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秦氏不理她,穆氏忙屁顛顛地跑過來,一眼看見地上的芥菜,便高聲叫:「葉子,你買這麼些芥菜倒是幹什麼?白菜多便宜啊!」
雲葉看也不看穆氏一眼,「醃鹹菜!」
「醃鹹菜你醃白菜也行,倒花錢買這芥菜,多貴啊!真是,有錢也不能亂花!」
見穆氏在肉菜上翻來翻去,雲葉沒好氣地道:「醃白菜沒有醃芥菜好吃!」
芥菜醃出來,那個顏色翠綠、那個爽口酸辣,做個酸菜魚什麼的,哎呀,那味道,豈是醃白菜能比的?
小翠是個脾氣好的,就跟秦氏差不多,見穆氏髒手亂摸,雖心疼卻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自己加快了腳步,趕緊著往屋裡搬。
金娥在家年紀最小,從小便是家裡的寶貝疙瘩,脾氣也給慣出來了。
見穆氏不幹活,亂翻東西還敢當著眾人說大姐亂花錢,便生氣了,「我大姐想買什麼便買什麼!我娘都不說話,二嬸你管那麼寬幹什麼?」
穆氏撇嘴,「你這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女人不會過日子,家裡金山銀山也能敗光了!我這是為了雲葉好,等以後你們到了婆家,自己掌家過日子,還是這樣不知道節省,看到時候受婆家的氣!」
金娥紅了臉,怒道:「二嬸,你胡說什麼?!我大姐只會掙金山銀山,斷沒有敗光的道理!」
雲葉記住秦氏的話,眾人面前不跟雲二家人吵嘴,此時見金娥伶牙俐齒的,心中暗笑。
金娥不過才十二,事情倒是看得清、說話也利索,以後定是個能幹的。倒是小翠,悶葫蘆一般,只知道幹活兒,話也不多說。
看到小翠,突然想起曹記牙行的三個女孩子,心中一突,「也不知道她們幾個被賣掉了沒有?」
「福祥居給自己攬了承辦宴席的生意,照這速度,不到過年,家裡便可以攢下三四百兩銀子,買下她們三個倒是夠了。」
「家裡東屋、西屋蓋了六間,屋子也夠住。等開春生意幹起來,有幫手多擺幾個攤子也不是不可。」
「家裡有些秘方,不能輕易透露給外人,若是自己買下的人,又完全不同。」
「上帝呀,自己真要在這裡……買賣人口?!」
可是,想想小翠……
雲葉又有些猶豫了,「她們這麼大的姑娘,又有幾分姿色,若是被賣到那種地方……真能到了自己家,倒是她們的大造化。」
雲葉暗暗給自己定了個條件,「等自己掙夠了四百兩銀子,便去曹記牙行一趟。若是她們三個還在,便是她們和雲家的緣分,若是已經被買走了,那便算了!嗯,就這麼辦!」
「大姐!」金娥跟穆氏鬥了幾句嘴,搬完了東西,過來問雲葉,「娘問今天中午你打算炒什麼菜?還有,你買的那些芥菜打算什麼時候醃?」
「先做中午飯吧,我不是買有五花肉嗎?天冷,又有豆腐,咱們中午便燉個大燴菜吃,又好做、又好吃、還暖和。等吃完了午飯,再洗芥菜。」
金娥脆聲答應,蹦蹦跳跳地到廚房找秦氏匯報去了。
大燴菜便是多種菜燴在一起燉,有五花肉、白菜、粉條、豆腐等,講究些的也可以放雞塊、小酥肉甚至魚塊、魷魚……
寒冷的冬天,大鍋燉出來,多多的放上辣椒,一人盛上一碗,肉香菜辣,吃起來都冒汗!不知道多痛快!
眾人一聽,便歡呼起來。
一個調皮的半大小子,喊道:「葉子姐,你這次不要放白豆腐,放油豆腐……」
虎子娘便笑罵:「你這混蛋小子,倒跑來葉子這裡點菜來了!以為這是福祥居呢!美得你!」
「葉子姐不是在福祥居幹過嗎?我便當這裡是福祥居了!吃個嘴流油,幹活兒也有勁兒!張嬸子,葉子姐放了油豆腐,我倒看你吃不吃!」
虎子娘笑罵:「都幹活兒,我憑啥不吃?難道我不知道油豆腐比白豆腐好吃!」
聽眾人說到豆腐,小翠走過來問,「大姐,這些豆腐還凍起來嗎?」
「嗯,找個籃子,掛到屋檐下吧。」
冬天,青菜很少,豆腐、豆芽、豆腐皮都是好菜,甚至豆腐還算是葷菜。沒有肉吃的時候,有豆腐上來,大家都感覺很高檔了呢!
油豆腐做法也簡單,便是把白豆腐切成小塊,放入油鍋中炸。金黃燦爛的,香不說,在鍋里也耐煮,比較適合燉菜。
上次吃了一回燴菜,眾人便惦記上了,聽雲葉說中午燉大燴菜吃,眾人都喜歡的不得了,幹活兒更來勁了。
雲爭家的燴菜自然是肉多多,雲葉手藝又高,哪是其他蓋房子的主家比得上的?
