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在夜路上疾行,不多時,在呼呼風聲靜止的時刻,如痕已在外稟報了:「將軍,候府到了?」
剛掀簾下馬。等在大門外的路總管就恭敬地迎上來,瞟了一眼跟在莫璃大將軍身後亦步亦趨的李詩語,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去。
「莫將軍,侯爺正在廳中等候!」路總管伸手帶路,「請!」
莫璃大將軍邁步走在最前面,李詩語拽著他的袖子緊跟身後,如痕跟在最後。
三人被帶到府中正廳。
神醫傳亦一身白色布衣,立在廳外。見到莫璃大將軍,知其身份,忙躬身一禮。
「侯爺現在何處?」莫璃大將軍問道。
神醫傳亦掃了一眼李詩語:「侯爺想見卿將軍!」
莫璃大將軍轉身看過去,只見得李詩語緊緊地扯著自己的衣袖:「侯爺想見你,還不快去!」
「我一個人去?」李詩語指指自己,偏頭不屑,「不成,你要跟我一起。」
莫璃大將軍語重心長地小聲道:「侯爺找你,必然有要緊的事兒,我去不大方便。」
「可……」
「放心,侯爺是不會傷害你的。」莫璃大將軍看著李詩語止步不前的樣子,安慰道,「我自在這裡守著,你若不出來,我便不會離去。」
「真的?」李詩語表示懷疑。但見莫璃大將軍點頭,心中一動,只好隨了那路總管進去。
「莫將軍,在下還有事兒要辦,這就先行告退了!」神醫傳亦喚了下人在廳外看茶,便告辭離去。
「將軍,這……」
「虎毒不食子。」莫璃大將軍嚴肅道,「自己的親爺爺還會害自己的孫女兒麼?」
如痕當下住了口。
這一路原本很短,但卻因為內心惴惴不安而變的很長。李詩語穿過迴廊,去到後院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
直到窗內通亮的紗燈映在自己的腳前,李詩語才明白,自己到達的目地的已經近在眼前了。
「在這兒?」李詩語拿手指一揚,「那個什麼侯爺在裡面等我。」
「是!」回答這句話地,恰是跟來的神醫傳亦。他捋了捋鬍鬚,神情盎然自得地走到李詩語的面前,親切地推開房門,「二姑娘,你可終於回來了!」
眼前大亮,正對自己的是一把太師椅,容顏憔悴的老侯爺用力將那虛弱的眼睛睜起來。很有神的目光。
就這麼目不轉睛地向著她。
李詩語後怕地退後,被神醫傳亦託了一把:「二姑娘,侯爺還在房裡等著呢?」語氣悲戚,像是在拉同情,「侯爺的腿疼病很嚴重,已經一個月未曾下床走路了。現在雙腿還腫得很厲害,倘若不是為了見見二姑娘,只怕侯爺已經躺下了。」
李詩語聽後,心生同情,忙著急地奔進屋去:「爺爺的病既然這麼厲害,為什麼不找大夫看看?老是這麼拖著,沒有任何好處的。」
神醫傳亦笑眯眯看向李詩語:「二姑娘放心,我就是大夫。」
「你是大夫?」李詩語出於本能地急了下,「那還不快給爺爺看病,你是想讓他的腿廢掉麼?」
神醫傳亦解釋:「二姑娘不必著急,侯爺的腿已經治過了。再過幾日,腿就會消腫了。」
「那……能下地麼?」李詩語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絕症,心中替其難過,「你可一定要治好他,老人家這種病是最痛苦的。」
「傳亦知道,請二姑娘放心。」李詩語的反應很得神醫的心。一時間,他也並不刨根問底,只是上前兩步,推了推正出了神的老侯爺,「侯爺,二姑娘回來了。」
