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氪走進行政樓,兩旁的木門散發著威嚴。裡面可以聽到一些楊氪認識或不認識的老師發出的聲音。而那些老師卻都認識楊氪。倒不是說楊氪有多麼忘情忘義,主要是他的身份在學校里實在是有幾分特殊。
他打開一扇門。從他沒有敲門就進去可以看出裡面的人和楊氪關係不一般,而事實也確實如此。
外面的陽光透過可以調節光照強度的半透明玻璃窗照射進來,狠命地撞擊在地板上。窗戶邊上的兩株盆栽像保鏢一樣守在窗戶兩旁,但也只擋住了一部分已經被窗玻璃阻擋過的陽光。而那些盆栽阻擋不了的陽光,則自豪而又炫耀地踩在一張占據了六分之一辦公室面積的黑色辦公桌上。不過也就止步於此,因為黑色,吸收了所有的光線。
黑色的辦公桌正中間放著一疊紙,一個男人正拿著筆在上面寫字。很難想像在二十六世紀初還會有人幹著這麼復古的事情,但是它就這樣旁若無人而又驕傲自滿地發生了。
這個男人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和一條白色長褲,這與辦公桌的黑色形成鮮明對比。顯然,這個男人是有預謀地故意將自己的特殊性體現出來,這也正是他令楊氪討厭的特點——自以為是,總是無視他人勸告。
「爸。」楊氪不自然地叫出聲來,「隋朝皇帝楊廣才用這麼古老的方式寫字。」
「這是老一輩人的智慧結晶,又豈是你們這個時代的小孩能夠明白的?」那個男人眉頭微皺,「還有,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不能因為我叫楊廣羽就用隋朝皇帝來稱呼我。」
「我也沒有用隋朝皇帝來稱呼你。」楊氪先是用自己都難以聽清的聲音小聲低估,再用正常的音量說道,「爸,你還是固執地覺得下一代人不如上一代人。」
楊廣羽站起來,這個動作使他身後的懸浮椅的開關自動斷開,然後緩緩落下,移進角落中。這個時候他已經明白自己剛才言語上的錯誤。不過,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是沒有必要承認錯誤的,只需搪塞過去就好了。
「我不管別的,總之我和你之間肯定是一切我正確。」他搖了搖頭,裝出一副因為自己的孩子不好而失望的表情,「你這個孩子越來越沒大沒小了,怎麼可以說自己的父親是固執呢?真是的,究竟是誰生誰難道都搞不清楚了嗎?」
現在是二十六世紀初,天知道究竟幾百年前父母和孩子之間就已經完全沒有威嚴和等級差別了。如今,整個社會追求的是平等與自由,是尊重與互助。舊時代的黑暗早就被上帝淨化了。
可是顯然,上帝偷懶了。楊廣羽,一所中學的校長,卻總是認為晚一輩的人要永遠聽早一輩的人的命令,哪怕是錯誤,也必須要錯下去。楊氪倒不會因為這個仇恨自己的爸爸,但想讓他喜歡和接受,還不如去想想怎麼在陳三泉眼皮底下欺負許半仙吧,那會輕鬆一點。
「算了,說別的事情。我中午要自己吃。」
「可以。」楊廣羽站起身,「我本來今天中午就有點事情。」
楊氪緊隨著楊廣羽走出門,朝著食堂的方向走去。剛走出門,一片白色躍進他的視線。
「楊氪!」丁寒羽笑著打招呼,「走吧,我估計千諾和可可已經到食堂去了。」
陽光仿佛是雲朵般浮在她白中帶青的頭髮邊上,她的每根頭髮都在微風中輕輕蕩漾,似乎每一根都刺入空氣中,若隱若現。她抬起潔白如玉的手,將垂下來的頭髮掛到耳朵上,露出她那攝人魂魄的左耳。她的衣服整潔得讓人難以接受褶皺,而實際上,校服上的每處褶皺都有著完美的弧度與大小,似乎更增添了她的美麗。她的衣衫隨風飄動,讓人興奮地想要溶解在水中。
「你的頭髮,為什麼會是白色的,千諾不是不喜歡染髮嗎?」
「天生的,我是混血兒。」丁寒羽轉過身來,空靈純淨的眼睛注視著楊氪手上的水解器,她的睫毛閃閃發光,「你覺得我的頭髮好看嗎?」
楊氪笑了笑,點點頭。
「可惜啊,我還是不能超越那四個人。」丁寒羽的語氣中倒是沒有一點遺憾,「附近還有四所中學,它們的校花可都不在我之下。」
楊氪好奇地眨了眨眼睛,掩飾住了自己心中的漠不關心。對於他來說,沒什麼人他看得上。校花又如何,每所學校都會有的。而自己,可是上帝。
「林白霧、張若伊、千雅秋、卡欣雪,就是她們四個校花。」
「卡欣雪,『卡』姓,她是卡隆的後代!」
「我還以為你們男生只記得盧夢呢。」丁寒羽無視了周圍投向楊氪的嫉妒眼光,「我們到了。」
諸葛千諾揮了揮手。李仙可微微一笑。
