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江沅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一進來秋菊便說:「三少,五小姐在睡房裡。說是有些困,晚飯還沒有吃就先去睡著了。」
付江沅點點頭進去看她。
僅是傍晚時分,室內一層昏黃的光,不比晨光,卻仍舊很是明亮。
床單被褥皆是淺淡的顏色,將她整個人包裹其中,臉頰泛著珍珠的炫白,不用上戰場了,亦不用經受那樣的風吹雨打,才發現她比任何一個女人都要白皙精緻。付江沅越發貪戀這個女人,真真的是捧到掌心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掉。過來細細的親吻她的脖頸,痒痒的,林君含一下便醒了,不由得縮緊脖子。迷迷糊糊道:「別鬧了。」
付江沅只是不放開,一張臉埋進她的脖頸中一路往下。那唇齒輕一下重一下的啃噬她,就像不知饜足的吃一道美食。
林君含哪裡還睡得著,原本的睡意帶一絲羞怯,眸光流轉,仿佛有琉璃的光色。聲音軟軟的:「江沅,你別鬧了,癢死了。」實則不止是癢,還有些說不出的滋味。
付江沅從她的胸口抬起頭來看她,見著她半是羞澀半是嬌嗔的模樣心中更加柔情萬種,她從不知道他有多愛她,傾身過去,扶著她的臉吻上去,緊緊箍住她柔軟的腰身,情深意重的吻著她,就這樣直到天荒地老。
林君含呼吸漸漸變得急促,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只得緊緊攥著他的衣襟,那手卻也用不上半分力氣。整個人軟棉棉的,極是柔軟,而他就那樣不可遏制的深陷進去。被她細密的柔軟與溫潤重重的包圍住,反反覆覆只是不得抽身。每一次深不見底,就仿佛要永遠萬劫不復的淪陷其中。
他也只是心甘情願,最最難耐時,發出一聲滿足的低吟,不由道:「我愛你呢……」
天已經黑下來了,室內沒有開燈。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秋菊竟也沒有來催上一句。
林君含依偎在他的胸口,靜靜感受他的心臟。如同這世上最動聽的音樂,每一下都充滿了生命力,這個男人如何會是個不堪一擊的人?林君含抬起眸子看他,他也正看著她,眼睛深邃而明亮,宛如這世上最璀璨的一點星光。
她低低的問他:「你吃藥了嗎?這樣身子骨可受得了?」
本來付江沅正低下頭來親吻她的額發,眸光一轉,頓時神色變得古怪,她不知是哪裡招惹他了,天翻地覆,已經被他狠狠的壓到身下去。而他狀似咬牙切齒:「我哪裡讓你感覺到虛弱不堪了?嗯?你說來給我聽聽。」
林君含明朗他話中意思,一陣面紅耳赤,卻不知那樣欲語還羞的模樣何其令人垂涎。覺得他一下口就是在咬她,痛癢中帶著酥麻。她輕輕的叫了一聲:「啊。」不停的躲閃,也知道服下軟:「江沅,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錯了……」
可是,就在這張床上又能躲閃到哪裡去。他竟生了一種孩子的頑劣,非要證明給她看似的。
林君含氣奄奄的,到最後也只是嬌嬌的吟,一絲力氣都沒有了。眯著眼看他一張搖晃不止的俊顏,又像是隱隱約約憶起什麼,她是何時見過他的?