一聽此話,那有神的眼珠下意識地轉了一下。老侯爺抓緊椅子,撐著身體就要下地,被身旁的傳亦及時制止了:「侯爺,當心啊,你還不能下地啊。」
老侯爺一聽,心思更重了,目光淒切,只是愛戀地盯著李詩語。
神醫傳亦一急,當下走到李詩語跟前,托手道:「二姑娘,在下求求您,救救侯爺吧。」
「我?」李詩語指指自己,「你讓我……救爺爺,可是……可是我不會看病啊!」
「侯爺得的是心病,你只要上前報個平安,同他說說話便是了。」神醫傳亦說的這些莫不令她心憂,但這裡又無可信之人,所以不好否決,「那……那我應該怎麼做,才……才能救爺爺呢?」
神醫傳亦看她言語之間也十分著急心憂,不免對其將軍身份又篤定了幾分。
他一把拽住李詩語到得那老侯爺跟前:「二姑娘,你就握著侯爺的手,隨便說說話就是了。」
李詩語不得以乖乖就範:「爺爺,您快醒醒,我回來了,我來看您了。」握著那雙手,用力地呵氣搓捏,「爺爺,真的是我,您趕快看看我啊?」
其實,她一向感性。此刻這種場面不過是她腦海中任何一個電視劇情節。很好地是,她表演得還很帶勁兒。而且偽裝地如同真的一樣,時不時淚落眼眶。
老侯爺對上那雙淚眼,心中壘成的堅冰剎那間融化了。
「羽兒,羽兒啊,你回來了,你真的……真的回來了麼?」那雙粗糙的手掌下意識地伸到了李詩語的臉上。
老侯爺捧著李詩語的臉,皺巴巴的面上淚潮洶湧。
「爺爺是我,我是語兒。」李詩語壓根沒料到眼前的老人竟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且還如此真誠相待。一時間,她竟然知道了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另一層含義。
這個場景,莫非不是假的?
眼前的老人真的是自己的爺爺?
那麼……
她開始質疑自己的身份了。如果一次被人認錯,她可以想成是自己是大眾臉。但是很多次被認錯,那是不是意味著自己身體這位主人的身份真的匪夷所思?
「羽兒,告訴爺爺。你到底去哪裡了,你知不知道,這麼久不見,爺爺好想你。」老侯爺不能壓制自己的真情流露,「好些日子了,你到底是怎麼過的呢?」
李詩語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嗚咽個不停,來偽裝自己本應該會有的真情實意。
「你不記得爺爺了?」
李詩語知道,說謊並不能隱瞞真相。於是輕捶著額頭,搖搖頭:「好像……不不記得了。」
「爺爺的羽兒啊,到底是誰對你動的殺手!」老侯爺過於動怒,手背也青筋直跳。但是這絲毫沒減輕他將李詩語的手握於指尖的愛意。這是她好不容易活下來的孫女兒?
「爺爺,您別哭,我……我這不是好好的麼。」李詩語努力想辦法抽回自己的手,「我沒什麼事兒,你儘管放心。」
看著眼前這個消失了許久的孫女,老侯爺的愛意更深了:「羽兒啊,這次爺爺再不會獨自讓你出去闖了。即便是聖意難違,爺爺也再不會任你一個人了。」
李詩語吶吶地點頭。
其實她也不知道眼前的爺爺說地是個什麼。
「羽兒啊,爺爺見到你真高興,真高興。」老侯爺眉開眼笑地打聽,「聽你傳伯伯說,你和城北的莫璃莫將軍合夥開了間酒樓?」他寬大的手掌覆在李詩語的頭頂,「怎麼想起開酒樓了呢?」
李詩語晃了晃腦袋,回答道:「沒什麼,就是突然想自食其力了。」霸道地抬起大拇指,「我有自信能夠賺到很多的銀錢。」
