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夜,宰相大人的府邸便被二皇子祁禹給包圍了。
無邊夜色籠罩著偌大的府邸。
林耀甫攜著妻兒站在正廳門口,好整以暇地看著深夜闖府的人。
二皇子祁禹不忍的瞳光微微地朝眼前的姨父望了望,並不知道該如何自圓其說。但看他面色平淡出其,這便讓祁禹有了一絲緩和。想來自己領旨捉拿他的事兒,自己的姨父早就得到了消息。
「二殿下深夜到此,究竟所謂何事?」雖然明知是皇上所派,但他還是要給這個外甥一點兒薄面,至少不能讓祁禹帶兵來的人看出他們兩個有些什麼不為人知的關係。
因為,林耀甫度過難關,還需他這個外甥鼎力相助,所以萬不能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不顧後果地讓祁禹也跟著牽扯進來。
「外甥奉聖上口諭,前來捉拿姨父!」祁禹自知輕重,所以談吐間略為謙恭。隨之又向身周屬下喝道,「帶走!」
隨之林耀甫便因罪送入了刑部大牢,不過捉拿的人只有林耀甫一人,可見皇上也只掌握了他以前的一些小罪。
刑部大牢各處都是二皇子祁禹的人,可實際上,卻都是為林耀甫賣命的人,所以當自己的主子入得刑部,他們絕對不敢有絲毫怠慢。反而是好吃好喝地招待著。
沒有誰會願意透露自己主子在大牢裡的任何舉動。
二皇子祁禹步入牢中,謹慎小心四下望了望,隨後拱手道:「姨父,外甥今日得罪了。」
「無妨。」林耀甫抬手止住他,「陛下是何等狡猾之人,他會派二殿下前來捉拿我,無非就是挑起我們之間的內部矛盾。但是他忘了,我們林家之間的信任還不會脆弱到這個地步。」
「那外甥該如何才能幫助姨父?」二皇子祁禹納悶道。
「現在不宜打草驚蛇!」林耀甫看了他一眼,忽而問,「今日陛下可有召殿下一問?」
二皇子祁禹點頭:「是,父皇今日的確召了外甥和太子以及祁真。」忽而眉色一凝,祁禹解釋道,「姨父放心,外甥絕不會為了自己苟活,陷姨父不義,致林家基業不顧。」
林耀甫拍了拍二皇子祁禹的後背:「姨父相信你。」而後寬慰道,「放心吧,姨父還不至於被幾個死了的大臣壓在地上翻不了身。」
「是,外甥一定會竭盡全力,救姨父出這大牢!」二皇子祁禹堅定地保證道。
「不可!」林耀甫阻止,「姨父剛剛進入大牢,你就派人給姨父說情,勢必會激怒陛下。到時候若是遷怒於你母妃,遷怒於你。只怕姨父最終還是不能逃離大牢。」
「那外甥該怎麼做?」
「見風駛舵、循序漸進!」林耀甫緩緩相告,「只要你這幾日的言行舉止不讓陛下看出任何袒護姨父的動機,那麼不僅保護了姨父,也保護你自己和你母妃。」
「姨父是讓外甥對此事兒視而不見?」二皇子祁禹愣了一瞬兒,忽而擔憂道,「那姨父打算怎麼處理?」
「等!」林耀甫把這個字眼說得格外地響亮,「唯有我們這一方什麼也不動,那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才會掉以輕心,進而浮出水面。到時候姨父再一血前恥,豈不快哉?」
二皇子祁禹高興地拱手:「姨父真是高明!」
「哦,對了,你母妃那邊有何舉動?」林耀甫撲騰了一下錦袖,靠坐在牢裡那繡樣精緻的椅子上,「是不是查出來了?」
二皇子祁禹搖了搖頭:「母妃派鳶兒去浣紗閣查過當年之事,不過閣中之人守口如瓶。看來是父皇有意不想讓人知道?」
「罷了。這事兒先不著急。」林耀甫嘆了口氣,忽而斜眸,「東宮那邊又有什麼動靜?」
「太子並未在父皇面前說個姨父的不是。」二皇子祁禹分析,「看樣子,他倒真是對莫府那位尤姑娘鬼迷心竅了。」
