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你是我們指導員的孫子,是六十年後的人,那六十年後我們中國是啥樣子?」
「我們中國已經是世界第二大國了,gdp世界第二!」
「g啥?啥玩意?」
「gdp,就是國民生產總值。衡量經濟的指標!」
「額……不懂。那六十年後,大家都有飯吃嗎?」
「有!」
「人人都有學上嗎?」
「有!」
「有航母嗎?」
「有!」
「原子彈呢?」
「有!兩彈一星,有原子彈,還有氫彈,還發射了衛星!」
「衛星啥玩意?」
「就是……環繞地球飛行的,主要用來通訊,也可以用來偵查!」
吃完飯,戰俘們的手又被捆上了,三三兩兩的捆在一起。唯獨留下一個雲一先活動自如,雖然手還是被捆住了。
他比劃著,認真地解釋著,回答著志願軍士兵的問題,試圖能讓他們相信自己。
然而,他越是認真,越是只能引來一陣哄堂大笑。
「哈哈哈哈,一套一套的,說得跟真的一樣。」
「別說,他跟指導員長得還真有點像。」
「我覺得他比宋學銘那小子還能侃。應該讓他們兩個較量一下,保管三天三夜說不完。」
「哎,別提了,上次我在老宋面前說了一句有點想家,他整整跟了我四五天,說要幫我疏導思鄉情。」
「咳咳!」
兩聲乾咳,瞬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回過頭,他們看到雲峰帶著段宇興、宋學銘就站在他們身後,陰沉著臉。
「指導員,二排長……」
原本將囚室擠得水泄不通的志願軍戰士們迅速一鬨而散了,只剩下原本就在囚室里的狗雜還呆呆地站在原地,握著步槍。
慌亂之中,他似乎想起了什麼,連忙用腳去抹地上的圖案。不過,他的腳才剛一移動,雲峰便已經注意到那圖案了。
「別動!」
無奈,狗雜只好把腳又縮了回去。
走到跟前,雲峰蹙著眉頭,借著天花板上透下來的,夕陽僅存的一點光輝看了好一會,也沒看懂這個又圓又方的東西是個啥,只能開口去問。
「這是什麼?」
「電,電……」
「電磁爐。」雲一先幫著說道。
「幹什麼用的?」
「煮飯。」
「煮飯?」雲峰眉頭蹙得更厲害了:「我怎麼沒聽說過?」
雲一先無奈嘆了口氣道:「因為這是六十年後的東西。」
一旁的狗雜連忙點頭連連,道:「他,他說有這個就可以,可以,不用劈,劈柴。我想給我娘,買一個,貴,貴嗎?」
說著,尷尬地笑了起來。那看著雲一先的眼神,似乎都一下友善了許多。
「貴是不貴,不過……這是六十年後的東西。六十年後,每家每戶都通電了,連山溝溝里都有。」
聽到這一句,狗雜似乎有些失望。
「總之……只要,只要我們贏了……就,就會有嗎?」
「對。」望著支支吾吾,一臉憨笑的狗雜,雲一先忽然有一點心酸。
雲峰的目光在狗雜和雲一先之間不斷來回,好一會,對狗雜說道:「以後別讓不相干的人進來。還有你,也別進來了。就在外面守著就行。」
「是……是。」
側過臉,雲峰又對多雲一先說道:「你跟我來。」
說完,轉身就走。
站在身後的宋學銘掏出了手槍指著雲一先。
「走吧。」
無奈,雲一先只能深深吸了口氣,邁開腳步。
那身後,被捆著的韓軍少校有意無意地,遠遠地看著兩人。
……
夜幕已經降臨。
半山坡上亮起了點點的光。
很快,美軍戰機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一般,蜂擁而至了。
一輪接著一輪的轟炸,負責挖掘戰壕,修築工事的二排戰士們只能時不時地貓進坑道里躲避轟炸,等到美軍戰機走了之後,再出去繼續原本的工作,同時修補被炸壞的部分。
如此反覆。
二排長段宇興里里外外地忙活著,安排工作,救治傷員。一刻都不敢停歇。
在朝鮮戰場上,儘管武器裝備有不小的落差,但志願軍怕的,從來就不是正面戰場上的美軍。哪怕他們的火力是自己的三倍有餘。