見眾人喜笑顏開,穆氏跟雲二兩人齊齊黑臉,自然是想起了自己的大燴菜。
雲二家招待工匠的燴菜,除了白菜便是蘿蔔,就連粉條都捨不得放,更別提什麼五花肉、油豆腐了,油也少,那麼一大鍋,跟白水煮的差不多!
這群人提起這事兒,不是給雲二家難堪是什麼?!
……
午飯吃完、收拾好,一家人便開始洗芥菜。
醃鹹菜,鄉下婦女幾乎都會,也沒有過來看。穆氏有心過來瞅瞅趁機偷懶,又恐怕被那幾個嘴快、話毒的女人數落,只得老老實實幹活兒。
雲葉倒也落得清淨。
其實,雲葉使用的方法跟她們的不一樣,不來看倒是她們的損失。
秦氏手輕,便去洗泡菜罈子。
醃製酸菜也不難,只要菜和罈子乾淨,別沾上油、把握好流程,沒有不成的。
小翠跟金娥兩人把芥菜洗淨,瀝乾水分,掛在向陽處的繩子上晾曬。
冬日風大,今天太陽大很溫暖,芥菜沒結冰,不到傍晚便乾癟了。
雲葉拿過來,從中間劈成兩半。晾乾的芥菜裝在一個大盆子,用鹽反覆揉搓,搓得流出翠綠的水,便可裝進罈子。
雲葉邊做邊教給秦氏她們,「儘量填滿,有些縫隙就把芥菜切小一些塞好。」
雲葉提前讓小翠淘好了米等晚上熬米湯,淘米水留下。
雲葉一邊揉芥菜一邊喊金娥:「金娥,燒火,把淘米水煮開,等晾至半溫喊我!」
等雲葉把大批芥菜切好、揉好、裝好,淘米水也晾得差不多了,倒入剛才裝好酸菜的罈子里,用一塊乾淨的石頭壓在芥菜上。蓋上壇蓋,凹糟處加水便好了。
淘米水一定要沒過酸菜,不然,露在水上的酸菜會變黑。
看著一排溜泡菜罈子圓滾滾的,金娥喜滋滋地問道:「大姐,什麼時候能吃?」
「醃製七天左右便可。」雲葉道:「雲爭過來,把這些罈子都搬到屋裡去。」
屋裡一來陰涼,二來也便於看管。家裡沒有院牆,吃食不能放在屋外。
眾人正在準備晚飯,金娥突然叫道:「娘,大姨來了!還有興旺哥!」
在鄉下,下午是不會走親戚、串朋友的,上午去不了,寧肯等到晚上。
雲葉直起身,看著一搖一晃走過來的大姨、跟在身後東張西望的大表哥陳興旺,皺起了眉頭,「事情是有多急,連下午不走親戚的忌諱都顧不得了?」
秦氏忙迎出來,「大姐。」
雖然自己的這個大姐也不是什麼好親戚,到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姐姐。
秦大姨比秦氏大了四五歲,身高體態跟秦氏都差不多。臉上、額頭上滿是皺紋,手上都是口子。衣著也很破舊,家裡又是農戶,沒什麼錢 ,哪裡進過這等青磚瓦房?
看著眼前的雲家,兩人吃驚地張大了嘴巴,半天都合不攏。
看看位置,是雲爭家沒錯,眼前這青磚瓦房又讓人不敢相信!
秦大姨不顧得接小翠遞過來的茶杯,指著眼前的六間新瓦房,問:「這是誰家在蓋房子?」
「是我家蓋得。」看著自家大姐滿臉震驚和艷羨,秦氏還是有些驕傲的。
「小姨,真是你家的房子?你們家哪裡來的錢,蓋這麼好的房子?我們村的地主家也只有六間呢!你們家一下子就蓋了六間!」
秦大姨一聽這是雲葉家的房子,登時便黑了臉,心中的火氣蹭地竄上來!
抬手就打到了秦氏的背上,邊打邊罵:「你這個死丫頭!欠著我們家的錢不還,卻有錢蓋這麼好的房子!倒害的我們家裡吃不上、穿不上的,全家十幾口子,都快喝西北風了!」
雲葉大怒,「住手!」
雲爭腿快,立即便飛跑過來,猛地把秦大姨拉到了一邊兒 ,怒吼:「大姨,你幹嘛打我娘?!」
秦大姨見院中人都怒目而視,兩手一拍,指著秦氏罵道:「妹子,你們全家可真是沒有良心!妹夫死了去不了,是你不能去還錢?還是雲葉、雲爭不能去?啊?」
「倒要我們這債主深一腳淺一腳、喝風吃灰的過來要!你們欠錢的倒成了大爺!借錢的時候怎麼不嫌路遠,還錢的時候倒嫌路遠了?」
「早知道這樣,當初就不該借給你!讓妹夫早些病死,你也好再走個好人家!」
「我這是為了誰啊?我統共就你這一個妹子,真是為你操碎了心,也沒個人心疼,哎呀……」
說著,秦大姨竟然「啊啊啊……」地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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