「太子殿下雖不足為懼,但他背後那精明的皇后娘娘呢?」林耀甫鋒利的眉下一雙瞳仁里,跳動著森森火焰,「你同你母妃還是小心為妙。」
「姨父放心吧,外甥自有辦法應付!」
二皇子祁禹在天牢裡呆了一陣兒,就離開了。為了防止被人抓到把柄,所以他並沒敢多多待上幾個時辰。不過即便是他在牢裡露個臉,這邊就已經傳到了皇上的耳中。
皇上握著狼豪,在雪白的宣紙上觸了一個污點,眸中閃著狡黠的光芒:「佑為啊,你說,朕的這些兒子們怎麼都那麼迫不及待呢?」
傅佑為公公頷首搖頭:「老奴……老奴也不知道。」
「得得得,老東西。你就給朕裝吧!」皇上不以為然地瞟了他一眼,隨之持起桌前那一堆奏摺,「哪,你看看吧。這些罪證也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就開始準備的。」
傅佑為公公拍著馬屁:「陛下,三殿下能夠體恤百姓,實乃陛下之福啊!」
「朕的福氣,朕的福氣!」皇上惱羞成怒地抓起桌上的奏摺就扔在傅佑為公公的身上,「你這老東西一天不氣氣朕就開心是吧。他做這些……是因為體恤百姓,是為了朕這江山社稷,眼睛都長哪兒去了?」
傅佑為難耐地扭了扭脖子:「陛下,三殿下不是體恤百姓,他為什麼要苦心孤詣地尋找林宰相的不痛快呢?」
「呵。問得好!」皇上拍了拍那金黃色的奏摺,現出詭異的笑意,「那林宰相是什麼地位,他在朕的心中,又是什麼樣的地位?如果想要同幾位皇子爭奪儲君之位,還真得扳倒禹兒身邊的這位為國為民的好宰相。」
傅佑為吞吞吐吐地放肆道:「可……可陛下自己真的認為林宰相是一位……一位為國為民的好宰相麼?」
「嘿,老東西,你是話裡有話啊?」
傅佑為退了幾步,慌張地回稟道:「陛下心裡如果真的認為那林宰相是個匡復社稷的好官,那昨晚上也不會讓二殿下將他拿下。關進刑部大牢裡去了?」
「呵呵,不錯,不錯。朕不想發生的還偏偏發生了!」皇上握了握茶杯,手指定著屋頂,「朕看,這就是老天爺作怪。朕越希望沒有貓膩的大人卻偏偏有貓膩,越希望有的呢,卻偏偏沒有。真是折騰人啊!」
傅佑為公公曲意逢迎地說:「但這一切不還是掌控在陛下的手中麼?」
「嘿,你這老東西……」皇上叫罵道,「那你給朕分析分析,朕如此心急地處置林宰相,妥是不妥?」
妥字的尾音剛剛落地,那傅佑為公公又裝腔作勢地跪下來:「老奴愚笨,不敢妄加置噱。」
「朕真想一巴掌拍死你!」皇上聞言,又鬱悶地抬起自己的手掌。
傅佑為公公哀吼一聲,捂住腦袋,匍匐跪地道:「陛下,老奴知罪。不用陛下拍死老奴,老奴自己打死自己!」
「你……」皇上又想氣又覺得好手,手臂就這麼顫顫地抬著,「好啦,朕不逼問你了,你這老東西還不趕快起來。」
「謝陛下!」傅佑為公公站起來,托著拂塵又慢慢地退到皇上的身旁。
「你呀你,就算心裡頭有好主意,也不願意幫朕分憂!」皇上若有所思地白了他一眼,「你不給朕想法子,朕便自己想。朕還不信,能比你蠢到哪兒去。」
「皇上折煞老奴了。」傅佑為客客氣氣地做出不敢當的架勢,「老奴蠢笨,老奴才最蠢笨。」
皇上伸出手指對著傅佑為的眼睛點了點,不再糾纏不休。
「好了,你去把三皇子給朕叫過來?」
傅佑為公公領旨退出菖文殿。
當皇上第二次喚人將三皇子祁真帶到菖文殿時,二皇子祁禹就已經發覺了。
此刻,他端坐在安貴妃的寢殿之中,手中玩著兩顆如鴨蛋般大的瑪瑙,冷冷地看向安貴妃:「母妃,看來這背後想扳倒我們的,果真這祁真無疑了?」
「你看清楚了,那祁真又被你父皇召進了菖文殿議事兒?」安貴妃繃著額頭,斜倚在美人軟靠上,「本妃還沒動靜,她們就迫不及待了麼?」眉頭一皺,她看向二皇子祁禹,「你姨父那邊怎麼說?」
