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瑾如實回道:「一夜未睡。」
沈兮瞳色微詫。
邱瑾繼續說道:「不止我,被召到宮中的各位官員都沒睡。」
沈兮垂眸看著她胸口處的衣襟,遲疑道:「是不是,又要起戰事了?」
邱瑾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
良久,沈兮才輕嘆一聲。
邱瑾摟緊了懷中的人。
「你在擔心什麼?」
沈兮輕靠在她懷裡,「我怕。」
怕她又會受傷,怕她...。
邱瑾下巴抵在她的頭頂,「兮兒莫不是忘了,我可是戰無不勝的定遠將軍!」
被她這麼一打岔,沈兮無語的笑了。
坐起身,「又說這些!」
邱瑾嘿嘿笑著。
從懷裡掏出一個被厚布包著的東西。
沈兮疑惑的看著她的動作,直到厚布揭開,才看見裡面的書卷。
「這是什麼?」
邱瑾將書卷放進她手裡。
笑道:「這是釋心月的新作。」
「兮兒,這可是你最喜歡的詩卷,給你買來了。」
沈兮驚愕的捧著詩卷,「這大雪天的,你從哪兒弄來的?!」
邱瑾抬手輕颳了一下她的鼻頭,「秘密。」
沈兮見她真的不打算說,感動的眼中水光匯聚。
邱瑾捏了一下她的耳垂,「打開看看。」
沈兮點了點頭,靠在她的懷裡,翻看著裡面的內容。
喃喃念叨道:「細春抹舊眼,清雲見青天...。」
細細品味,又能領略另外一層含義。
當真是好句!
這些年,沈兮除了醫書以外,四處搜羅了許多詩卷書籍,剛開始時,只覺晦澀難懂。
真正意會其中含義後,又覺奇妙無比。
邱瑾抱著她,緩聲道:「兮兒,三日後,我就要走了。」
沈兮翻閱書卷的手頓住。
「這次,去多久?」
邱瑾搖了搖頭,「我會儘快回來。」
沈兮心中思緒萬千,最終化作一句,「我在家裡,等你回來。」
邱瑾低下頭,埋進她的脖頸。
捏著她的手,轉話道:「兮兒,我聽時允說,來年楓葉紅時,天上會有流星滑過。」
「待我回來,陪你一起觀望,可好?」
「嗯,我等你。」
邱瑾沒在說話,緩緩閉上了眼。
沈兮微微仰頭,清楚的看見她眼底的烏青,心疼的靠在她身上,陪伴著她休息。
兩個月後。
邱肅與邱瑾分別各自前往不同的地方抗戰。
百里梅柟一向看不慣沈兮,除了家中大事以外,一般都不會找她。
沈兮坐在院兒中桃花樹下,春意盎然下,粉嫩的花瓣爭先恐後的盛開。
家書內還是一切安好。
沈兮剛剛把家書收好,就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下一秒,她就聽到了時羽西的聲音。
「小兮小兮!」
沈兮將家書放回匣子,交與丫鬟拿回臥房放好。
起身看向快步朝她走來的時羽西,「羽西姐,怎麼有空過來了?」
時羽西憤憤的走到石桌旁坐下。
雙手托著臉,一副苦大仇深模樣。
「別提了,我不想在家裡,這才來投奔你來了!」
沈兮笑著搖了搖頭,「這次又是因為何事和允姐姐鬧脾性了?」
朝一旁候著的丫鬟示意去端茶水過來。
時羽西語頓半晌。
嘟囔道:「我才沒有和她鬧脾性...。」
沈兮沒有戳穿。
這一年多來,時羽西每隔一段時間都要來邱府住上幾天,最後都是由時允親自過來哄好,才返回時府。
她都見慣不怪了。
丫鬟端來茶水後,時羽西一口氣喝了兩杯。
「我跟你說小兮,阿姐就是小氣鬼!」
「我就弄壞了她一個木偶,就和我生氣!」
「不就一個木偶嗎?再說了,那個木偶還是她十歲生辰時我送給她的!」
「大不了,我在賠她一個就是了...用得著和我生氣嗎...。」
沈兮算是知道了時允生氣的原因。
關於允姐姐對羽西姐之間的禁忌關係,她聽阿瑾提過幾次。
不過礙於時允,才沒在時羽西面前說這些。
「羽西姐,說不定那個木偶對允姐姐有著重大意義也不一定呢。」
時羽西若有所思,「重大意義?」
沈兮點了點頭。
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時羽西仰天長嘆,「我不知道啊!!!」