最後他重重的那一下,硬是將她的神思一併的拉了回來,輕呼一聲,卻只聽他在耳畔滿足的嘆息。
之後卻不忘問她:「我這樣你還是不滿意麼?」
逼得林君含只有捶他的份,卻不像他那樣沒臉沒皮,竟說些不知羞恥的話。轉過身去背對他,也真的想要休息喘息一下。
錦被微微滑落,她半面肩頭都露在外面,細膩光滑,柔軟得仿佛吹彈可破。而他激情時有些失了力道,上面有青紫不一的痕亦,是他的唇齒落下的,這樣看著奮外猙獰。難怪他親吻她時,她總是喚著疼,那聲音極是婉轉,他更加入骨三分。這一刻不由得心疼她,從後身扳著她的肩膀攬住她。
「哪裡疼?讓我看看。」
林君含抬起胳膊膛了他一下。
「你起來,我要睡了。」
卻被付江沅攥緊掌心裡,修指用力,如夜色般清冷的臉頰上此刻有流水般的笑意:「我哪裡沒有看過?嗯?」
林君含轉過頭來瞪著他,見他眉舒目展的樣子,正伸出手來輕輕撫摸她鬢角的碎發,動作很是輕柔,頓時讓她的心裡生出安逸。望著他澄亮逼人的眼眸竟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個時而強勢,時而如孩童一般的男人,這一刻竟然讓她心生柔軟。
正想著,他已經將人抱起來。低低的哄:「先別睡了,我叫人打水進來給你洗澡。吃過東西再睡,否則夜裡也是要餓的。」
林君含被他拖了起來,問他:「你今晚不回去嗎?」
付江沅挑起好看的眉毛:「你不想我在這裡?」見林君含套上睡衣,就要走下去,攬上她的腰身道:「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
林君含拍打他的手:「你放開,我要去洗澡。」
付江沅似笑非笑:「一起。」
許婉婷下樓吃飯的時候沒有見到付江沅,著實又鬧了一場脾氣。直嚷著:「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我看他真是被那個女人迷的顛三倒四的。他若是不想回來,那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付譯只得勸她:「你不要動不動就這樣大的火氣,江沅不是小孩子了,他一時貪戀哪個女人,也只是暫時。你何必把自己氣出個好歹來。」
付東傾坐在沙發上聽著,一句話也不說。只怕不用家裡人將付江沅趕出去,他自己就打算再不回來了。而他很快就要回到江城去,那邊打來電話,又要打仗了,如何少得了他。
命運像一場流沙風暴,願不願的,都被推著被迫前行。
沉頓的按了按眼角,肺腑中的情緒驟然翻滾,竟說不出的心煩意亂。
最後下人上來一盞熱茶,端起來呷了幾口,氣息略微順暢一些。那邊付譯和許婉婷還在討論付江沅和段芳華婚事的事,這樣看著,他們亦是鐵了心的要將兩人撮合在一起。而那個段芳華似乎真的得人心,處事周全大方,也不似一般有錢人家的小姐那樣驕縱。付東傾能看出許婉婷對她的喜歡。如此一來,付家怕是要鬧開了。
失神間,付譯已經走了過來。
只道:「東傾啊,你去將你三弟找回來,看你媽這個樣子只怕今晚的覺也不用睡了。」
付東傾想一口推脫。付譯一眼看穿他:「你三弟素來跟你親近,他的事,你總該會知道。」
這話倒是不假,付東傾與付江沅平日就格外親近,年紀相仿,兩人都沒有成家,玩心正起的年紀,所以有些話付江沅是從不瞞他的。
付東傾再沒有任何理由推脫,只道:「那我就去找一找他。」
他不是那樣不識趣的人,況且敲開那扇門扉他要說些什麼?抵達之後,靠到車身上漫不經心的點著一根煙。
警衛看到他了,很快張孝全便走了過去。
「二少怎麼會來此?是來找我們三少的嗎?」
付東傾吸了一口煙,光火瀰漫間眼睛輕輕的眯起來:「是總司令讓我來尋他,不過見這樣子,你們三少怕是要夜不歸宿了。我也只好想個藉口回去替他開脫一下了。」
張孝全立在一旁沒有說話。
付東傾扭頭看他:「你們三少訂好要去哪裡了嗎?」
他猜不多時,付江沅就要帶著林君含離開了。那是個行動派,而且一定擔心夜長夢多,所以時間一定不會太久。
張孝全略微為難,付江沅的確已經吩咐他打點這件事情了。卻遲疑著要不要同付東傾說,見他嘴角噙著心知肚名的一絲笑,終是說:「三少想帶四小姐到辛落城去,那裡沒有被戰火波及,離得清州地界也遠些,不會有人打擾。」