「他讓我靜觀其變!」二皇子祁禹回道,「不過姨父提起過母妃辦的那事兒?」
「哎,這事兒有些難辦。」安貴妃嘆了口氣,然後方道,「不過母妃已經在想辦法了。再過兩日,母妃必叫那麗妃遭殃!」
二皇子祁禹不敢相信地覷了覷安貴妃的臉,當看到她眼中猩紅的血光時,他下意識地明白,這是自己的母妃決定主動出擊的最佳時刻了。
……
李詩語和莫璃大將軍也是第一時間就得知林耀甫被關押在刑部大牢的。但是這並未減輕他們心頭的擔憂。
事實上,李詩語也知道,林耀甫會混到宰相那個位置,也不單單是因為皇上的提拔。還在於他朝中有人。
所以即便林耀甫被送到了天牢,李詩語和莫璃大將軍仍然毫不猶豫地相信他過著質量絲毫未能減弱的富裕生活。
「羽兒,此事兒你怎麼想?」莫璃大將軍手撫著李詩語的腦袋,狐疑地問。
李詩語撐著腮,面無表情地回道:「還能怎麼想,不過就是他犯了罪,皇上想將他抓起來而已。」
「就這樣?」莫璃大將軍不可置信地瞪了她一眼,「你素來聰明,應該不只是想到這個吧?」
李詩語沉沉地瞥了他一眼,方嘆氣道:「林耀甫是什麼樣的人,怎麼可能自願進入刑部大牢。除非他自認為有不得不進入刑部大牢的理由。也許是我們同三皇子的結盟起了效用,他有了我們的加入,自覺勝算很大,所以才鋌而走險,拿出以前收羅的證據呈給了皇上吧!」
「那那些無故失蹤的大臣,羽兒又怎麼想?」莫璃大將軍淺笑。
李詩語身子擰了擰,語氣乖張地笑笑:「怎麼,你又考我?」
「沒辦法,平日太無聊了。」莫璃大將軍無奈地攤手,「本將軍太過聰明,難遇敵手。可夫人卻不同了。」
「是麼?」李詩語挑挑眉。
「是是是!」莫璃大將軍舉手,心悅誠服地笑了笑。
「阿璃,上次彈劾林耀甫的幾位大臣,你可認識?」李詩語歪著頭道,「你說他們幾個是太子殿下的人,還是三皇子的人?」
莫璃大將軍堅決回答:「只能說他們曾經是依附於太子的!」
李詩語心頭突突地跳著:「阿璃,你的意思是,那幾位大臣已經看清時勢,掉轉了方向!」
莫璃大將軍沉著地點頭。
李詩語聽罷有些惋惜:「只可惜他們終死了,所以他們的調整的目標並未得到什麼好下場。」
「不,他們人雖死了。可他們的家人卻得到了優待!」莫璃大將軍陰沉的聲音再次響起,「羽兒,你知道這是為什麼麼?」
李詩語搖頭:「我不懂。」
「只要他們認定的這個人最終成為了天子,那麼他們的祖祖輩輩就會一生榮耀!」莫璃大將軍解釋。
「這些人可真傻,拿自己的命去換一個榮譽!」李詩語暗自嘲諷了一聲。
兩人正在府中閒聊,忽而青鳥火急火燎地闖進來。她目光中透著擔憂:「不好了,將軍,柴房裡的那個人逃跑了?」
「逃跑了?」李詩語抽身立起,神色難掩慌張,「怎麼給他跑了呢,不是將他手腳綁著的麼。」
「今兒早上去送飯,發現有個兄弟躺在了柴房裡!」青鳥揣測道,「那兄弟衣服都被扒了,想來是偽裝成府中家丁逃走的。」
「被他給逃了?」李詩語跺腳,「那還不快去追!」
莫璃大將軍淡定地抱著雙臂:「不用追了。」
「再不追,這唯一的把柄也沒了?」李詩語急地上火,可身後的莫璃大將軍卻佯裝地十分淡定,他撥指輕輕將李詩語往懷中一拽,「這個人不過就是傳個話而已。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傳話,傳什麼話?」李詩語道,「難道你有什麼話要傳給林耀甫的麼?」
莫璃大將軍點頭:「是,我正是有要緊的事兒,需要他給帶出去。」他深邃的目光一挑,「我想讓林耀甫知道,我們已經知道了他刺殺的奸計。」