「呵呵,是麼?」老侯爺舒心地仰臉笑了笑,而後一本正經地說,「那你的那些兵士呢,他們怎麼辦?你……打算把他們置之不管麼?」
「兵士?什麼兵士?」李詩語哽了哽,訝異地問,「你說我還有兵,我的兵?」
「傻孩子,你給忘了麼?」老侯爺半眯著眼睛,神情凝重地向身旁的傳亦說了句,「哪,去,把我書房裡藏在山水圖下暗格里的東西拿出去?」
一旁的傳亦沉默片刻,冷肅地問:「侯爺,現在?」
「對,現在。」老侯爺原本十分高興,可不知想起了什麼,不禁淚眼閃爍,「我這一把年紀了,今日是下不了床,誰知道哪一天就合了眼睛一睡不醒了呢?」
一睡不醒,哦。是在說死了啊。李詩語聽地分明。
可神醫傳亦卻善意相勸:「侯爺,你不要多想。傳亦定會不顧一切將你治好的。」眼神向身旁的李詩語示意了一下,「二姑娘可剛回來呢。」
老侯爺明白傳亦的意思。他是想要通過自己孫女兒卿羽來鼓勵自己不要放棄。
於是他咧了嘴,望著李詩語笑地很輕:「呵呵,爺爺瞎說,爺爺在瞎說!」
「那就好,你要總說這種死不死的話,多不吉利啊!」李詩語順著神醫傳亦的意思再次將孫女兒的角色扮得相當乖巧,「爺爺,你同我這麼久的話,累不累,要不要躺下歇一會兒。」
在李詩語的強迫下,又在身旁大夫的說教下,老侯爺只能順從地躺下去。但是即便他躺下去,手也還是拉著李詩語,他甚至突然想起了特別惦記的事兒。
這件事兒起碼了不得,否則老侯爺不會剛剛躺下,又對身旁的路總管吩咐:「你到我書房牆上掛著的山水圖下的暗格里把那一包東西拿過去!」
路總管領命,下去了。
「羽兒啊,聽說你是和城北的莫璃大將軍一起來的?」老侯爺笑眯眯地打探,「爺爺還聽說你和那莫璃大將軍在酉陽街共同開了一間酒樓。」
「是啊。我們一起開的。」李詩語憧憬道,「不過裡面賺錢的好多法子都是我想的。」末了,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大部分開酒樓的錢都是他出的。不,是我死皮賴臉讓他出的。也不,應該是他心甘情願為我出的。」說地一定要有面子,才顯地自己魅力十足。
老侯爺點點頭:「能夠看到你們這樣,爺爺真的很高興。」
老天哪,不久前多了位姐姐,現在又多了位爺爺。尼瑪,我有多少親戚?
尷尬了會兒,那路總管就提了個大包裹走了進來。
近到侯爺跟前,雙手奉上:「侯爺,東西取到了。」
「拿過來!」
「既然你二人已經這般,那……有些東西,爺爺也不替你保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老侯爺伸手將那包東西遞到李詩語的跟前,「你姑姑嫁人的時候,就知道這些東西對你非常重要。所以交代爺爺定要親自拿給你?」眯縫著眼睛,笑意現在嘴角,「如今你長大了,又如願以償了,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本就沒什麼用了,可是……爺爺想著,這好歹是你這些年的期冀,總應該由你自己去選擇它的『生死』。」
老侯爺說地幽默在理。
李詩語聽地萬分好奇。
這大大的包裹究竟會隱藏著什麼呢?
「給我的?」李詩語驚了下,手指哆嗦地伸過去。掂量了下,不是很重。根據觸摸的感覺,估計是一些摺疊好的書信。
「不,這是你自己的。」老侯爺意味深長地嘀咕了一句。
李詩語吶吶點頭:「我的?」
我穿越過來還自帶東西。不可能吧?