付東傾吸了一口煙,悠悠感嘆:「你們三少真是有心。」他將菸頭掐滅,矮身上了車,直接叫司機開到「豐樂門」去。這回再沒哪個不長眼的敢對他大不敬,那一晚鬧得有些不可開交,「豐樂門」因此吃了些苦頭,血濺當場,連保鏢就死了那麼兩三個。付東傾一直是馬背上長起來的,殺伐見多了,這樣的血腥著實不看在眼裡。
侍者認得他,一見人進來就是顫巍巍的。
他給的小費也如燙手的山芋一般,不知道該不該收。
沒多久經理便過來點頭哈腰的親自服侍,倒讓付東傾有些煩了。他不過是想來喝幾杯酒,並非找誰的晦氣。扔下酒錢,也不答經理的腔,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燈光迷醉,紅裙翩翩的女人是有一點兒好看。重點是那個女人也在看著他,而他認出來了,那個人是段芳華。她似乎很喜歡來這裡,他不過來了兩次,卻兩次都遇上了。
唇角一動,還是同她打了招呼。這個意欲嫁進付家的女人雖然註定是個悲劇,但也算是緣分了。而且正因為結果不好,付東傾默默的同情了她一下。與他三弟有情感糾葛的人,除卻林君含,其他的女人便只能說命不好。
段芳華的嘴巴還是挺凌厲,走過來就說:「二少這樣日理萬機的人,還真是無處不在。」
付東傾審視她一眼,艷紅的洋裝,身上的花紋卻有一點兒古香古色的東西在裡面。他大方的誇讚:「段小姐的這件衣服好看得緊。」
段芳華微微一笑,小女兒的心意流露。
「謝謝二少誇獎。」既然撞到了,私心裡也是期盼的,便伸出手來:「二少這是要走了麼?去那邊喝一杯吧。」
「段小姐會喝酒?」
段芳華搖了搖頭:「倒是極少喝,來這裡也僅是和朋友聊聊天,跳跳舞。」
但今天心情爽朗,著實想要喝一杯。於是向侍者叫了熟悉的酒種,度數不是太高,入口倒像是果品一樣。
付東傾這樣頗有酒量的人喝起來也只是索然無味。悠悠晃動手裡的杯子,挑起眼角問她:「段小姐覺得我三弟那個人怎麼樣?」
段芳華作勢想了一下:「三少那個人對我很無感,第一次見到只覺是禮數周全。」
但也僅是禮數周全。
付東傾笑了聲,心道,這個段芳華倒也不是特別傻。
「既然段小姐看出我三弟無感,為什麼還要同意這門婚事?我看段小姐不像是個沒有主見的人,婚姻大事可以任由人擺布。」
段芳華怔怔的看了他一眼,卻見那男人的目光真是凌厲。她虛弱的躲閃開,訥訥道:「最後會有什麼不同麼?」
門當戶對的找一個,富人家的子弟不會憑白嫁娶,如果不是付江沅,下一個又會是個怎樣的人呢?
付東傾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卻也不盡然,有的時候還要看自己,這世上許多事情是不能勉強的。」
段芳華仿佛是吃了一驚,關於付東傾她也是早有耳聞的,走馬觀花的人物。此刻她卻在想,或許他也只是不能勉強。
鬼使神差問了出來:「那二少呢?也是不能勉強的麼?」
付東傾手上的杯子微微一晃,灑出一滴。他將杯中的液體一飲而盡後,只道:「我這樣的人,你覺得呢?」
段芳華搖了搖頭,她看不懂他。
付東傾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付譯和許婉婷都已經睡下了,他不用想著如何交差。至於明天的事,那就等明天再說吧。
人這一生何其匆忙,到頭來想,歷經無數,能被記住的事情怕也不多。
有的時候歲月縱使清淺,卻是刻骨銘心的。到什麼時候想起來,都如同是在心口劃上的那一刀。
林君含醒來的時候付江沅還在睡著,她輕輕的轉過身來看著他。他睡著時的樣子有小孩子的稚氣,俊眉輕輕的蹙著,唇角微揚。她伸出手來幫他將眉宇間的痕跡輕輕的捋平,陽光已經灑進來了,在他的臉上抹了淡薄的一層光,映著她青蔥的手指,指尖仿似透明,就那樣在他的眉眼間輕輕一點,就仿佛點化眾生那般,玉手纖纖,輕輕一灑,他的人生就將變得不同。
她來回撫了幾下,或許是癢,他含糊不清的「嗯」了聲。
林君含便不敢再動了,等了幾秒鐘,他似乎又睡沉過去。她才移動手指,在他的臉頰輪廓上緩慢滑動,不得不說這個男人長得真是好看,儒雅乾淨的氣質,長著女人不及的驚艷五官,卻仍舊雋永非凡,英氣逼人,並不顯得女氣。她想起第一次見他,心中也只是喟嘆:「竟有男子長成這個模樣。」但就是這個模樣,她想她會記到心裡一輩子,無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如山巔心頭的那一輪紅日,冉冉而升。