「有什麼益處?」
「被幾個大臣送進大牢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讓皇上知道了他設計陷害於你的真相!」莫璃大將軍一語點破。
李詩語搖頭:「你也說了,我們卿家也是被陛下忌憚的。怎麼可能會相信當日我的失蹤同林耀甫有關呢?」
「為何不相信?」莫璃大將軍反問,「皇上把他關進大牢不做懲處,羽兒以為是因為什麼?」
李詩語撓了撓頭。
莫璃大將軍繼續解釋道:「不殺他只是沒更多可以治他死罪的證據。但倘若有了非得治他一死的重罪呢,你說陛下會不會輕而易舉地放過這個機會?」
「我的性命這麼重要?」李詩語搖搖頭,「得了吧。我才不信,那皇上要是真那麼器重我,為何還要幾番考驗質疑?」一想起水災,她就後背發涼。
若要說這陛下器重,她還不如認為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值。
「羽兒,你可還記得當日是因為什麼出城的?」莫璃大將軍定在窗外,雙睫之下眸色幽深,「陛下到底派你去做何事兒,難道你也不記得了麼?」
「我腦袋都摔壞了,那裡還記得皇上讓我去做什麼事兒?」李詩語語調無波,平緩地笑道,「即便是有,想也不是什麼好事兒吧。」看著莫璃大將軍眼中清淺的目光,李詩語一怔,手指移到莫璃大將軍的下巴,「喂,我的好夫君,你今日真的好可疑啊。」手指回縮,又重重地點在莫璃大將軍的胸膛上,「哪,你會這麼問,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去做什麼?」
「原本為夫也是不知道的。」莫璃大將軍打了個呵欠,和樂地笑了笑,「不過現下倒是知道了?」
「那我是去做什麼來著?」李詩語伸長脖子探聽。
「這個嘛!」莫璃大將軍捏著額頭,「容本將軍想想。」他停了一瞬,面色陡然精神起來,閒散地在李詩語的面前磕了磕光滑如鏡的桌子,「羽兒,你還記不記得給為夫寫的那些情書!」
李詩語固執地搖頭:「拜託,我從來不寫情書的人啊。大將軍,你怎麼又冤枉我!」
「別叫了,我的好羽兒。」莫璃大將軍伸手將李詩語拉過去,親吻了幾下臉頰,「白字黑字寫了那麼多,為什麼你就不承認呢。」
「好夫君,你也知道的啊,那情書字寫得那麼好,而我……我現在握個筆都會握錯的啊!」李詩語繼續反駁。
「你在害羞,故意偽裝的!」莫璃大將軍又朝著李詩語紅潤的面頰上親了一口,「雖然你悄悄地給本將軍寫情書是有些匪夷所思。不過事到如今,羽兒,為夫卻不得不誇你這情書寫得好!」
李詩語掩唇。
天哪,老娘文采斐然,竟然是因為寫給他情書?難不成寫了什麼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還是寫了什麼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虛偽話?
李詩語怯懦地眨了眨眼睛,規規矩矩地坐下,然後伸手去捏莫璃大將軍的胳膊:「好夫君,既然你說我情書寫得那麼好,要不然今晚兒你把我曾經寫的情書拿出來,也給我瞻仰照樣?」
莫璃大將軍斜眼:「你剛不是說不識字的麼?」
老娘咋就不識字了,明明是不認識毛筆字而已。但約莫還是認得幾個吧。似我愛你這樣顯眼的字眼,終歸還是認得出吧?
「那個……你……你不可以念給我聽啊?」李詩語彆扭地抖了抖袖子。
「好個丫頭,竟然想占我便宜!」莫璃大將軍模稜兩可的話讓李詩語禁不住呆了呆。
說來說去,到底是個什麼意思啊?