「不,不是我的。」李詩語把包裹往老侯爺的手邊推了推,「絕對不可能是我的。」
「呵呵,怎麼還害羞了呢?」老侯爺鄭重其事地拉過李詩語的手,將包裹再次遞到李詩語的手上,「爺爺誰都沒給看,不丟人。」
最終李詩語無法,只能將這些廢物垃圾默默地收下。
閒聊一會兒,老侯爺就困了。迷迷糊糊地,抓著李詩語的手也緩緩地放下去。神醫傳亦將蓋著的棉毯往脖子處拉了拉,就帶著房門護送李詩語出來。
他拱手道:「二姑娘,你這一回來,老侯爺可有救了。」
「不是吧。那爺爺因為我,腿都好了。」李詩語不相信地白眼,「我還沒聽說過,不用藥,病就好了的。即便身體素質再好,也不可能好地那種地步吧。」
神醫傳亦咳了咳:「二姑娘,在下說的是侯爺的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而你就是他的心藥。」
李詩語越聽越糊塗,著急地想要敷衍:「我要出去,你快送我出去吧?」
「二姑娘,有件兒事兒,在下還同你說說?」神醫傳亦伸臂攔住她。
李詩語狗急跳牆地喊:「你就不能讓我和大將軍在一起麼?」
神醫傳亦當場怔住,隨後滿臉和氣地拱手:「是,二姑娘。」
由神醫親自帶著李詩語回了正廳。廳中莫璃大將軍神情凝重地坐著品茶,如痕靜伺一旁。見著李詩語,莫璃大將軍溫文地笑:「同老侯爺見面了?」
李詩語煩惱:「見到了。」
「怎麼了,這個模樣?」莫璃大將軍不禁好奇。爺爺和孫女兒見面,不應該感天動地的麼?何況,他這個外人又不前去打擾。
李詩語小心翼翼地往莫璃大將軍身上挨了挨:「我說,他是一個怪老頭。」
「怪?」莫璃大將軍不解。
李詩語將一包裹東西扔在桌子上:「你自己看吧。」
「這是什麼?」莫璃大將軍說著就來打開包裹。
「反正是著沒用的垃圾。」李詩語搖頭晃腦道,「你說那老頭怪不怪,非親非故。一進門就拉著我的手,說了一堆的話。還說什麼,這包東西是我姑姑出嫁的時候交給他讓他好生保管的。又說什麼我已經長大了,如願以償,所以這包東西就物歸原主了。」李詩語舉起手來發誓,「大將軍,天知道,我根本不清楚世上有這包東西的存在。」
趁李詩語滔滔不絕,怨天尤人的時候,莫璃大將軍已經拆開了。滿滿當當的一包書信。而且還有軍印。他有一塊同等字樣的印章,所以這印,他便清楚,是卿羽將軍的無疑。那麼這些書信,莫非就是卿羽將軍寄出去的。不等李詩語阻止,他已經自顧自地拆掉了一封。
一目十行。
出現了他最最敏感一個稱呼。
璃哥哥。
這是寫給……他的?
看字跡歪歪扭扭。似是少時所寫。
「哎,大將軍,你怎麼不經過別人允許就拆了人家的東西啊!」李詩語說著去搶。
莫璃大將軍擋住她:「只瞧一封,一封便好。」
「那好吧。」李詩語垂首。隨之笑眯眯地擠過去,腦袋探出了點兒,心道反正不是我寫的,不看白不看,「我們一起看!」
莫璃大將軍把書信往中間放了放。
「書此一封,寄予……什麼什麼?」認了大半天,李詩語還停留在第一行,「上面都說了什麼,我看不懂?」
莫璃大將軍收回信,一臉寵溺地看著她。原來,早在以前,她的心就囑意自己了。而且還特別地為了追上自己的腳步,日日苦練武功,修習兵法。
「羽兒,為什麼不早告訴我?」莫璃大將軍忍俊不禁地撫上李詩語的臉龐。
李詩語不自然地甩開:「拜託,大庭廣眾之下。你不想要臉,我還想要呢。」
莫璃大將軍痴痴一笑,用力地將李詩語圈往自己的懷抱:「本將軍丟得起這個臉。」
「這個地方真的不大好?」李詩語在溫熱的懷中掙了掙,「等我把你娶回家了再這樣膩歪著行不行?」
莫璃大將軍固執:「再抱一會兒。」
李詩語:「……」
就這麼擁著抱了許久,全身軟綿綿的。那摺疊了的書信卻隨著透進大廳的風輕輕地翻開。
……
璃哥哥,來日方長,誰斷定我就不會跟上你的腳步呢?