何時他已經睜開艷光灩灩的桃花眸子,眼角微微上揚,亦是淺淺的桃花色。晨時聲音有一絲沙啞,性感非常:「好看嗎?」
林君含一愣神,眸光對上他的,慌忙的想要收回,他的手倒是快,一下攥緊她的手腕,直接將掌心覆到他的臉上。
輕輕的摩挲道:「我要你以後每天都這樣看著我。」
林君含夢囈一般重了句:「每天?」
付江沅在她的掌心親了下,溫潤涼薄的嘴唇,貼在她的手掌心上蜻蜓點水一般。目色灼灼的盯緊她道:「我要帶你去辛落城,那裡遠離清州八省的地界,我們可以去那裡過平靜的生活。從今往後我再不是清州八省的付三少,僅是這天下再尋常不過的男子,是你的丈夫。」
這怕是天下每個女人都想得到的幸福吧,一個男人願意捨棄一切身家利益,天涯海角的隨她去。看似平靜,實則也是轟轟烈烈的。
「你不後悔嗎?」
付江沅的眼底映著朝陽那淡淡的金輝,顯得異常明亮,笑道:「怎麼會。」
他們約定兩天後從洛陽城出發,付江沅囑咐她:「到時候去車站會合,我會派人送你過去。一定要等著我,我們不見不散。」
林君含不知道自己曾經有沒有肆意而為過,這一刻卻也想為著一個男人不管不顧。
點點頭道:「好。」
他們像一對平凡的夫妻那樣,起床後他為她綰髮,幫她畫眉,做得都不熟練,可是聚精會神,十分認真。這樣的閨中之樂,只有兩個人能夠體會。
付江沅對著鏡中細細打量,他的手法其實一般,到底還是生疏。可是她長得漂亮,尖尖的一張臉,天生的靈氣,再配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淺笑嗔顰,說不出的風情。
「以前總覺得你既清冷又嫵媚,現在這樣細細的看,覺得還有一絲機靈與頑皮。」
林君含鏡中嗔了他一眼:「你是覺得我稚氣麼?」
付江沅似笑非笑:「不,是動人心魄的靈氣。」
林君含抿起唇角來笑:「沒想到付三少也這樣會討女孩子歡心。」
「我也只會討你歡心罷了。」在她的下巴上輕輕的捏了那麼一下:「不要陰陽怪氣的講話,我知道你又要拆排我。」
觸到林君含的那點兒痒痒肉,不可遏制的笑起來。
付江沅自鏡中看著,想起那句「桃花依舊笑春風」,這是他的女人,只比陽春三月的桃花還要絢麗。
日子看似平靜,付江沅並未表現出異樣。他既然想要離開,斷然不會興師動眾,若要付家人洞察出一點蛛絲馬跡,定是走不成的。到時候付譯只怕要將這清州八省如銅牆鐵壁一般封鎖起來。
兩天來安心的呆在南山別墅里,起居如常,按時吃藥休息,閒暇的時候去廳內用茶,或者到山間透氣。
其間吳姿帶著段芳華過來,兩家人在別墅中一起用餐。許婉婷終於見了一點兒好氣色,肯對付江沅好好說話,也是叫他帶著段芳華四處走一走。能看出段芳華很喜歡這裡,上次時間匆忙,大都沒有仔細看過。
付江沅竟破天荒的沒說一句推阻的話,站起身道:「段小姐請吧。」
段芳華仔細看了他一眼,對這個付三少只道是說不出的一種感覺,就仿佛他整個人的氣息都是內斂且不失鋒芒的,實則鋒利無邊。所以,即便他表現出友善,仍舊讓人感出冷冷的疏離。這樣一個男人,無論如何捉摸不透他,所以才覺得可怕。
原本賞景的心思已經不濃厚了,或者讓她一個人走一走也更好一些。所以沒逛多久,便道:「聽聞三少近來身體欠佳,這上山的路並不好走,就不麻煩三少一起陪著了。」
日光下付江沅微微的眯著眼,長睫上細細的一層光圈,晃著人的眼,看不清眸內情緒。只道:「那段小姐一個人慢慢看,我到那邊的亭子裡等著。」
段芳華點點頭:「三少請自便。」
張孝全將水拿過來,付江沅喝了一口後,放到石桌上。
山風徐徐的吹著,百花齊放,自有一副瑰麗景象。
付江沅淡淡道:「一切都準備好了?」
張孝全周整道:「三少儘管放心,都安排妥當了。」
付江沅沒再說話。
段芳華倒是個聰明的女人,本來不止一條路可以下山,卻仍舊原路返回。不確定付江沅會一直等在那裡,那怎麼看著都不像個對女人頗有耐心的人。遠遠看到付江沅四平八穩的坐在亭子裡,一派悠閒之姿。不由得想,這個狂肆不羈的付三少今天如何會這般聽話?