有些鴻溝可以用人命填平,有些鴻溝,則不能。
真正讓志願軍難受的,是美軍航空兵。沒有空軍的支援,沒有像樣的防空力量,面對美軍航空兵,他們只能躲,除了躲,還是躲。否則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無論何處,哪怕是在大後方,只要你敢在夜間點起火光,那就是美軍航空兵轟炸的標靶。
為此,志願軍大多練就了一身夜間行軍的本領。
不允許使用任何散射的光源,運輸的車輛大多會在車燈上罩上紅布以減低亮度,在逼於無奈的時候,甚至把探路員綁在車頭用眼睛去看。
「一定要做的事情,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逆境可以逼著一個人去成長,也可以逼著一支軍隊去成長。
那是一個用人命去換空間,換時間的年代。
……
美軍戰機的呼嘯聲,爆炸引發的轟鳴聲不斷從頭頂傳來。
劇烈的振動中,土灰沙石一縷縷地抖落,灑在雲一先和雲峰的肩頭。
依舊是那間小小的審訊室,兩人默默對視著。
「你究竟是什麼人?」
「我說了,我是你孫子。」
「你猜我信嗎?」雲峰面無表情地問道。
雲一先怔怔地望著雲峰。
稍稍沉默了一會,雲峰接著說道:「就算我的事情你全都說對,也只能說明你調查過我。通過不知道什麼手段,獲得了我的資料。」
「那我說你還不知道的事情。」雲一先深深吸了口氣,道:「你的孩子出生了,如你所願,是男孩。取名『雲援朝』。為什麼叫『雲援朝』,因為你戰死在這裡了。奶奶很想你,她怕我們忘記你。我出生的時候,奶奶想給我起名『雲抗美』,我父親不同意。最後起名雲一先。『一先』,那是你很喜歡的一篇文章。說到底,還是怕我們忘記你。」
「我知道,我說這些你還是不信。我沒辦法證明。不過,你以為我想來找你嗎?你是我爺爺沒錯,但你並沒有養育過我,甚至沒有養育過我父親。但是,奶奶為你守了一輩子的寡,含辛茹苦養大父親,又一手帶大我。她現在快不行了,我……我必須想辦法把你帶回去。」
「你為國盡忠了,想過奶奶嗎?想過她這六十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嗎?」
說完這些話,雲一先仿佛出了一口惡氣。
那對面的雲峰,卻已經是強壓著怒火了,咬牙道:「我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一句話。從現在開始,我也不會再審訊你。會給你安排單獨的房間,不讓任何人接觸你。不會給你任何機會蠱惑我們的戰士。過幾天團部會來人,我會把你作為戰俘移交給他們。有什麼話,你等著跟他們說吧。」
雲一先用近乎挑釁的語氣說道:「不會有人來的。美軍很快就會大反攻,這場仗本來就是一個口袋陷阱。物資運不上來,你們的彈藥和口糧快用完了吧?剛剛狗雜跟我說,你們現在每天只能吃一頓飯,甚至更少。美軍就是在等著這一天。大部隊很快會後撤,大逃亡一樣的後撤。一些部隊都會接到斷後的命令,層層狙擊,為大部隊贏得重整的時間。三連也是奉命斷後的其中一支部隊。我可以把那封電報的全文背出來,你要聽嗎?」
此時此刻,雲峰靜靜地注視著雲一先,那眼眶中已經漫起了敵意。
「我說過,我不會相信你說的,任何話。」
話音未落,只聽「呯」的一聲槍響傳來,很近,似乎就在坑道中。
雲峰猛地回頭,幾乎條件反射地,一下掏出了手槍。
下一刻,宋學銘已經從門外沖了進來。
「指導員,不好了!」
「戰俘?」
「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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