「你再不放開,真的無法呼吸了。」李詩語嚷嚷著,探出個腦袋,大口喘了會兒氣,「喂,你在上面看到什麼了,這麼激動?」
「情書!」莫璃大將軍一本正經,「你寫給我的。」
「啊!」李詩語叫喊,「冤枉。」
莫璃大將軍眉鋒俱是得意欣慰:「喜歡我,為什麼不早說?」
李詩語堅定不移地抬起臉,用略帶煩惱的語氣回答:「情書真不是我寫的,你相信我!」
「還要狡辯?」莫璃大將軍又信手摸了書信過來,「要不要讓我念給你聽?」
「我沒寫情書啊!」李詩語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大將軍,你相信我!」
「反應這麼強烈?」莫璃大將軍詫異。暗道,我偷看了她的東西,她是不是不高興啊。
他溫柔拭去李詩語的眼淚。
李詩語仍然哭泣:「我真的沒有寫,我語文不好!」
莫璃大將軍:「……」
對著夜色闌珊靜立片刻,那躺在椅子上的老侯爺又因為什麼驚醒了。一醒來,他就吵著要見李詩語。神醫傳亦拿他沒有辦法,便只能央求著意欲離開的李詩語再多留片刻。
這中途李詩語都有些惴惴,只想著抓緊時間離去。可莫璃大將軍卻不知道吃了什麼藥,格外地興奮激動。尤其是他特地命令身後跟著的如痕小心翼翼地將李詩語提都懶得提的一包書信拿回去。
「你為什麼這個樣子看著我?」李詩語不時瞥瞥那雙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睛,「我有些不大明白,剛才你到底從那書信上看到了什麼,這麼神魂顛倒的?」
「哦,你覺得我神魂顛倒?」莫璃大將軍悄無聲息地反問了一句,隨後又往李詩語的身旁湊了湊,「可是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看你的眼神是神魂顛倒呢?」
「這……」李詩語當下無話可說了。
可是,這能怪她李詩語麼?
的確,剛剛莫璃大將軍於眾目睽睽之下,對她做出那樣的事兒。但凡一個矜持的女兒家都會不由自主地偷看這人幾眼吧。
「哼,我不同你說。」李詩語吶吶地白了一眼,就自顧自地坐回去了。
伸長脖子,張望了幾眼,才看著神醫傳亦急匆匆地自廳外走進來。
見到莫璃大將軍,忙拱手作揖:「莫將軍。」禮行了後,才徐徐走到李詩語的身邊,「二姑娘。」
「喂,你要幹什麼?」李詩語抓著凳子扶手,畏懼地挪了挪,「我我我……你們的侯爺認錯人了,我……我根本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神醫傳亦低低道:「二姑娘,此事改日再提罷,先同傳伯去見了侯爺再說。」
「我,我不去。」李詩語嘀咕道,「那爺爺總說一些奇奇怪怪的話,我聽不大懂。而且……」李詩語手臂指向神醫傳亦,「雖然剛剛我就稀里糊塗地說了一大堆,但是全都說的假話。」
神醫傳亦不明其意,奇怪地問了句:「可二姑娘剛剛明明已經喚侯爺為爺爺了呀?」
「那不喊爺爺,喊什麼啊?」李詩語天真地瞅了神醫傳亦一眼,「老侯爺都是一把年紀的老人,難道不能叫爺爺麼?」
神醫傳亦靜立跟前,呆若木雞。
「這……」
明顯地,李詩語的回話讓神醫傳亦有些糊塗,也隱隱約約帶著一絲憤怒。
但幸好身旁坐著的莫璃大將軍出來解圍。
「閣下可否過來一敘?」他將傳亦喚到大廳外寂靜的走廊下,神色專注地說,「閣下切莫別怪她,她並非不孝順。只是遭遇不測,對從前的事兒不大記得了。」
「二姑娘失憶了?」神醫傳亦一驚,忙斂了眉朝向李詩語打量。
說話古里古怪,言行舉止不似從前,確有失憶的症狀。那麼二姑娘到底是遭遇什麼呢?