過來叫上他:「勞煩三少等了這麼久,我們下山吧。」
付江沅微微一笑:「請吧。」
那一頓飯吃的倒是十分和樂,事情到了今天似乎已經步入正軌。席間付譯有意說起兩個孩子訂婚的事,察言觀色,沒發現一點兒異樣來。那目光輕描淡寫落到付江沅的臉上,他拿著刀叉慢條斯理的切著盤中的美食,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付譯這才真正舒心起來,樂呵呵的同對方說起選訂吉日的事。
付江沅側首看了段芳華一眼,只見她秀麗的手指將餐布輕輕的擰起來,如同在撕擰自己的心。不由得露出諷刺的表情,看來不如願的大有人在。
段家人一走,付譯將人叫到花廳內說事。訂婚這樣大的事肯定不能草草了事,便道:「我看江沅這兩天氣色不錯,這幾天大家就回江城吧,好專心籌備江沅和芳華訂婚的事。」眉目一轉,問付江沅:「你有什麼意見?」
付江沅抿呷一口茶水冷冷道:「你們既然鐵了心的要段芳華做付家的兒媳婦,我有什麼辦法?依我的意思卻是不想跟她有任何的瓜葛,可是我也得說了算才是。」眉目輕輕的蹙起來,那點兒不甘看著反倒讓人放心。太逆來順受了,才更令人心中生疑。
付譯只當他是在鬧脾氣,稍稍安慰兩句:「你現在可能在心裡上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辦法接受,可是,婚姻這樣的事不是兒戲,我們替你選定的,自然各方面都與你相配。相處得久了,便會覺出好來。現在難免有些排斥也是正常的,卻不可再任性的自作主張。」
付江沅放下手中的茶盞,只道:「剛吃了藥,有些犯困,我先去房裡睡一會兒。」
只等他一離開,付譯嘆口氣道:「鬧鬧脾氣也算不得什麼大事,結了婚自然而然也就收斂了。」
許婉婷終於肯露出一點兒笑:「算他還有些良心,沒一下將我氣死。」
「什麼死死死的,你整日說這些不吉利的話。」這樣晦氣的字眼付譯是極不願意聽到的,接著又道:「我就說他只是一時胡鬧,到了該成家的時候,總會收起心來,孰輕孰重,他總不至於分不清。」
付東傾至始在一旁聽著,因沒他什麼事,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實則心中煩亂得很,沒什麼事比他看得更清楚了。付江沅那樣子哪裡是真的收了心,分明在同家裡人打馬虎眼,只等他一走,打擊才是突如其來的。
而付江沅並不瞞他,不僅因為信任他,且還有一些事情同他交代。
畢竟付江沅在軍中並非虛職,許多事情不能真的撒手不管。而且,他這一走,付家必會亂上一陣子,到時候也只得依仗他們來寬家裡人的心。
臨入睡之前,付東傾推門進來。
見到他將東西已經收拾好了,簡單的行裝和藥品,其他的東西並不打算多帶。
他蹙起眉頭:「你真要一走了之麼?有沒有想過這樣做的後果是什麼?為什麼不試著說服爸媽一下,或許你和四小姐還有機會。」
付江沅奈何的鉤起唇角:「爸媽的態度你也看清楚了……而且我也不想君含日後會受什麼委屈。」起身走到窗前,起風了,嗚咽之聲,宛如鬼泣。樹枝被吹得嘩啦啦作響,呈現千姿百態的模樣。他的聲音夾雜其中,總有些莫測:「這樣的塵世,不見得就適合我們。」
付東傾知道他是怕的,怕紅塵萬丈太喧囂,他和她即便拼盡全力也走不到盡頭。如果至此隱匿於世,便沒人會去打擾,他就覺得自己可以一輩子擁有她?
