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迴渡 第十章 情起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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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我第一次叫她晴雪，而不是方小姐。方晴雪聽到我這樣稱呼她，心裡如一陣甘甜的溪流流過，頓時舒暢了許多。臉上瞬間紅撲撲的，她有些扭捏的答道：「雅塵，謝我幹什麼？」

    雅塵，多好聽的一個名zì ！這麼多年來已經沒有人這樣親切地叫過我了。來到此世之前，我的父母親人都是這樣叫我。我回家晚了，他們會喊「雅塵」，我起床起晚了，他們會喊「雅塵」……如今，在這裡，方晴雪是第一個這樣叫我的人，也是唯一一個！一股溫馨的感覺縈繞全身。那溫馨是依戀，是幸福，是依靠。然hòu 我的嘴角綻出意思自然的微xiào ，沒有回答她反而對她說道：

    「晴雪，我准你這樣叫我！」

    「叫雅塵嗎？」她揚起臉，一雙靈動的眼忽靈靈的看著我。

    「是的！」

    「那，我也准你那樣叫我。」

    然hòu 我們倆就都笑了，那種因糾結過後，迷霧散開的微xiào ，如此的迷人，如此的令人沉醉。我們就這樣在紫靜亭內，互叫著彼此的名zì ，開心的像兩個剛剛認識的孩童！是的，我們剛剛認識，那種徹徹底底地認識。

    至於我為什麼謝謝她，現在，她沒有問，我更沒有回答，因為她知道。

    「雅塵，聽說你要去長安。」晴雪在氣氛轉好之後問我。

    「是的，我要去長安學習《尚書》。」

    「我可以跟著你嗎？」說這句話時，晴雪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害怕聲音大了，我會拒絕一樣。

    「一路上還能有美人相伴，為什麼不可以呢？」我一副吊兒郎當的口吻。

    晴雪掩嘴一笑道：「貧嘴。」

    「我怎麼貧嘴了？」

    「這麼隨意就誇人家女孩子漂亮，還不叫貧嘴啊？」

    「可是你真的很漂亮啊。」

    晴雪笑的燦若桃花，櫻唇緊抿，低頭不語。看著她可愛的樣子，我心裡一盪，鬼使神差的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顯然也是一顫，臉上更紅了，呢喃道：「雅塵。」

    「哎」我答道。

    「我喜歡你！」

    我把她的手緊緊地我在我的手裡，她的手是溫暖的，相比於朱思婷那雙冰涼的手，她的手給我更多的是一種溫馨、幸福的感覺。

    「我也喜歡你！」

    我明顯感覺到晴雪在聽完我這一句話時，身子顫抖了一下。許久，抬起頭看我。我發現，剛剛還燦爛的笑著的她已是雙眼眼淚花，那是激動的淚水。誰能不激動呢？這個世界上最令痴情的人激動的事，無yí 是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同樣也喜歡著自己；這個世界上最令痴情人感到幸福的事，也無yí 是知道自己喜歡的人同樣也喜歡著自己。

    我看著淚眼朦朧的她說道：「看，哭了就不漂亮了，來，我幫你擦擦眼淚。」說著我伸手仔仔細細的幫她拭去眼角的淚水，然hòu 雙手扳著她的肩頭接著說道：「這樣才漂亮嘛！」