「聖上已下令命我徹查此事,另外有句話請轉告侯爺。」莫璃大將軍起手作揖,「但有我莫璃生在一日,必定護卿羽姑娘周全!」
這像是一個承諾。
神醫傳亦不明:「莫璃大將軍,你?」
「閣下猜得不錯。」莫璃大將軍目光乾淨清澈,透著一股堅定不移的倔強,「自從同卿羽姑娘相見,我莫璃便傾心於她。此生唯她一人,絕無二心。」臉色有些困惑迷離,「原本我以為自己只是單方面地思慕她,不想此刻會看到由她所寫的書信。所以……她的心思我也大概明白了。」
「剛剛那書信寫地是二姑娘也……」
「是,我想這或許也是侯爺的意思。」莫璃大將軍深邃的瞳光輕輕一顧,「閣下也是清楚的對吧。因為以語兒的手將東西拿出來,既會不惹我懷疑,以便順理成章,還可以將羽兒兒的心事告訴我,讓我更加確定,無怨無悔。」
「那麼,莫璃大將軍是瞧得上我們二姑娘了?」神醫傳亦目色微動,竟然不自已地拍著手掌笑起來,「都說城北莫璃大將軍足智多謀,今日能識,果真是相見恨晚。」
原來剛剛在房裡接見老侯爺所發生的一切都是神醫傳亦和老侯爺私下商量好的。他們不過是占著自己的角色演一演便罷了。
但是她和莫璃大將軍彼時所存在的這個關係是入了老侯爺的眼的。因著當年他也好奇地偷瞄過孫女兒的心思。知道她思慕莫璃大將軍,又因內向孤寂,害怕失敗,所以久久不能向莫璃大將軍表明心意。是以屢次都有隻能深藏心底。
於是,此刻的老侯爺便借著自己病危的由頭去替孫女兒謀一個幸福。
當然了,在謀這個幸福前,所有的情況都需了解徹底。也包括他的這個孫女兒忘記了曾經的記憶,糊塗成為一個農女方翎的特殊情節。
莫璃大將軍隨手一指,笑中透著思考的凜然:「那麼,我想問問,那些書信……是真的,還是……閣下和侯爺偽裝的呢?」
神醫傳亦立刻否決道:「莫璃大將軍,這個在下可以作證。那些書信確實是老侯爺替二姑娘收著的,這點兒卿府大小姐也可以作證。何況,莫璃大將軍,我們即便是要設局,也沒必要如此卑劣是不是?」
莫璃大將軍聽後,心中陡然一樂,那根剛剛因才琢磨出來的事實而生出的壓迫感忽然煙雲無蹤了。
「你不是朝堂中人?」莫璃大將軍眼色微微一動,「我知道你,江湖神醫,妙手回春。」
「是麼?」神醫傳亦內心並無好奇。應該說他的神色很平常,甚至達到極其特別的從容淡定,自然而然。但是儘管他如此自然,也自知莫璃大將軍的厲害,不過他還是很配合地這麼反問了一句。很簡短的兩個字。是麼?帶著尋常無法警覺的懷疑,當然少不了骨子中的高傲。
「或許神醫已經猜出來了,是吧?」莫璃大將軍並不想過於掩飾,他應該很喜歡說真話,「在你們派人送密信給羽兒的那個晚上,我就已經找了屬下察探了你的底細。只是……」
「除了江湖中人,沒人知道我的底細!」神醫傳亦神采飛揚地回答,「我想大將軍也不可能隨隨便便找個小嘍囉去打探我吧!」
「對,我的那些手下絕不可能輕而易舉就查出你的底細!」莫璃大將軍笑笑。
神醫傳亦也故作高深地一笑:「所以大將軍用的是江湖中人!」
「是!」莫璃大將軍抬目,「在我清楚了自己的心意以後,我就已經將羽兒牢牢地拴在了我的船上。若真有人動她,你就知道,我會選擇和他們拼命!」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我沒做過這種承諾,也從沒對女人表達過這麼強烈的感情。但有些時候,人總是要為著自己的選擇努力付出一下的。」凝著的目光傳達出一種苦悶。但這種苦悶又不全是苦悶,還摻雜著勇敢表白之後對壓力的釋放,以及若有若無的幸福。
神醫傳亦恭恭敬敬地以江湖之禮給莫璃大將軍鞠了一個躬。這個躬不是因為莫璃是大將軍,他有這麼個高貴身份。更在於他對自己二姑娘卿羽的這份難能可貴的心意。他的愛情,坦然,光明,無畏。甚至透出崇高二字。
「神醫,快快請起!」莫璃大將軍快速地攙扶起他,「剛剛……我同你說的這些話,我希望你能替我保守秘密。」
「怎麼,怕我同二姑娘提起?」神醫傳亦調逗地一笑,「放心吧,莫璃大將軍。我以江湖中人的身份向你保證,適才的話絕不透露半句。但是我很好奇,你……為什麼不將自己的想法告訴她呢?我相信我們二姑娘也是一個重感情的人。」
莫璃大將軍鎮定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我已經告訴她了。不過……也許……按她的失憶程度來看,她大概還不能從容接受。」他苦笑了下,「但她倒常安慰我,挺會說些討喜的話。」
她說要……娶我?呵,這個主次顛倒的女人?