李詩語神氣地看了她一眼:「你念我寫的情書,怎麼我還占便宜了啊……」一感嘆,她當下就懂了。或許是因為自己寫的這情書是第一人稱,如果莫璃大將軍來念的話,那麼勢必自己便成了他。
如此一來,自己可不就占便宜了麼。
「我在信上給你說過什麼肉麻兮兮的情話麼?」李詩語笑問。
莫璃大將軍冷靜地搖頭:「沒有?」
「那我罵你烏龜王八蛋什麼了?」
「也沒有!」
李詩語奇怪了,憤憤道:「我一沒對你說肉麻兮兮的話,二沒說什麼罵你的粗俗話。那你憑什麼就認為我就會占便宜?」
「我說一句,你就說了這麼一通。羽兒,你究竟累是不累?」莫璃大將軍揉了揉額頭,表情有些怪異。
李詩語翹唇,一臉地神采飛揚:「沒辦法,我喜歡欺負你!」
「你……」
「好啦。你有話就快說吧。」李詩語催促,「是不是我給你寫的情書上面,寫了我要去做的事兒。」
莫璃大將軍點頭:「是。」
「是……去做什麼?」
莫璃大將軍四下望了一眼,起身將門和窗掩上了:「你是去完成陛下交給你的密任。」
「密任?」李詩語懷疑,「秘密的……任務?」
莫璃大將軍認真地說:「風辰國同領國年年征戰,所以皇上派譴羽兒,讓你前往鄰國談判,最好能夠簽訂和平協議書。」
「你的意思是,我是前往鄰國的和平使。」
和平使?聽著這奇怪的稱呼,莫璃大將軍莞爾一笑:「也可以這麼說。」
「但是即便如此,這對陷害林耀甫又有什麼相干?」
莫璃大將軍往茶杯里添了幾片茶葉:「哪,羽兒,你好好想想。這件事兒到底同陷害林耀甫有什麼干係?」
「好,就讓我理一理關係。」李詩語笑了陣兒,故作玄虛地敲打著桌面,手指沾著茶水在桌面上畫了畫。
老娘被派去遊說鄰國,林耀甫卻派人刺殺。表面上,他刺殺朝廷命官。往深了說呢,他是在刺殺一個為了國家,身兼重任的朝廷命官。不對?這麼一想,似乎也有些淺。
正當李詩語想得出神時,鼻翼尖竟然飄來一陣清香:「平日裡小腦袋瓜那麼聰明,怎麼到了現在,竟然不開竅了?」
李詩語捶捶腦袋:「不是不開竅,是有些糾結。」
「糾結什麼?」
「哪,阿璃,我問你,你說林耀甫來中途刺殺我,我可不可以污衊他一個企圖挑起戰端的罪名?」李詩語捧著臉頰,「哎,最近一直在用腦袋,有些力不從心了。哪,等我吃點兒核桃去!」
「核桃?」
李詩語樂呵呵地敷衍:「經常用腦,多吃六個核桃。」
「那你還不如吃魚腦?」莫璃大將軍提議,「不如今晚我便讓廚房的人給你做盤魚腦吧。」他彈了彈衣袖上的灰漬,「說吧,羽兒想吃清蒸的,還是紅燒的。」
「讓我吃魚腦,還不如讓我吃了你?」李詩語撅著嘴唇,賭氣道,「你這麼聰明,吃了你不就成了?」
莫璃大將軍果真猝不及防地湊上來:「好啊,羽兒想吃的話,就給你?」
李詩語伸出手指往莫璃大將軍的額頭上一彈:「少來,別想引、誘我。」挽著身旁心上人的胳膊靠了靠,「阿璃,我現在啊,只想把身旁的敵人全部殺個乾淨,這樣我們每天也就不會提心弔膽地過日子了。」
素潔的手指輕輕地在她如雪的臉龐上拍了拍:「放心吧,羽兒,那一天就快了。」李詩語也從緩緩地,慢慢地,趁其不備地拿自己的手指在莫璃大將軍的臉龐上拍了拍,「阿璃,我以前有沒有告訴過你,若被吃了豆腐,一定會雙倍地向你討回來啊。」
莫璃大將軍嘆氣,神清氣爽地笑笑:「有這樣的事兒,我記得很清楚,你說過。」他寵溺地轉過了臉,「不過只要是你,被占了那又如何?」
「呵呵,我魅力這麼大呢。」李詩語自言自語地嘀咕道,「真不知道你怎麼就會喜歡上我了。」
「喜歡一個人絕對有理由。」莫璃大將軍痴情地抬起那雙水目,「不過並不是喜歡一個人就一定知道那特定的理由究竟是什麼。」
「哦。你這是無理由地喜歡我啊!」李詩語傻笑,「那好吧,既然你這麼喜歡我,我以後可要好好地疼愛你才是啊。」
「疼……愛?」莫璃大將軍邪笑,「那麼,你打算怎麼疼愛我?」思緒如浮雲掠過,「不如這樣,羽兒,你多給我生幾個孩子吧?」