「江沅,四小姐若有一天想起來了會怎麼樣,你有沒有想過?」
付江沅注視著漆黑如墨的夜色,神色決然道:「二哥,這話你問過我了,我亦想了不知多少遍。指望她自己想起來,總會長過別人來提點她。就當我自私也好,這一刻除了將她藏起來,我想不出別的。」
付東傾肺腑中生出濃濃的不舍,對哪一個的都有,滋味別樣,攪和在一起當真是不好受。
「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便不再多說什麼。」
付江沅轉身看著他:「林君夢還在江城,現在綏軍沒落了,仔細想一想,也不見再有何用處。想來就連她自己亦是茫然,這個時候是林君含或者林君夢又有什麼分別。接下來要做什麼安排,你自己看著辦吧。」
付東傾無聲的點了點頭。
付江沅另行囑咐了些其他,他這樣一走了之,陸續一定會有許多的麻煩事發生,他通通託付給他。
幾個兄弟多年一起並肩作戰,立下無數顯赫戰功,在整個清軍都很有威望,即便個個年紀輕輕。付東傾卻覺得以後不會這樣容易了。付江沅這一走,必然遙遙無期,問他歸日,也只是說不清楚。
只見付江沅苦澀的一彎唇角:「如果君含什麼都憶不起,那就是一輩子。」
他一揮手拋卻的,是整個凡塵。
這樣寄希望於一個女人,真的值麼?
他沒有想過,只知在親見她死去的那一刻自己痛不欲生。便在心中期許,如若老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定拋卻前塵來換她。他今日此舉,也算是兌現自己的承諾了。
付東傾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從小到大,你總是這樣令人匪夷所思,不過有的時候二哥卻是真的羨慕你。」
夜半三更時下起了急雨,那大雨如柱,敲打玻璃窗子發出巨大的響動。林君含被驚醒了,睜開眼,正有一道閃電划過去,如同將整個天際劈開一道血淋淋的口子,接著便是震耳欲聾的轟鳴聲。整個天地都在為之震動。
本來昨天還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沒想到說變天就變天了。她本來不是膽小的人,不知怎麼心裡生出一絲莫明的惶恐。抱著被子靠到床頭無論如何再睡不著了。
而窗外悶雷滾滾,每一聲都懾人心魄。豆大的雨點緊密的敲打著玻璃窗,那雨一下下真像下到人的心裡去了。
女人這個時候就愛亂想,會不會發生什麼事?可是又會發生什麼事呢,付江沅將一切都已安排妥當,他做事素來周全,她相信定然不會出什麼差子。而她今天下午已經將行李都準備好了,其實她沒有什麼家當,無非就是幾件衣服,和幾件付江沅之前買給她的珠寶首飾,一個箱子都全部收下了。
只等著天一亮,便去車站等他。
林君含再怎麼心性淡薄,也不過就是一個女人,日後的生活她不是沒有嚮往過。去了那裡他們會過怎樣的一種生活?付江沅說會像這世上最平凡的夫妻那樣,日後他們還會有很多很多的孩子……那亦覺得那樣很好。
就這樣一直坐到天明,心裡想著事情,不知不覺天就已經亮了。
秋菊做好了早餐,進來喚她的時候,發現不在屋內。又見行李還放在那裡,就知道沒有離開。去廳外找她,門板打開,林君含撐著傘回來。她馬上喚:「五小姐,這樣早你去哪裡了?」
林君含手裡提著一個食盒,只道:「來洛陽城沒少去那家買粥,現在想一想自己似乎還沒有吃過,今天早上就忽然很想償一償。」
秋菊已經將食盒接到手裡:「五小姐,你既然想吃怎麼不跟我說一聲,我買給你便是。外面還下著雨呢,你卻一個人打著傘出去了。若要淋出病來,如何使得。」
林君含笑了笑:「我哪有那樣嬌貴。」
秋菊是張孝全臨時給她請來的丫頭,身份一開始便了解得很透徹了,確實可信才叫來當差的,也只是擔心那邊的丫頭嘴雜,用起來不方便。如今她要走了,這也是秋菊最後一天當差。想來這些日子被她照顧得很好,幾乎沒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小姑娘眼疾手快,心眼也好。林君含想了想,便將那些沒有打開的胭脂水粉送給她。還有兩件沒有穿過的夏裝一併給了她。