「喂,你們二人在這裡嘀嘀咕咕做什麼呢?」李詩語從芭蕉樹後一下子跳出來,驚地莫璃大將軍一下臉色就豎起來黑線。
他心中驚慌,卻佯裝淡定:「你什麼來的?」
語氣卻也透著不明所以的憤怒。
「不久,剛來!」李詩語拎著袖子給自己扇了扇風,而後故作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看向莫璃大將軍,「也沒聽到你們兩個人的話!」
神醫傳亦聽罷卻也怔了。
故意這麼說的罷?
於是他忙轉開了話題:「二姑娘,同我去見見侯爺罷?即便你已忘記了他這個爺爺,又或者本身是我們認錯人了。全當善心,如何?」
莫璃大將軍看了鍾二伯一眼,霸道地將李詩語拽到一旁,輕言細語地打商量:「此人對我們關係重大,你若不見,說不準兒明日就拿我們開刀。」他深眉冷意只為嚇唬她,「那老侯爺是什麼身份,有什麼樣的地位,我一時半會兒也給你說不明白。你只要記著我的話,禮敬地去看看。全當為了我們二人的命。」
「這麼嚴重啊?」李詩語擠眉弄眼地抬起手來往脖子上一抹,「要不去見,腦袋就會掉?」
說實話,她還沒真正遇到腦袋必掉的事兒,所以她此刻只有丁點兒懷疑和畏懼。唯有死亡真正到來的那一天,恐怕她才會明白,自己是真真切切的一個古人了。再也沒有機會穿越時空,回到現代。那些結局只是不能適應古代人生活的幻想而已。
「可……可我根本就不認識他啊?」李詩語解釋道,「他同我說的那些,一句都聽不明白。」
莫璃大將軍拳頭輕敲他的頭:「真笨,侯爺說的那些難懂的話,你不會一個耳朵進一個耳朵出麼?」
李詩語毫不示弱地回敬他一下:「你才笨,要是丟命的大事兒,那肯定一句話都不能丟好不好?」
莫璃大將軍額頭似觸電一般,帶著暖。他在這樣的動作里發神。
定在身後的神醫傳亦並沒看出什麼古怪,只不過兩人之間的感情一定不尋常,單看二人處事的方式。他就知道,他和老侯爺堵贏了。以二姑娘的真心堵贏了這一場戰鬥。日後若是那邊的人在想法迫害她,那麼想要對付的怕不是卿府了。因為還牽連上了莫府。以及威風凌凌的莫璃大將軍。
其實,此刻見不見侯爺,又有什麼關係了呢?
……
「阿一啊,你怎麼這麼久才回來啊,爹和娘整日在家擔心你啊!」坐在院子裡正在剝黃豆的牛老頭一看見自己在外奔波的兒子牛一回來,心中大喜。連忙蹭到他的面前。而後又喜樂盈盈地讓花氏做午飯。
牛一瞟了瞟四周,疑神疑鬼地,不知道在擔心什麼。
「阿一,爹和娘啊,正好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牛老頭和顏悅色地將自己的兒子拉到跟前的長木凳上坐下,「你知道麼,方老爹家那個女兒啊,給我們一個好活啊。收購我們田地,讓我們將種得的菜全部送到她開的酒樓。」嘻嘻哈哈地握著兒子的手,「爹和娘,還一直在想呢。既然那方姑娘啊這麼有出息,你還不如低聲下氣地把她給娶回來呢。」
牛一兩肩哆嗦了下,面色難堪。
「兒子,是啊。你爹說得對。我看那方姑娘啊,就是我們雲溪村裡的一朵花。眼睛大大的,水靈靈的。說點兒話呀,還能說到爹和娘的心坎兒里啊。你不知道,方姑娘真是的口才出眾啊。連我們風辰國最最讓人莫璃大將軍都願意同她合夥開酒樓啊。要是你把她娶回來給爹和娘的兒媳,只怕這一輩子都有得靠了。」見牛一膽怯地縮了縮脖子,花大娘只好拽了拽兒子的胳膊,「阿一啊,想什麼啊,爹和娘說的,你記住了麼?」
心神不定的牛一單手將自己的爹娘拉到了屋子裡,又趕緊閉上窗戶和木門。這才悄悄地拽著牛老頭和花大娘進到堂屋。