    她撲哧一下就笑了。

    我拉她坐下說道：「晴雪，算上三年前，咱們這才是第二次見面。每一次見面你都給我講了一個故事。今天，我也給你講一個。」

    她轉頭看著我，問道：「講什麼故事呢？」

    我握了握她柔若無骨的柔夷，捏了捏她精緻的小鼻子說道：「講一個關於至死不渝、海枯石爛的愛情故事。」

    她依偎在我身邊，點了點頭道：「雅塵，你講吧，我聽著，聽到心裡去。」

    我的右手握著她的左手，她的左肩靠著我的右肩。

    「兩千四百年前，凡間有一對青年男女相戀了，他們發誓要一起到天荒地老。然而，理想總是那麼美好，現實也總是那麼殘酷。他們的愛情得不到任何人的祝福，尤其是女方的家族。女方家族是當地的一個大家族，以門第之見千般阻撓他們在一起。他們對男孩威逼利誘，讓他放qì ，同時將女孩囿於家中足不能出戶，是他們連見面都不能。但，女孩的身邊有一個丫鬟，名叫楓兒，她冒著巨大風險用傳書信的方式幫兩人聯繫在了一起。女孩寫了一封信約男孩在某天的午時一起私奔。可惜，天不遂人願。在楓兒送書信得那天，天xià 起了大雨，淋濕了書信。當書信送到男孩手裡時，上miàn 的字跡已模糊不清，更別說那個約定的時間了。男孩苦思冥想，覺得應該是在寅時相見。就這樣，兩人各自準備著，幻想著在一起之後的幸福種種。到了午時，女孩在楓兒的幫助下，偷偷地溜了出來，在相約的地方左等右等，總是等不來男孩，卻等來了怒氣沖沖的家人。羞怒至極的家人將女孩暴打一頓，關在了閣樓之中。心灰意冷的女孩以為男孩負了約定，拋棄了她，悲傷絕望之中，她懷著驚天的恨意自殺了。女孩的魂魄飄飄蕩蕩的來到了地府，可因為她滿含著驚天的恨意而不得輪迴，她的魂魄也只能在人間孤零零的四處飄蕩。然而她滿腔恨意化成了怨氣，在怨氣不受控制之時，肆意殘殺那些恩愛的情人，就連地府的差官來了也奈何她不得。她肆殺凡人之事驚動了地藏王菩薩，慈悲心腸的地藏王以本願經為女孩超度，然而女孩卻不願重回人間，地藏王無奈只好讓步，將她的魂魄一分為三，怨念之魂困於十八層地獄，痴念之魂送人間經lì 六道輪迴，悔念之魂駐於奈何橋畔日夜哭泣。悔念之魂的哭泣令地府的魂魄不得安生，無奈之下，閻羅只得將她的眼淚收集起來和著那曼陀羅的種子與忘川河的水煮成一種忘卻前塵的湯藥讓她喝下，從此她便在奈何橋上給每一個忘不掉往事的魂魄喝一碗。那湯藥便是孟婆湯，這女孩的悔念之魂便成了孟婆。」

    「好悽慘的故事啊，」晴雪說道，「她的怨念受苦，悔念忘情，那痴念最後怎麼樣了？」

    「那痴念之魂便進入六道輪迴，生生世世尋找著那個男孩。」

    「那她尋找到了嗎？」

    「尋到了，可惜尋到時，時間已過了數千年。」

    「過了數千年又如何？只要相愛的人能夠在一起，即使再過數千年也是值得。」

    我笑著愛戀地摸了摸她的頭。

    「那，那個男孩怎麼樣了？」晴雪側著臉問我。

    「當到寅時，男孩來到了約定地點，等不來女孩，便去了女孩的家，看到女孩的家裡在為女孩辦喪事，一時間瘋了一樣的衝進女孩家中抱著女孩得屍首痛哭流涕，問她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不等他來，任誰也拉不開、拉不走。女孩的家人將這一切的責任歸咎為男孩，紛紛下重手打他，他也不還手，失魂落魄的他只想隨女孩一同離世。此情此景正好被雲遊四海的王母看到。王母便將男孩的魂魄招到自己身邊詢問緣由。男孩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卻仍然不知女孩為何而死。王母聽了這個故事以後，聲淚俱下，為這麼一對戀人感到惋惜。於是，王母便領著他的魂魄來到奈何橋看著那賣湯的孟婆，男孩便再也不想離開，只想時時刻刻守著她。王母本想讓它留在天界，可男孩只想在此守候女孩輪迴的英魂。不得已王母做了和地藏王一樣的事，將那男孩的三魂分開，賜予男孩博愛之魂有為天xià 有情人牽線搭橋的神力，化作月老為世人牽染紅線，賜那痴念之魂不死不滅，化作靈魂擺渡者居於忘川，賜那執念之魂進入六道，化作凡人世世輪迴去尋找女孩留在人間的痴念化身！」