只道:「秋菊,這些日子多虧有你照顧,日子才會過得這樣清閒自在。」
秋菊連忙道:「五小姐,你可千萬別這樣說。是三少請我來做事的,給的工錢著實豐厚,一切都是秋菊該做的。」
林君含還是將東西給她,那些都是付江沅買給她的,每一件都是好東西。
秋菊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林君含笑道:「去吃早餐吧。」
她還要趕著去車站,這個時辰了,付江沅派來的車子也快到了。她匆匆的喝過一碗粥,那邊果然有人來敲門,秋菊見是付江沅派來的司機,就過來叫她:「五小姐,過來接你了。」
去睡房中幫林君含提上箱子,一直送她坐到車上去。雨一直下著,雨絲繁密,沒半點兒停下的意思。
汽車緩緩移動,林君含見秋菊在車窗外對她不停的揮手。起初她像流砂一樣湧進這座城市,到現在就要徹底的離開了。
司機將她放下來,距約定的時間沒有多久了,林君含提著箱子去一邊等他。那雨絲自傘沿嘀嗒嘀嗒的淌下來,眼望出去,整個世界都濕漉漉的。
進站口陸續聚滿了人,緩慢的向內移動著,隱約聽到悠長的汽笛聲,火車緩緩開進站來。送別的人努力揮動手臂,遠行的人步伐只是匆匆。
林君含抬腕看了一下時間,雨還在「嘀嗒,嘀嗒……」的下著,水流聚集在她的腳邊,匯集成河,蜿蜒而去,也仿佛是漫無目地的。她盯著自己的腳下,茫茫然的想起付江沅說過的話:「等著我,不見不散。」
可是,他沒有來。
火車在隆隆的轟鳴聲中徐徐的開走了,隨之吐出一團巨大的煙霧,瀰漫在空氣中,宛如一朵哭泣的雲。
林君含一雙腿站得有些麻了,卻仍舊立在那裡一動不動。
雨也越下越大,幕天席地的雨簾將整個世界團團圍住,嚴絲合縫,直叫人透不過氣來。人影綽綽,急雨中穿行而過,只是看不清人的臉。
有人冒雨向她奔來,她有些發冷,一張口唇齒微微打顫。
「江沅……」
男人走過來,將一件風衣披到她的肩頭上,多少擋去一些寒意。
林君含半眯著眼,揚起頭來努力的看清楚。那人一張臉漫在水中,眉目模糊,可是她仍舊看得很清楚,他不是他。
付江沅到底沒有來,而且林君含知道,無論再等多久他都不會來了。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麼沒有來?
雨聲嘈雜,付東傾需得提高嗓門說話:「雨下得這麼大,瞧你的衣服都濕了,去車上吧。」
付東傾將她拉到車上去,車門關緊的一剎,所以吵雜被瞬間隔絕。
林君含後知後覺的感受到冷意,沿著骨髓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駭,寒徹心骨也不過如此。
她不可遏制的打了一個冷顫。
付東傾只是板起臉來:「這樣冷,雨也這樣大,便不知道找個地方躲一躲?」
可是躲到哪裡去呢?她分明也是想和一個男人一塊躲起來的。
她側首問他:「付江沅呢?」
付東傾若有所思的看著她,須臾,抿緊薄唇,只道:「他不會來了,江沅過來就是讓我告訴你,他不會跟你一起離開。」
林君含的耳朵嗡嗡的響著,仿佛什麼都聽不清楚。眼前恍惚是出現一個人的眉目,情深意重,同她說海誓山盟的話……她忽然抓緊付東傾的衣袖,神色慌亂道:「他現在在哪裡?你帶我去見他,我要當面問清楚。」
付東傾安撫她道:「沒有用的,就算你此刻過去見他,他一樣不會跟你離開。」
可是,人總不能這樣糊裡糊塗的活著,有些事情即便撕心裂肺一樣還是想要問明白。
林君含目光堅定:「我只是想要問清楚而已,不想這樣不明不白的。」
付東傾見她的眼神筆直的像箭一樣,鋒利的穿透一切,而她的唇齒卻白得厲害,羸弱得似一朵搖曳的山茶花,竟是一點兒血色都沒有。他不敢碰觸她的內心,指不定要怎樣的心疼她。最後到底無法抗拒,答應帶她過去見他一面。
那一路千迴百轉,林君含想了無數。也想到自己這樣是被一個信誓旦旦的男人戲耍了。而竟有那麼一個瞬間她也傻到想要不顧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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