「阿一啊,這青天白日的,你關窗戶和門做什麼?」花大娘迷惑不解地盯著兒子的目光,擔憂道,「兒子啊,是不是你在外面惹出什麼事兒了,有人……有人在追你啊。」一想到這個,這個老人就忍不住哆嗦。從旁的牛老頭也有些焦心。
牛一孝順地撫了撫花大娘和牛老頭的手背,驚世駭俗地嘀咕道:「爹,娘,兒子在外一向循規蹈矩,沒有做什麼惡事。這次回來,只是因為……因為心裡頭擱了一件事兒,必須得告訴你們。」
牛老頭一臉霧水:「阿一啊,什麼事兒,這麼疑神疑鬼的?」
「爹,你可見過現在的『方翎』麼?」
「見過啊。剛不跟你提過麼,現在的方姑娘是帶我們掙錢的領路人啊。」牛老頭笑著道,「怎麼,阿一,想讓我到方老爹家裡給你提親啊?」
「提什麼親?!」牛一一聽就怒了,壓抑許久的心思仿佛利箭衝破雲層,直刺而下,「現在……現在的方翎姑娘已經不是以前的方翎姑娘了。」
「呵呵,兒子是因為這個難過啊。」花大娘似乎沒能聽懂牛一的深意,「現在的方翎姑娘是同以前不一樣,現在更漂亮了,更聰明了。」
「娘,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牛一急地滿眼通紅,「真正的阿翎已經……已經死了。而現在出現在你們跟前的是……是另外一個女人。」
話一出,牛老頭和花大娘都嚇壞了,忙不跌地拽著兒子坐到床上。
「阿一啊,你這可不能信口胡謅啊。那……那方姑娘怎麼可能會死呢?如果死了,現在的方翎姑娘又能是誰?難道是鬼麼?」
「娘,現在……現在的阿翎,我也不知道她是誰。但是……但是那會兒兒子我的確是看見了。」牛一實話道來,「當初我之所以執意不呆在村里,其實也是因為……」說著他就情難自已地哭了下來,「是因為我不能原諒我自己。」他痛苦肉到極致地把臉捂著。但隱約能感覺到如潮的淚水滾滾而下。
原來的方翎姑娘她……死了,那麼如今的方翎姑娘是誰?哦,她有著現代人的思維。但是……她的軀殼又是誰呢?
「阿一啊,你這種事兒可不能亂說啊。」花大娘分析道,「若真如此,那方姑娘為什麼還會喊一個方老頭子為爹呢?誰會忍受喊自己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為爹呢?」一攤手,極為地不解,「難道她不知道這大不孝麼?」
牛一因痛哭而發紅的臉稍稍地抬起,吞吞吐吐地說:「這……這也是兒子不明白的……地方。她並非阿翎,又為何……為何要偽裝成阿翎,這讓死去的阿翎如何心安?」
「阿一,別哭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啊,快告訴爹。」牛老頭作為一家之主,畢竟要處事冷靜一些。於是乎,難過的牛一就將這件事兒的前前後後和盤托出。
原來,這方翎姑娘去到山中采草藥,偶遇上一個女人。
受傷且被追殺的女人。
當時為了救這受傷的女人,便因心生同情,自願頂替,和其換了衣裳。
最終方翎姑娘被惡人給誤殺。
當然這所有的一切,之所以會落入牛一的眼中,只因為當初他以放牛為掩飾,悄無聲息地跟在方翎身後,從而親眼目睹了那一場殺害。但奈何當初他膽小如鼠,即便刀砍向方翎的脖子時,也沒激得他出來英雄救美。
那麼假的方翎姑娘如何轉變成了現在的方翎姑娘?
真是一個解不開的謎!
但再複雜的謎底,也終有一天會水落石出。
邪不壓正,天知道會如何水到渠成地發展下去呢?
------題外話------
謝謝,請支持,後面內容更精彩。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259s 3.6736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