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府留了一夜,清江鎮的大小名醫,甚至底下村莊的游醫郎中,紛紛被請林修竹請進府中。筆神閣 m.bishenge。com
林菲菲的脈搏呼吸與常人一樣,面色紅潤光澤,瞳仁清澈水靈,沒人探得出她有何病症,仿佛只是睡著了。
若是如此,倒也還好。
林修竹寧願守著一具昏迷沉睡的軀殼,也不想妹妹的身子再被亂七八糟的孤魂野鬼所占用。
奈何離林菲菲出事開始已經過去了兩天一夜,人不僅未曾清醒半分,連水米也餵不進去分毫。
嘴巴皮乾燥開裂。
再這般下去,他守著的就真的是一副屍體了。
「少爺,去懸壺堂找姨老爺吧!」林棋子勸道。
夫人的姐姐生前是柳府的姨娘,夫人娘家雖為商戶,地位低微,可姐姐性子和順單純,頗得郎君喜愛。姨老爺也性德高潔,沒有門第之見,二人感情甚篤,且育有一子,那些年,林柳兩家往來密切。
只是後來,姨娘早逝,夫人悲慟之下懷疑姐姐去世是柳府後院所為,但苦於身為外人,不好觸及別人府里的人事,沒有證據。
而表少爺又隨了其姨娘,性子單純,不懂得人情險惡,夫人不忍與他說後院那些子骯髒事,只隱晦的提醒他小心主母。
可防著來防著去,最後還是沒有能護住表少爺的姓名。
夫人埋怨姨老爺不管事,護不住姐姐,又護不住外甥。更怪自己優柔寡斷,能力有限,以至於直到表少爺慘死,她才知道那孩子曾經過得有多委屈艱難。
姨老爺失去愛子,雖然悲憤,可顧及府里顏面,又有嫡子求情,終是沒對那女人動手。
兩家關係也越發的淡。
若不是月前夫人身子不適,急需血靈芝,夫人怕是不會再輕易踏進柳府的懸壺堂。
說一千道一萬,哪怕說過再多的老死不相往來,一旦事到臨頭,疏離清高又算個屁。
林修竹自幼崇拜表兄,他醫術高超,行醫救人從不分三六九等,醫者仁心,救死扶傷,當時在帝都美名遠揚。又因長得俊俏,行事有度,是多少名門貴女心儀求嫁的對象。
他武藝更是不凡,卻從不凌強欺弱,只因本性純良,不對身邊之人設防,從而落得一個淒涼悽慘的下場。
林修竹常想,自己這惹萬人忌憚的脾性,是否是得到了表兄「好人不長命」的啟發?
寧可我負天下人,絕不讓天下人負我。
在表兄失去雙足後,他時常會去看他,有時走大門進,更多的時候只能鑽狗洞。
主子都不當主子,他一個商戶之子,連上門做客的資格都沒有。
他親眼見過那宛如謫仙般完美的男子,坐在輪椅上艱難彎腰去端門洞口的飯菜。那吃食是餿的,估計狗都不吃。可表兄卻恍若不覺,神情淡然地用手抓著往嘴裡放。
是的,她們連雙筷子都懶得施捨。
可笑吧!
他竟然會說施捨兩個字。
明明表兄才是主子。
後來他再去,就會帶吃的過去,包子,饅頭,燒餅,點心,哪些耐放好拿,他就買哪些。
可比起吃食,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他一路見證表兄從一個明媚脫俗的少年,變得越來越陰鬱,越來越陌生。
他也曾暗暗發誓要那些欺辱表兄的人不得好死……可那時的他年幼無能,連表兄真正過得是什麼日子都不敢跟母親說,生怕惹得她發病……
回及往事,林修竹眯起雙眼,疲憊不已,揉著發脹的眉心,沉默良久,最後才說道:「去備車吧!」
就算結果不是好的,父親母親尚在城裡,正好可以讓他們見菲菲最後……一面。
林棋子應聲出去準備了,出門前喚了丫鬟進來。
林修竹指著旁邊的沉木花鳥鏤空櫃,「墊軟些!」
青兒會意,打開櫃門,捧出兩條嶄新的綢被去裝墊馬車。
馬車剛駛出林府大門,太子的人馬便圍了上來,將車輛護在中間,一行人趁著月色,再次駛向京城。
占小雅和易夏聊完五毛錢的嗑,互道晚安,然後神清氣爽地回自己房裡。
口紅賣了出乎預料的價錢,遠遠超過了易夏要的五百兩。而齊風也很能幹,已經買好店面,正在裝修。
占小雅哼著小曲兒,蹦蹦跳跳的,打開門。
「……」
「四哥,你,是在表演魔術嗎?」她遲疑地問道。
白四郎站在桌子旁,直直的看著桌子上的火,面無表情,目光涼薄。
占小雅將「別玩了,快救火」的話咽了回去。
那火團看著有幾分詭異,綠色的,光影閃爍在白四郎臉上,陰森滲人。占小雅靠近了些,沒有感覺到火傳來的暖意,而火直接接觸在桌面上,也不見桌子有任何損壞。
不是魔術是什麼!
