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火慢慢煎熬,藥汁逐漸成了深褐色時,又搗了一小碗出來自己喝完試下味道,感覺可以了後,張惜花這才熄滅火,在等待湯汁冷卻時,她打算去不遠處的溪水邊走一趟。
張惜花隱約在那兒看到有一叢從開了紫白色花朵的並頭草,又名叫半枝蓮,這可是好物,凡是跌打損傷,膿腫痔瘡、清熱解毒等等都有用處。
果然走到靠近何生他們洗漱水潭的下游時,就看真切了。張惜花興奮的連根帶枝葉整株挖出來,在溪水裡洗淨了泥土就放入自己的竹簍里。
為了保持生態平衡,她只是取了大部分,留了小半讓其繼續生長在溪水旁。張惜花回了茅草屋,稍微做了整理,端了熬製好的涼茶給何生他們送去。
往年在娘家時,張惜花也要熬了涼茶給爹娘弟妹們喝,特別是這種暑氣重的時節,常喝點准沒錯。
正巧兩人都忙完,何生洗乾淨手就過來小桌子這兒,他看了一眼那鍋不明物體,瞳孔猛的一縮,起先以為媳婦弄了啥好吃的,興沖沖的跑來沒想竟然是湯藥,一時間輕快的腳步不免沉重起來。
張惜花聽到腳步聲,回頭望著丈夫,柔聲道:「現在還有點溫熱,正是喝的時候。」說完,她就把碗遞了過去。
面對媳婦笑意吟吟的臉,那雙期盼的眼睛,何生不忍拒絕,一言不發的接過碗悶頭就一口灌進了嘴巴里。
藥汁溢出嘴角,何生差點控制不住吐出來,他趕緊轉過身,背對著張惜花硬生生的吞進肚子裡。
喝完後,何生整個人如在熱鍋里爬出來似的,頓時冒出一股逃出生天的榮幸,感覺可不要太好。
張惜花並未發覺他的異樣,見丈夫爽快喝完了,便再裝了一碗笑眯眯的遞給他。
接還是不接?這實在令何生難為情,他猶豫了一小會兒,開口問道:「我才喝完了呢,還要喝嗎?」
張惜花眸子清亮,眼神愈發柔和,笑容滿面道:「再多喝一碗吧。」
何生手腳微微發抖,可瞧著妻子殷切的眼神,他想想乾脆的接過碗,再來了一次一口悶,喝得豪氣干雲。即便已經喝過一次,心裡有了預期,可那滋味著實不敢恭維。
何生用手擦了下嘴角殘留的藥汁,狠狠的深吸了一口氣後,此時再盯著媳婦的眼神不免糾結萬分。
何二叔遲來了一步,他兩手拍拍衣上的塵土,跨步過來,嘴裡笑著問道:「阿生媳婦,你給我們弄了啥好吃的呢?」
竟也以為是好吃的食物,張惜花微微不好意思,不等她答話,何二叔已經自動自發的端起桌子上的藥汁大口喝下去……
瞬時,只聽見噗嗤一聲藥汁全噴了出來,何二叔立時大叫道:「這是啥子呦?咋這樣難喝呢?」
二叔就是心直口快!何生心想,可是看著二叔能幹脆的全吐完,他不免羨慕極了,早知道自己就等二叔先來,搞不好能避開不用喝呢。
何生從小就怕喝藥,張惜花哪裡知曉呢?此時更加不知道丈夫心裡竟然還有這些可愛的小九九。面對何二叔苦大深仇的臉,張惜花窘迫了一下,便道:「二叔,忍著點喝一碗罷?這能解暑氣呢。」
何二叔也覺自己反應過度,畢竟是侄子媳婦用心熬煮將近一個時辰的藥,原本就是為了大家身子著想,倒不好拂了她的意,便道:「那行,給我來一碗罷。」
張惜花遞過去,何二叔皺著眉頭灌進肚皮,立時就逃開了,邊走邊道:「我得去山那頭看看,你們小夫妻倆沒事就早點家去啊。」
張惜花有些納悶,真有那樣難喝?她見剩下的不少,自己喝了兩碗才停下,許是經常與草藥打交道,她並不覺得味道難喝。
張惜花一抬頭,便見到丈夫用一副探究的眼神盯著她,直到張惜花察覺時他才撇開臉,張惜花小聲問:「你也覺得不好喝嗎?」
何生悶聲道:「沒,挺好喝的。」
張惜花心裡鬆口氣,笑道:「留一些給二叔,剩下的我都裝進水皮袋子,咱們路上可以慢慢喝。」
何生手一抖,突然想咬掉舌頭。可惜他向來不是個情緒外露的人,話已經講完,由不得再改口,何生便望了一眼天色,說道:「我陪你去挖草藥罷。」
再不趕著去,今日就得拖延到很晚才能家去。
張惜花說了一通那藥材的生長習性和形狀外貌,便由何生在前面領路,繞了半個山,幸運的採集到了。
這期間,張惜花還撿到一些木耳蘑菇之類能入口的東西,因為長久沒有下雨,本來是蘑菇旺盛的季節,竟是要彎低腰仔細在濕潤的枯木中才找到一點點。
既然所有東西都弄完,也沒有留在山中的必要。
何二叔與何生兩人早就說定,今晚還由二叔守一回,明兒何生、何富兩人來了後,二叔再回村子裡。