沈兮笑著搖了搖頭,轉話道:「早前聽說何家有意向你提親,怎的現在沒消息了?」
時羽西面露苦色,「黃了。」
「說起這個我就氣!」
「這都一年多了!上門的媒婆沒有八家也有十家,結果呢?」
「每家都是臨門一腳,毀約了!」
「搞得我是什麼天生克夫一樣!」
沈兮沒忍住笑出聲,羽西姐這個比喻,真是...太貼切了。
時羽西無奈的瞥了她一眼,「笑吧笑吧,反正我現在也無所謂了,一切隨緣!」
沈兮眉頭微挑,「這可不是你的風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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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羽西再次喝下一杯茶,「那能怎麼辦,再尋下去,我可就名傳整個臨安府了!」
沈兮垂眸看著面前的茶盞,看著碧綠的茶水。
抬眸看向時羽西。
「羽西姐,我送你一句話可好?」
時羽西單手撐著腦袋,「好啊,你且說來聽聽。」
沈兮抬手給她面前的空茶杯斟滿茶水。
「細春抹舊眼,清雲見青天。」
時羽西細聲重複了一遍,道:「你在說我眼盲?」
沈兮淺笑著,沒有說話。
心中暗道,你這哪是眼盲,心,也盲著呢!
時羽西重重嘆了口氣。
「罷了罷了,終歸是我弄壞了木偶,改日我去找那木匠,重新打一個便是!」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沈兮緩聲說著。
時羽西吸了吸鼻子,「小兮,今晚,我能不能在你這兒住下?」
沈兮一愣,「你不是想通了嗎?」
怎麼還要住在這裡?
時羽西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這不是剛和我阿姐吵完架嗎?要是現在回去,多沒面子啊...。」
沈兮無奈笑了笑,「行!你想住多久都行!」
時羽西瞬間開心了起來,仰頭看著不遠處的桃樹。
心中再次感嘆邱瑾對沈兮的好。
因為小兮喜歡吃桃,便在這院中種下一株桃樹。
春來賞花,秋來吃果。
羨慕啊羨慕!
沈兮順著她的視線看向桃樹。
暗暗嘆了一口氣。
阿瑾,你現在過的還好嗎?
有沒有照顧好自己...。
與此同時,廣州地界。
「將軍!敵軍撤退了!」
一名身穿黑色盔甲的男人風塵僕僕的跑進營帳。
邱瑾眉頭皺起,問道:「退兵了?」
「是啊將軍!這兩天,敵軍要麼亥時進攻,要麼寅時進攻,每每都打得我軍措手不及。」
「在這樣下去...恐怕...。」
邱瑾臉色嚴峻,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徐都尉,傳令下去,將大軍分成三批,他們既然要玩,我們便跟他們玩!」
徐保生瞬間醍醐灌頂,「將軍,您是說!」
邱瑾點了點頭,道:「另外,後方補給一直拖拉,每次糧食都不夠大軍吃上兩天。」
「派人盯著一些,不要到緊要關頭還要為糧草憂心。」
徐保生單膝跪地行禮,「是!將軍!」
「將軍放心,屬下一定親自盯緊了!」
邱瑾頷首示意他可以離開了。
徐保生離開後,邱瑾皺著的眉頭深了幾分。
此戰艱難之程度,比她預想的還要糟糕。
若是敗了...。
邱瑾止住思緒,隨即神色堅毅起來。
此戰,必須勝!
祥興二年四月。
由邱肅帶領的軍隊於西江被圍。
廣南西失守,元軍全力朝這個突破口進攻。
為了鼓舞士氣,更是為了給宋軍下馬威。
邱肅被押於陣前斬首。
得知消息的邱瑾顧不得傷心,將駐守廣南東的大軍分出一批趕往西江,試圖拖延元軍攻占速度。
奈何皇帝趙振不作為,邱瑾派出的軍隊足足堅持七日,也不見援軍。
西江淪陷,戰火紛飛,數百萬百姓流離失所。
臨安府內憂外患,各路官員都在觀望上面的意思,不敢有所舉動。
邱肅戰死的消息傳入臨安府,頓時掀起一陣驚濤駭浪!
邱肅乃是整個皇朝的鎮國將軍!
他死了,意味著皇朝...再難保全!