他們四個人在眾人的嫉妒和羨慕下走進食堂。
「諸葛千諾、丁寒羽、李仙可,我居然能夠同時看到他們三個!」
「還有一個,那個人是誰?」
「誰在乎呢?我完全不在乎,誰愛在乎誰在乎去,和我無關。」
「你的廢話多得像天上的繁星。」聲音中帶著童真與樸實,具有濃厚的諷刺意味,「等會兒,那不是楊魔音嗎!不跟你廢話了,我先去征戰四方了!」
諸葛千諾找到一個角落的四人桌坐下,丁寒羽坐在他身邊。楊氪注視著動作因為自身的文靜而顯得十分拘束的李仙可緩慢而又輕巧地降落在椅子上,然後玩味地笑了笑:「吃點什麼?」
「楊氪你去點嗎?那你隨便點吧,我們隨意。」丁寒羽臉上掛著笑容,「你還拿著千諾送給你的水解器啊!」
「我和你一起去吧,到時候有男生找上你要和你決鬥可就不好了。」諸葛千諾笑著站起來,「丁寒羽,盧修怎麼不過來?」
「忙著呢,據說正在追求寧堂韻,怎麼可能還會過來和我們一起?」丁寒羽甩了甩頭髮,似乎李仙可完全被她的青白色頭髮比下去了。
校花候選榜排行第二的寧堂韻!諸葛千諾的嘴角動了動,明顯有幾分無奈,他拍了拍楊氪的肩膀,和他一起走開。
楊氪剛把水解器放入口袋中,就看到了極其罕見的一幕。
「楊魔音,為什麼你就是不肯答應我?!甚至連個機會也不給我?!」一個語氣中旋轉著哀求和失望的男生很是激動地叫喊著。
「真沒想到二十六世紀初我們還能看到這麼無聊的事情。」楊氪沒有停留,徑直走去。
「似乎這些事情的無聊和幾世紀無關。反正狼族是不會發生這些事情的。」諸葛千諾說得很平淡,「儘管他們有好多個家族,但也不會像我們人類一樣搞什麼家族聯姻。」
突然,一個優美的身影飄入楊氪的視線,然後緊緊地纏住了楊氪的右手臂,聲音響起:「這就是為什麼!這是我哥,他看不起你!」
楊魔音的聲音很好聽,柔軟中帶著不可一世的驕傲,驕傲中帶著平易近人的親切,親切中帶著令人沉醉的活潑。她的每一個字,每一個詞,仿佛都有著神奇的魔力,就像是毒品,勾人心弦。
諸葛千諾還沒來得及皺眉,剛才那個男生就狠狠地撲過來:「你為什麼看不起我?!」
楊氪笑了笑,校花候選榜排行第一的楊魔音居然纏住了自己的手臂,可真是滑稽。他讓自己的聲音和眼神都冰冷了許多:「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又為什麼會看得起你?」
「我叫張詠宙。」那個男生的語氣中帶著自豪,似乎他自己的名字是命運,可以掌握一切,「你又叫什麼?」
「詠宙?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楊氪微微一笑,無所畏懼的說道,「我叫王嘯正。」
「王嘯正,我記住這個名字了,你給我等著!」
楊氪搖了搖頭,很嫌棄地甩開楊魔音的手,轉身朝諸葛千諾走去。
楊魔音湊到楊氪耳邊,低聲道:「謝謝了。」
「謝什麼,我的妹妹。」楊氪一笑。
「你當真了啊,我只是隨便說說。」楊魔音的臉頰迅速變紅。
「恐怕不是這麼簡單的吧?隨便說說?」楊氪的眼神變得有些迷離,他身上屬於神秘的魅力盡情展現,「你今天的事情並非是隨便找了一個人來當擋箭牌。」
諸葛千諾皺了皺眉。又來了,那種統治者的眼神又來了。楊氪的眼神中,似乎真的藏著上帝。
「楊氪,為什麼這麼說?」楊魔音下意識地問道。
「為什麼不叫我王嘯正?」楊氪的嘴角閃過戲耍的光芒,「你又讓我找到了一個可以證明我剛才的言論的證據。」
「第一,想要擺脫男生的追求,應該會是找一個假男朋友,而不是去找個哥哥。第二,為了讓追求者更加憤怒,理應是直接抱住而不是像你剛才那樣僅僅是摟著我的手臂。第三,諸葛千諾就站在一旁,如果是找一個假哥哥,為什麼不去找他呢。更何況他脾氣很好,也不會懼怕什麼報復,如果你那麼做了,他未必不會幫你。第四,一般來說,追求者走後,應該是自然地放開我而不是等著我來甩開你,這可與女生的矜持相違背。第五,你之前叫我楊氪而不是王嘯正,這就說明你早就認識我。第六,我曾經多次從父親那隱約地感覺到我有一個領養的妹妹。」
「所有的一切都歸結在一起,你就得出了我是你妹妹的結論!」楊魔音眨了眨那雙潔淨清澈的眼睛,眼睛中有源源不斷的震驚跳躍出來。
「好了,走吧。」諸葛千諾拍了拍楊氪的肩膀,看向他的眼神中明顯多了幾分讚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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