回程時,張惜花的背簍里除了草藥外,還有五隻曬乾的山鼠、一隻野兔,全是何二叔這些日子閒來無事下了套子捉住的。
深山中的老鼠個頭比田鼠大了不少,它們大都吃的是竹根等食物,農家人連家鼠、田鼠都不避諱吃,山鼠更加不會嫌棄,相反,會煮的人弄得好也是一道美味,算得上窮苦百姓生活中常見的肉食。
何生挑著木炭,讓張惜花走在前面,兩人到家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整個村子更是靜寂無聲。在這種平靜無波的景象下,令人身心也跟著平靜。
公公和小姑早已經熟睡,何曾氏醒著守門,聽到敲門聲她很快就打開了木門,說道:「灶里熱著粥,你倆吃完洗漱下就早點睡吧。」
張惜花點頭道:「娘,我們知道了,您先去睡吧。」
黑乎乎一片即便點了油燈也看不清炭的質量,等著明兒再看過罷,何曾氏打著呵欠進了房門,由得兒子兒媳婦安置。
張惜花與何生勞累了一天,疲憊感漸生,弄妥當後也早早的歇息了。
翌日,張惜花是被何生叫醒的,她起床後緊趕慢趕弄了些粗麵餅子,為了讓他吃著好,她在牆角割了一把韭菜洗淨剁碎夾在餅子中間,等他吃了幾口後,何富就過來了,何生把餅子收起來,兩人挑著籮筐匆匆往山里趕路。
「老大家的。」何曾氏在院子裡叫喚道。
「哎……」張惜花應了聲。
何曾氏道:「我現在不得空,你把二叔曬的那些山鼠給送到他家去,順道幫我問她要一些黑顏色碎布。」
何二嬸裁衣裳的手藝非常好,有些手裡有餘錢的人家為了省事,在大良鎮上買了尺頭後,使幾個錢請她幫忙縫製,何二嬸也收不了多少錢,能得的好處便是餘下那點碎布頭,積年下來,二叔家自然存了不少碎布料。兩家是當親兄弟走著的,關係十分好,這些個針頭線腦的並不計較。
張惜花提著籃子上門時,何二嬸與何富媳婦李氏正在院子裡做針線活。何二嬸露出笑容道:「是阿生媳婦啊?」
她年歲看起來比何曾氏小很多,約莫五十上下的樣子,眉目十分溫和,
張惜花抿嘴笑道:「二嬸,二叔在山上捉了一些山鼠和兔子,昨夜天黑便沒給您送家來,這不一早我婆婆便催著我送呢。」
李氏立時扔了針線,站起身趕緊接過張惜花手裡的籃子,笑著道:「倒是辛苦嫂子幫忙提回來。」
「算不得什麼,反正順手而已。」張惜花是第二次上何二叔家,他們這兒的格局與自家差不多,都是四間房一個大廳,挨著再建了一排茅屋用以作灶房、牲口房之類的,不同的是二叔家沒有打水井,平日吃水用水都需要去村子中央的老井裡挑。
相比之下,何生家院子裡有口水井,生活中方便了不止一星半點,故而一家子人洗漱都比別家頻繁。
何富比何生小了兩歲,今年十九,他比何生早成親兩年,去年時李氏就已經生下了個閨女,不過張惜花知道李氏比她小,今年才十七歲而已。
在李氏收了籃子後,何二嬸便道:「秀娘,你給阿生媳婦留出兩隻山鼠來,讓她帶回去吃。」
李氏的閨名便叫秀娘。她面上有些不樂意,奈何婆婆發了旨意不敢不從,便在籃子裡挑挑揀揀選了倆最小的遞給張惜花,道:「嫂子,給你。」
大二媳婦那種小家子行徑,何二嬸向來見不慣,可媳婦已經討回來還能咋辦?只能悄悄瞪了她一眼,轉頭對張惜花道:「你別拒絕,這些日子阿生要挑炭,家裡活兒也重,拿回去給你漢子和公公加個菜。」
張惜花展顏笑道:「昨兒挖了些清熱的草藥,我等會兒給您送些過來,熬製成湯給一家大小解解暑氣。」
張惜花接受了對方的好意,便投桃報李。
何二嬸聽了很高興,欣喜道:「家裡有個人懂些藥理,那可真是天上掉下來的好事,以後有個頭疼腦熱的,還能找你應應急。」
自從張惜花幫忙替雁娘治身體,且還穩定了她的情況後,下西村的村民便對張惜花的醫術有了一定信任。
之所以並不完全相信她,這不是還沒見到雁娘好徹底嘛?再說,女人家懂藥理的畢竟少,整個大良鎮都是以男大夫為尊。便是張惜花醫術了得,估摸著也不能混得多少出息,左右是給家裡人看看病而已。
張惜花也沒用那個雄心壯志,當初磨著趙郎中學習辨識草藥,也只是為了拿到藥鋪換錢,後來趙郎中看她人通透,空閒了也會指點教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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