李詩語差點兒沒背過氣去,苦惱地瞪了他一眼:「絕不生孩子!」
「恐怕不成了吧?」莫璃大將軍撐著腮,「本將軍這麼寵愛你,我還不信你肚子沒反應?」
「那好,我決定了。」李詩語筆直地站起來,「從今以後,我就不碰你了。這下,你也再別想讓我生孩子了。」
一拂袖而走,莫璃大將軍拽住,滿腹心事:「此話真的假的?」
李詩語摸摸肚子,回以一笑:「暫時是真的。」
「原來如此。」莫璃大將軍也立起來,右手一拐,李詩語就貼到了他的繾綣懷抱里,「那我們約法三章。」他鄭重其實的表情讓李詩語跟著一愣。
拿手晃了晃:「要約法三章你就說啊,別做出這個樣子來嚇我?」
「等把身邊所有的惡人清理乾淨了,我們在想想兩人的事兒,如何?」
李詩語嘀咕:「這才一章吧?」
「其餘兩章先留著,日後慢慢想!」莫璃大將軍背身,大步流星地邁出了門坎兒。
「走那麼快做什麼,等等我啊!」
李詩語緊跟著追出……
劍平的離世,讓一向精神飽滿的魔教教主白剎蒼老了許多。幾日以來,他無心對付武林正派,一心在自己的淞溶大殿裡給自己的愛徒劍平準備了一個弔唁會。
一些魔教弟子紛紛持香叩拜。
弔唁會結束以後,魔教教主又開始發牢騷。他的心情一如既往地不好。
抱著酒罈失魂地同在座的弟子們敬了酒,而後意識模糊,就仰在自己的椅子上睡著了。待醒來以後,他的身上已經蓋了虎皮。
徒兒盧聿擔憂地立在跟前。
白剎老頭摸了把臉,坐直身體,看了看殿內,他嘆了口氣,忽而問道:「聿兒啊,師父睡了多久了?」
盧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平心靜氣地說:「師父,已是傍晚,諸位弟子都已經回去歇息了。」
「他們都去休息了,你怎麼不去?」白剎指著他的臉,笑著道,「這傻孩子,都怎麼想的?」
盧聿語氣堅決:「聿兒擔心師父!」
「師父有什麼好擔心的?」
「聿兒知道師父心中難受!」盧聿一語點破,「可是師父,師兄已經逝世,再如何難受都無法挽回了。」
「不用你來告訴我!」白剎啪一聲,怒氣衝天地站起來。他將桌子上的杯皿器具一把推到了地上,噼里啪啦幾響,從高台摔下石階。
「師父!」盧聿驚恐地單膝跪下。
「你師兄好好活著呢,他好好活著呢。」白剎痛哭流涕,「他以前還同師父說過,要一輩子孝順師父,要給師父……養老送終。如今我還沒死,他……他怎麼就死了呢?」
這個蒼老的老人雙手撐在桌上,眼中的清淚啪嗒啪嗒地落。
盧聿抬起腿來,輕輕地走近,想要出語安慰。卻沒想白剎發狠地大罵道:「都是因為那個女人,都是因為那個女人。卿家的女人。對,是她,是她拐走了我的好徒兒。」
「師父,你不能是非不分。」盧聿勸說道,「師兄會走,並非是因為……旁人。是他自己……自己不想呆在魔教。」
白剎手指定著盧聿的眼睛:「你……你胡說,你師兄最想跟我在一起,他才不是忘恩負義之人。他……他會離開……」顫抖著走到盧聿的跟前,「聿兒啊,你師兄……你師兄他明明是很孝順的孩子啊。可就因為那個卿湄,他的一生……一生就那麼毀了。」
「師父!」盧聿吼道,「你為什麼就不肯接受現實呢?劍平師兄就是因為不喜歡他每日的生活,才會離開魔宮。之後遇到……遇到那位女人,也才感到了幸福。」
「幸福,你師兄死得還不慘?」白剎猛地扇了盧聿一巴掌,「要不是她,能讓你師兄入了官府麼。還成為了一個為別人賣命的殺手。」
「那只不過是他鬼迷心竅,誤信了小人的話!」盧聿之所以會如此賣命地解釋,只是因為他不希望自己的師父會去陷害自己的朋友。
以前莫璃大將軍是他朋友。
現在又多了李詩語這樣一個朋友。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白剎食指定著他,「只有老夫在一天,你就別想和他們做朋友!」
