一眼便錯開,也仿佛不經意般,接著目視前方,步伐匆匆的走過去。整座城在雨幕中寂寥而荒涼,細碎的雨聲悄然消失,世界變得靜寂無聲。
她輕微的吐氣,胸膛微微起伏,許多你儂我儂的耳語不覺然的充斥天地間。
不僅她聽得到,他亦是如此。
他將她攬到臂彎里,想在她的懷中度過餘生,哪怕只是蹉跎年華,他不是沒有想過。
步伐微微一滯,整個人都有些僵怔不堪。親信們感知到了,跟著步伐一緩。不等看清女人的面目,就見她淡定從容的走了過去。
付江沅轉過身來看她。
她的身體仍舊消瘦,長發鬆松的束起來,用一根簡單的髮簪綰於腦後,有幾縷髮絲垂了下來,輕輕的浮在脖頸上,他能想像她細膩光滑的肌膚,小小的絨毛若有似無,許多次他伸手撫上去,跟心裡想的一樣光滑,膚若凝脂,他曾不止一次那樣撫摸她的頸項。此時此刻他想伸出手來,將她頸間散落的發撫上去,可是,這樣的念頭一出,她就已經走遠了。
遇上一個人這樣簡單,錯過一個也這樣容易。這樣看著,他似乎錯過她很久了,永生永世那樣久。
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到傘面上,發出喧囂的響動。聽到耳中嗡嗡的響,直吵得人心煩意亂。
旁邊的人提醒了他一句:「三少……」
付江沅桃花眸子微微眯起來,只一眨不眨的目視著前方,雨下得那樣大,湮滅一個人的聲息簡直輕而易舉。
親信便不再說話,任由他怔怔的看著。
須臾,付江沅終於緩過神來。淡淡道:「走吧。」
林君含的衣服濕透了,粘在身上冰冷一片,不管不顧的坐到床沿上,本意是要換去衣服,一坐下來卻忘記自己到底要做什麼了。
頭腦混亂不堪,茫茫然的盯著不知名某處。纖細的手指摳進床沿的木頭裡,十指連心,疼得令人身體發木。
而她不能就此消沉下去,總要做些什麼。
物資既然已經運到,就要儘快送到河對岸去。僵持到今日便不能再拖延下去了,付江沅命人製作了皮筏,明天一早便可投入江中。
當晚張孝全從外面趕了回來,將雨衣扔到一邊,進來喚了一聲:「三少。」接著又道:「事情都辦妥當了。」
付江沅自燈光中抬起頭來,他的臉色不好看,神色憂鬱。
張孝全馬上道:「三少可是身體不適?」
付江沅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最後只道:「無防。下一批也隨物資運出去,催一催段正軍,速度一定要快。」
張孝全見著他的面容,心情只道是說不出的沉重。
點點頭道:「放心吧三少,屬下知道該怎麼做。」
付江沅旋即問他:「林君夢現在在做什麼?」
張孝全道:「聽線人來報,貌似去見了幾人朋友,其中有一個是扶桑人。」
付江沅一雙眼若有所思的眯起來。沉吟道:「將她盯緊了。」
接著打發人下去休息。
自己這一夜卻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仍是沒有睡去。額角上生出豆大的汗珠,身體只覺得難耐。而他望著微茫如晝的燈光,也僅是悽惶的想,人這一生,這樣長又這樣短,總有些事是想做卻又來不及做的。
抱著被角慢慢將身體蜷縮起來,仿如初生的嬰孩兒。而他知道說不上哪一天,自己亦會這樣離開。
恍惚只是睡了幾分鐘的樣子,外面響徹敲門聲,手下人報:「三少,不好了,庫房著火了……」
那庫房即便不能說密不透風,卻有人嚴加看管,事關大軍成敗的東西,又豈能掉以輕心?卻像天降大火,四面八方燃起火光,說點著就點著了。等到人發現時,大火包抄而上,伸出舌頭舔舐著,救下來的時候已是損失慘重。
付江沅深邃的眼眸被火光映成妖艷的紅,只如鮮血一般。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發生這樣的事,如何不大發雷霆。
將看管的人員全部抓了起來,誓要按軍法處置。
皮筏本來將將有了著落,物貨俱毀。第二批要在半下午時方能運來,還是不出任何差子的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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