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花廳,袁老坐在躺椅上,腿上搭著一張毯子,面前擺著棋盤,嚴陣以待。一筆閣 www.yibige.com
廳中點了火爐子,暖意融融。
柳知夏走進去,在棋盤另一端坐下,順手捻了棋子於棋盤上落下。
「哼,無事不登三寶殿,現在沒事你都不來看老夫了。」袁老也落子,抱怨過後話鋒一轉,「來告狀的?」
「袁老消息靈通,沒有什麼瞞得過你。」
袁韻巧趁他在宮中忙公務之機,找上門去同他妻子說三道四,袁老便是當時不知,現在也該知曉了。
「明年開春,她會入宮選秀。」袁老沉默片刻,道。
「袁老可能不太了解您這位曾孫女,她若是能輕易甘心的,就不會做出這等事情來。」柳知夏淡道,「下官雖然官位低微,性子卻並不怎麼好,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挑釁,該出手的時候下官絕不會留情。」
棋子捻在指間,卻遲遲落不下去,最後袁老低聲長嘆,「給你們添麻煩了。」
原本他並未下定主意,怎麼也是自己曾孫女,若她不願入宮,那就找個好人家儘早嫁了,一輩子安安分分的過,也甚好。
只是他沒想到這個曾孫女會做出那般有辱身份的事情來。
一再去踩柳知夏的逆鱗,怨不得人會找上門來放話。
柳知夏是什麼性子,別人或許還沒完全看透,他卻是看得明明白白的。
別看柳知夏表面儒雅謙和,真要狠起來,心黑手辣程度不輸南陵王。
小皇帝在柳知夏手裡栽了多少跟頭了?
最後一子落下,老者心有旁騖,落敗。
柳知夏起身,「今日拜訪,除了探望袁老,下官還想見一見袁小姐,跟她單獨談談。」
「就在這裡談吧。年紀大了精神頭越發不好了,我去睡個午覺,你們慢慢談。」袁老起身,在小廝攙扶下往外走,「去把小姐叫來。」
別院客廳里,袁韻巧有些坐立難安。
昨天下午收到柳府遞帖開始,她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柳知夏會找上門來,在她意料之中。
此前單獨相邀,柳知夏以男女有別婉拒她。所以她昨天才會去柳府,一是為讓傅玉箏知曉她的心思,盡最大可能去說服,二就是為了今日,為了能跟柳知夏單獨一談。
她知道,她去找了傅玉箏,以柳知夏對傅玉箏的袒護,定然不會不聞不問,勢必要找到她頭上來。
「小姐,柳大人前來拜訪,老爺子讓您去花廳。」
丫鬟來報,袁韻巧定了定心神,「你先過去奉茶,我即刻就到。」
他一定會來見她。
她等很久了。
低頭檢查一下自己一身打扮,又將耳畔碎發抿了抿,深吸一口氣,袁韻巧去往花廳。
走到花廳門口,便覺暖意撲面而來,室內火爐子燒得正旺。
男子著一襲藏藍長袍,腰束同色腰帶,衣襟銀絲勾勒出簡單大方的花紋,沖淡了深色的沉悶,如點睛之筆,更襯得男子清雋儒雅,玉樹蘭芝。
他就坐在客座上,手裡執著白玉茶杯,品茶的動作不緊不慢,舉手投足透著風雅。
聽到她的腳步聲,男子放下手中茶杯,朝她淡淡看來。
那雙黑眸漆黑深邃,眨眼間如有星光閃爍,眸波清冷。
他看她時是不帶半點感情的,即便如此,與他對視的時候,她依舊心頭砰跳。
「韻巧見過柳大人。」她入內,朝男子福了一禮。
「袁小姐是主,柳某是客,袁小姐無需如此多禮。」男子凝著她,神情冷淡,「昨日袁小姐曾到柳府一訪,今日柳某禮尚往來,相信袁小姐定然知曉我此次來意。我們不妨直接打開天窗說亮話。」
站在男子面前,迎視他清冷犀銳目光,袁韻巧笑了笑,「是柳夫人跟大人告狀了?」
「我的妻子,她身邊無論大事小事我都知曉。這是為人夫的責任,若需她主動提及我才知道,那是我不稱職。」
袁韻巧臉上笑意變得牽強,「那麼大人找過來,要如何教訓我為你夫人出氣?」
柳知夏站了起來,修長身姿筆直挺拔,不多魁梧,渾身散發的清冷卻能帶給人無形壓力。
「既是打開天窗說亮話,那麼柳某直言,袁小姐日後別再去找我夫人,你們非同一種人,做不來朋友。希望袁小姐日後別來打擾我一家子的平靜,你的存在於我們而言,很多餘。」
無視女子煞白臉色,柳知夏拂袖離開。
「柳知夏!」身後,女子聲音終於失了平和,露出尖銳。
柳知夏停下腳步回頭,淡然神情未有一絲變化,無論女子說什麼做什麼,在那張臉上,都撕不開一條裂縫。
「就算你對你妻子一心一意,對任何人都看不上眼,可是你別忘了你是京官,你能管得住自己的心,你管得住時勢嗎?你爬得越高,窺視你的人就會越多,終有一日你會不得不低頭!傅玉箏的家世背景撐不起任何壓力,屆時,你的妻兒同樣會受到傷害!因為傅玉箏沒有底氣!」
「不得不低頭?袁小姐,恐怕你有所誤會。」男子迴轉身來,冷冷瞧著失了儀態的女子,「我柳知夏頭頂這方烏紗,首先為的是護小家,其次,才是國家大事。若時勢逼迫,我隨時能摘下烏紗走人,我柳知夏留戀的,從不是權勢!」
舉步,迫近女子面前,居高臨下,目光犀冷,「還有,傅玉箏不需要任何外力扶持,哪怕她一無所有,她也不會輸給任何人。我就是她的底氣!」
男子背影早已消失在廳外,而袁韻巧站在原地,久久仍沒能回神。
眸光震顫,臉色雪白,整個人搖搖欲墜。
最後,嘴角僵硬扯開,發出譏諷笑聲。
不知是在笑別人,還是在笑自己。
他說,他就是傅玉箏的底氣。
斬釘截鐵,不留一絲餘地。
柳知夏,他不知道他越是這般越是耀眼,越是讓人割捨不下?
她知道自己輸了,輸得很難看。
不是輸給傅玉箏,而是輸給柳知夏。
視線落在廳外男子離去的方向,袁韻巧失魂落魄,水袖下十指緊緊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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