盧聿嚯嚯站起來,彷徨地問:「師父在說什麼?」
「我說什麼,你還聽不清楚麼?」白剎陰沉的眉色盪過一絲恨意,「老夫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縱你,卻沒想到你和你師兄的仇人在一起!」
「他們不是仇人?」盧聿辯解,「師父,卿湄是師兄明媒正娶的夫人,而卿羽姑娘則是阿璃迎娶的夫人。算起來,師兄還是卿羽姑娘的姑父呢,你……你怎麼能說他們是仇人呢?」
「不要說了!」白剎將身前的石桌震地粉碎,「只要老夫在一天,老夫就一定要殺了他們。」
其實魔教教主白剎之所以會有這樣的情緒,還得從他這個徒兒的身世說起。
劍平是他的徒兒沒錯。
但是劍平的死去的母親卻是白剎這一生中最愛的女人。在心上人的面前,他曾許過諾,說一輩子都會疼愛他保護他。
在劍平的身上,他付出了許多代價。但他沒過有一天他會突然感到同劍平之間的感情已經上升到了父子這種程度。甚至,他會下意識地將對他娘的寵愛轉移到劍平的身上。
所以他不允許任何人欺負劍平。
他對劍平非常地疼愛。
如今劍平離世,他自然是要傾其全力地為自己找一個說服的理由。試圖讓自己疼痛不已的心慢慢恢復。
不過誰也不知道這一段曲折的回憶。
除了魔教教主白剎。
這也是為什麼劍平因為卿湄離開魔宮,白剎會惱羞成怒的原因。
或許真的是他愛情轉移在了劍平身上。劍平的離開讓他倍感壓抑,就好像跟了自己很久很久的東西就這麼莫名地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心裡十分地憋屈一樣。
「師……父……」盧聿還想說什麼,被跟前的先生給拉住了。
走出洞口的盧聿十分悲傷地看了先生一眼,不明所以地說:「先生,師父為什麼就不能明辨是非呢?」
「小聿啊,你師父不是一個不講理兒的人。他之所以發這麼大的脾氣,是這裡的心結還沒打開呢?!」先生屈肘指了指自己的胸膛,「所以,此時此刻,我們除了給教主一些空閒的時間讓他慢慢調整,別無他法。」
盧聿肩膀一沉,只好應承地點了點頭。
……
林耀甫依舊在大牢裡面關著,皇上也不說殺,也不說留。時間就這麼一日又一日地拖著。
李詩語見皇上沒有什麼動靜,一時心慌。便只好再次力邀三皇子祁真商量。
「三殿下覺得閣上的風景如何?」李詩語既沒有挑在天下第一酥,也沒有挑在天下第一館。而是選了最為雅致的浣紗閣。
「所謂一覽眾山小,沒想到坐得高了,看地也遠了。」祁真放眼往喧鬧的集市看去,一時有些興奮不已,「這地方卿將軍怎麼會來?」
「前些日子,我想買個店面。就正好看到了這賓客滿棚的浣紗閣。」李詩語狐疑地望了一眼,「怎麼,三殿下覺得此處商量事情不好麼?」
「身在高處,自然是好。」祁真訕訕地回答,「不怕隔牆有耳。」
「三殿下倒是說到臣的心口上了?」李詩語扁了扁衣袖,隨之提起桌面上的紫砂水壺給身旁的三皇子祁真倒了一壺茶,「這茶是新近的碧螺春,味道不錯,三殿下嘗嘗。」
祁真豪爽地持起茶杯,抿了一口,也握著茶杯謙虛地一笑:「確是好茶。」眉頭隨之緊緊鎖住,「卿羽將軍今日邀請本殿下來此,一定不是來喝茶的吧?」
李詩語澄澈空靈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而後笑道:「三殿下,你上一回也這麼說?」
「難道不是麼?」
「如果真是喝杯茶的話,臣也不至於花空了自己的荷包呀?」李詩語扯下自己的荷包在三皇子祁真的面前翻了翻,撒嬌地說,「這可是夫君在我出門時親自裝上的。我要沒辦成事兒,他絕對不讓我進府。」
「哦,是麼?」三皇子祁真反問道,「莫璃大將軍竟然這麼不懂得憐香惜玉?」
李詩語咧嘴笑:「呵呵,假的。」