於是,皇帝趙振跑了。
等百官發現,已經晚了。
一時間,群龍無首的臨安府...亂了。
燒殺搶掠,層出不窮。
平日一些作威作福的官員府邸,被流民肆意搶奪,最後一把火,燒了個一乾二淨。
一些出頭想要主持大局的官員,無一不被自家『叛軍』殺掉。
時苑博得知趙振跑路的第一時間,返回時府快速整理財物,帶著家人連夜離開臨安府。
沈兮和百里梅柟也跟著時家人逃走。
就在他們離開臨安府的第二天,邱府與時府同時被逃難而來的流民占據。
夏季雷雨多,大雨連下了半月有餘,時而淅淅瀝瀝,時而雷聲大作,震的天地都要抖三抖。
沈兮跟著時家人混入流民營。
身上穿著髒亂不堪的粗布麻衣,臉上也糊滿了泥漿。
兩個月多月的逃難,沈兮腳上的布鞋破了幾個大洞,腳底也磨出了小水泡。
然,每次出現水泡,沈兮都忍著疼將其挑破,在挖一些消炎的野藥草,嚼吧嚼吧敷在傷口上,撕下衣擺布條包裹。
百里梅柟也沒好到那裡去。
她從出生,過得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何事受過這般磨難。
兩隻腳被沈兮包滿了草藥。
時羽西倒是還好,她有時允的照料,幾乎沒受什麼傷。
破屋外的雨還在下著,寒風從半牆鑽進。
沈兮攏了攏身上單薄的衣衫,低下頭埋進膝蓋里。
時羽西擔憂的看了她一眼,下一秒,就被身邊坐著的時允抱在懷裡取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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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亂世,何時才能結束啊!」
流民中忽然有人發出感嘆。
立即有人回應道。
「結束?戰爭一日不結束,亂世,便一直存在!」
「唉...連邱肅大將軍都死了,我們沒有希望了...。」
聽到這裡,沈兮抬起頭,視線落在不遠處微弱的火堆上。
「他娘的,都是那個狗皇帝!說逃就逃!白瞎他還是一國之主!」
「要是我知道他逃到哪裡去,我一定要打他一頓!」
「據我所知他逃到了廣南東那邊,你去吧...。」
此話一出,破屋內瞬間安靜了好幾秒。
時苑博看向說話的男人。
問道:「這位兄弟,你是如何得知皇帝逃亡廣南東?」
這個可是連他都不知道。
男人自嘲一聲,看向自己殘廢的腿。
「兩個多月前,我是他隨身護衛之一,逃亡時被敵軍發現,為了引開敵軍,我的腿...。」
「總而言之,我們都是他的棄子。」
「廣南東新會地區有一處隱秘行宮,哪裡有重軍把守,敵人很難攻破。」
「這麼說,那狗皇帝就躲在那處行宮裡?」
男人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時苑博眉頭皺起,細聲嘀咕道:「廣南東...。」
時允也意識到了什麼,朝後方的沈兮看了一眼。
沈兮眸光微顫,下意識握緊懷中唯一的玉佩。
阿瑾...。
「我想起來了!」
人群中忽然響起一道驚呼。
「駐守廣南東地界的將軍,是定遠將軍!邱瑾!」
有人嘲笑道:「那又如何,他爹都死了,他又能堅持多久?」
沈兮緊緊咬住後槽牙,目光如刺的看向剛才說話的人。
「這些當官的,一點兒也不把百姓當人看!」
「誰說不是呢...。」
三日後。
流民營被元軍發現,將其關押。
時苑博的身份被人揭露,當場被利劍刺穿心臟而亡。
百里梅柟為了活命,委身於元軍一個小火頭。
時允用生命,將時羽西和沈兮送出關押地。
信州與洪州交界地一處深山中。
沈兮將摘來的野果遞給時羽西。
「羽西姐,這些都是可以吃的。」
時羽西面容蒼白的盯著沈兮手中野果,眼中一片死水。
「小兮,你吃吧,我不餓。」
沈兮坐在她身邊,將果子塞進她手裡。
「羽西姐,你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了,必須吃一些才行!」
「要不然,後面的路可不好走!」
沈兮已經想好了,往廣南東方向走,那裡是邱瑾在的地方。
時羽西垂眸看著手中青果。
腦中再次浮現時允被萬箭穿心的畫面,眼睛瞬間泛起紅血絲。
還有她的爹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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