「林菲菲的木偶。」
「嗯?」占小雅沒反應過來,「哪一個?」
寫了她生辰的娃娃,還是寫了夏夏的那個?
燒掉就破解蠱術了?
這麼簡單?
火光還在持續,白四郎解釋,「巫師做的第三個娃娃,代表林菲菲的那一個,方才自燃了。」
「燃了就燃了唄,難不成你還想留著做紀念?」占小雅打開房門,尋了把掃把,把燃燒的木偶一下扇了出去。
不引火的東西,隨它落在哪裡,反正不會引發火災。
她回房,坐到床上,雙手撐在兩側,身子向後仰,望著白四郎,面帶嘲諷地說道:「你在我們房裡想著別的女人,柳無凡,你可以!」
明知道她是故意的,白四郎仍急著解釋,「不是!」
「不是什麼,你剛才不是在說林菲菲?」
「我,」
「我什麼我,你敢發誓,在我進房之前,你心裏面在想的不是她?」
「丫……」
「不要叫我。」
白四郎無奈,「丫丫,」
占小雅捂著耳朵,頭搖得像撥浪鼓,「我不聽我不聽。」
「……」
嘆了口氣,白四郎走過來,攬著占小雅的肩膀,將人帶到懷裡,撫摸著她的頭髮,低聲安慰道:「不氣,是無凡哥哥的錯……」
占小雅得寸進尺,「當然是你的錯,難不成還是我的錯!」
木偶自燃,代表了什麼?
林菲菲的燒沒了,那下一個,是不是輪到她了?
三年!
這三年能順遂嗎?
占小雅把臉埋起來,不肯抬頭,「就是你的錯,你想別的女人,還對我擺臉色。」
白四郎好冤枉,「我臉僵,擺不了臉色。」
「你這是在犟嘴?柳無凡,你能耐了!」
「……」
「你不僅對我甩臉色,你還惡狠狠地瞪我。」
「沒……」
子虛烏有的事。
「你還犟嘴!」
白四郎舉手投降,拱手討饒了半天,並再三保證下不為例,占小雅才勉勉強強原諒了他。
「另外兩個木偶呢?你放哪了?」從京城回來後就沒在見過,要不是突然出了這茬子,她都快忘了這回事。
「把它們給我,我自己收著。」
「不行!」這件事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白四郎打出一掌,滅燈,「睡覺!」
白四郎見證過蠱術的厲害,僅憑著一個小小的娃娃,輕則讓人傷筋動骨,重則危及生命,這東西不懂得破解,只有暫時當祖宗一樣供著,在那兩巫師沒想到辦法之前,他不放心任何人保管木偶。
連丫丫都不行!
占小雅背過身,離白四郎遠遠的,小聲嘀咕道:「霸道!」
心裡鬆了口氣,不亂想最好。
他沒有瞪她,但那個無波無瀾的眼神真的嚇到她了。
就像失了魂,沒有求生意志的人一般。
占小雅一陣心驚,暗自琢磨著兩人以後的關係。
突然間腰上一重,白四郎的手橫過她的腰身,準確無誤地抓住她的手腕,身體貼緊,下巴緊緊抵著她的頭頂,「丫丫,我的心裡自始至終只有一個你!」
不管是柳無凡,還是白四郎,只有你一人走進過他的心。
踏入了,就再也不容許出來。
生生世世!
眼眶發紅,占小雅悶聲說:「那你的心真小!」
「嗯,太小了,所以只放得下你。」
眼淚無聲滑落,過了會兒,占小雅道:「可我的很大,裝了很多很多人,我爸,我媽,爺爺,奶奶,夏夏……也許今後還會有別的男人,嗯,我說的是我愛的男人。我的心不僅大,而且很貪心,我或許會愛上除了你以外的其他男人,他們高高的,帥帥的,笑起來很暖。」
手腕會攥得生疼,耳邊呼吸急促。
她輕笑一聲,繼續說道:「捨得為我花錢,不剋扣我的花用,比你愛我,尊重我,我想吃什麼他給我做,我想去哪裡他陪我一起……」
「不准!」
「嗯?」
「不准貪心!」
白四郎牢牢抱著懷裡的女人,仿佛她下一刻就要消失不見,什麼心很大,愛上別的男人,他半個字都不信。
可是,他也有怕……
占小雅胸口鈍痛,咯咯直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哈哈,我逗你玩的。」
「我會學!」
把眼淚擦到男人衣服上,「什麼?」
「你想吃什麼,我跟老二學。你想要去哪裡,我都陪你一起。」
「……」
「我會對你好,丫丫。」手緩緩往上,握住占小雅的手,十指緊扣,「不要嚇我,求你。」
求,你。
剛擦乾的眼角,再次被淚水洗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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