笑了一會兒,她再給祁真倒了杯茶,此刻神情冷肅,已經決定開門山見山了:「三殿下,不知林宰相的事兒怎麼樣了?」
祁真面色尷尬:「他還活著。」
「皇上還讓他活著?」
「父皇倒是想把他拿了!」祁真道,「只可惜高處不勝寒,對於一個九五之尊來說,想要解決一個權勢在握的人並不是那麼容易。」
「臣明白了。」李詩語抬眸笑,「所以臣今日前來,就是想告訴三殿下一個好消息。」
「什麼好消息?」
李詩語指指腦袋:「臣已經想起自己遇害的經過了。」
「哦?」
「所以明日早朝,臣便會將此事兒的來龍去脈告知陛下,讓陛下來裁決。」李詩語平和的語氣里透出她敏捷的思維,「還望三殿下能夠信守當日對臣的結盟之事。」
三皇子祁真欣賞的目光瞅向她:「卿羽將軍不用擔心,本殿下也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而且本殿下也知道,幫助卿羽將軍,實際上就是在幫助自己。只有剷除了林耀甫,本殿下才會有得到儲君之位的可能。」
李詩語淡然地起身,手掌握上欄杆,目光傾斜:「這王都城裡果然是一趟渾水。而身處在王都裡面的每一個人,好像都喜歡渾水摸魚!」
「不,再渾濁的水,也要有魚可摸不是?」三皇子祁真反笑。
李詩語知道,他口中的魚指的是皇位,所以也應和了一句:「其實,如果王都里的人眼光能放遠點兒,說不定就不會覺得魚好了?」
三皇子祁真在耳旁邪魅一笑:「可卿羽將軍覺得,這王都里除了那條魚好,還有什麼值得欣賞的東西呢?」
「有啊。摸不到魚,摸只螃蟹摸個龍蝦也成啊!」李詩語裝瘋賣傻地敷衍了事,「要我,既不摸魚,也不摸蝦和螃蟹。」她撐著腮,柔和的目色靜靜地流向遠方,以至於她忽略了三皇子祁真所問的一句話。
這高聳入雲的王都裡邊兒除了有魚可摸,還能摸到什麼?
「三殿下?」李詩語傾頭,「有件事兒十分關鍵,臣必須得問清楚。」
「何事?」三皇子祁真端起冒著熱氣的茶水。
「彈劾林耀甫的那幾位大臣是你慫恿的麼?」李詩語突然地一問,讓三皇子祁真當即頓在原地。他看過來的目光如一把利箭,直直逼向李詩語。
一個後仰,李詩語差點兒翻下高閣。幸有三皇子祁真伸手將自己給拽住。
「如果本殿下說沒有,那麼卿羽將軍會相信麼?」
李詩語抬手點頭一笑:「臣既然已選擇依附三殿下,那必然會對殿下保持絕對的信任。殿下既說沒有,那便沒有!」
三皇子祁真冷冷目光不經意地一覷,納悶地看向李詩語:「卿羽將軍為何會有此一問?」
「因為好奇。」李詩語正經道,「剛同三殿下結盟,便有幾位朝臣彈劾林耀甫。臣感到十分震撼,故而有此一問。若有冒犯之處,還望三殿下多擔待!」
「卿羽將軍,你真是聰慧過人?」三皇子祁真好整以暇地打量她,「若不是你已婚嫁他人,恐怕本殿下還想娶你為妃。」
李詩語客套地笑笑:「那可是要讓三殿下失望了,不僅臣的人,就是臣的心都已經全權託付給莫璃大將軍了?」
「本殿下倒是好奇,卿羽將軍一個如此冷麗的佳人,什麼時候歡喜上莫璃大將軍了?」
李詩語也不害臊,擠眉弄眼地笑笑:「不瞞三殿下,臣囑意他也不是一日兩日的事兒了。在還沒想起以前的事兒之前,臣就看他非常順眼。記起以前的事兒後,才忽而發現,臣已經對他情根深種了。」
「卿羽將軍果真是……」三皇子祁真看著她在自己面前聊起情事,面無羞色。一時有些難以置信。
「是不是想說我膽子很大?」李詩語挑逗道,「感情這種事兒吧,又不是見不得人,說說也無妨吧!」嘟著嘴調侃調侃了皇子,「三殿下,你要不也同臣分享分享情事兒?」
三皇子祁真當場怔住……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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