    「雅塵，你說的是月老和孟婆的故事！」 晴雪驚道。

    「對，就是他們的故事。那女孩便是孟婆的前世，男孩便是月老的前世。」

    「那麼他們的故事就這樣這生生世世的尋找中結束了嗎？」

    「當然沒有！他們的輪迴之魂，在世間世世相遇、生生相愛，卻永不能攜手白頭、相濡以沫。」

    「為什麼每一個故事都是這樣？為什麼每一個故事都是相愛的人不能生生世世，永永yuǎn 遠的在一起，幸福的在一起？」晴雪此時已經又是梨花帶雨了。

    「我們不會！」我將她擁在懷裡輕聲說道。

    她把頭埋在我的胸口，說道：「我們一定不會！」

    「無論什麼時候，都記得你還有我。」我用下巴輕輕地摩著她的頭髮，梨花一樣的發香若有若無。

    「無論什麼時候，都記得你還有我。」她吐氣如蘭。

    這就是我們的定情之語。沒有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沒有什麼「君若揚路塵，妾若濁水泥」，更沒有什麼「天不老，情難絕」。我一直都認為，還有我，這三個字抵得上所有的誓言，比那些轟轟烈烈的生死相依，同生共死的言辭要更有分量、更真摯、更貴重。

    我就這樣擁著她，抱著一生的呵護，任憑夕陽西下，任憑月上雲頭。她就這樣靠著我，靠著一生的珍guì ，任憑曉風殘夜，任憑星燈閃爍。

    第二天，我開始向方錦篋此行。在南陽已經呆了有半個月了，再不走怕是年前就趕不到長安了。方公為我們準備好了車馬行李，拉我到旁處說道：「雅塵公子，小女晴雪就交給你了。等你學成歸來，我就替你們舉辦婚禮！」

    我雙膝一曲，跪倒在地說道：「孔雅塵一介流民，四處乞討為生，蒙方伯父不棄，得與晴雪相遇而成知己，方伯父之恩，晴雪之情，雅塵縱死難報。如今，我與晴雪將結秦晉，今後雅塵定當愛護晴雪甚於愛護自己。」

    方伯父將我拉起來，試著眼角的說道：「你的為人我很清楚，說到做到。晴雪跟著你，我一百個放心，一百個安慰。只是不知道你們這一走得多長時間，見不到你們啊，我這心裡……」

    看著他老淚盈眶的面龐，心中很不是滋味。方錦篋膝下無子，僅有兩個女兒，一個跟師傅雲遊，另一個要跟我同去長安。自此，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只是痛心的喊了聲「方伯父」

    方錦篋擺了擺手道：「你啊，不用安慰我，趕快走吧。不然天黑可找不到投宿的地方。」

    說完他就要往馬車那邊走，我慌忙攙著他。我們走到馬車前，晴雪正站在馬車邊等著。她看著漸jiàn 蒼老的父親，心裡也不是滋味。只能對著家裡的丫鬟們說著怎樣照顧好老爺，喜歡看什麼樣的書，喜歡喝什麼樣的茶……每一個細節，每一個過程都說的無比詳細，重複了再重複，生怕家丁丫鬟們記不住。

    在洛子倫和沐玉來到方府門前時，離別終於還是來了，晴雪鑽進馬車裡的一瞬間，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掉了下來，大喊著「洛大哥，好生照顧我爹爹。」

    洛子倫不跟我們去長安，他說他喜歡南陽，想一直留在這兒，在這兒等我們回來。其實，後來我才明白，他不是不想去長安，只是瑩兒在南陽，他要在這兒陪她！所以，我們就商定要洛子倫搬到方府來照顧方伯父，方伯父很愉快的答應了。至少洛子倫能陪他說說話、解解悶。

    方錦篋看到他們倆來了，就催促著叫我們走。然hòu ，方雲就聽話的趕著馬車走了，留下來的是晴雪的哭聲。

    方錦篋說道：「這孩子，就愛哭。你又不是不回來了？」說著自己的眼睛也濕潤了。

    我跨上了馬，向著林伯父和洛子倫以及留守在方府的家丁丫鬟們分別說道：「保重。」

    眾人都回答：「雅塵公子保重。」、「雅塵公子一路平安。」……

    沐玉也跨上了馬學著我和別人說保重。本來是要沐玉和女眷們一起坐馬車的，可沐玉說她喜歡騎馬，不喜歡憋在那個悶悶的馬車裡，所以就和我們男子一起起了一匹馬。一身男裝，持一根綠竹杖，英姿颯爽。

    在太陽照yào了整個太冰湖的時候，車隊緩慢的走出了南陽。波光粼粼的湖面，映照著一老一少兩個孤單的影子，那是方錦篋和洛子倫的……

    本部小說來自看書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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