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田園記事 水稻

    南方多雨，從六月末到七月中旬，整整二十多天的梅雨季讓整個村子都陷入了無聲的世界，太陽被厚厚的雲層遮住，天空陰沉的可怕，抬眼便是面無邊際的雨水，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楊家村的人即使在閒，也不會趁著雨天出門，家家戶戶緊閉著大門，不是議論著今天哪哪哪發洪水了，就是討論村里誰誰家又吵架了。抬著來著根本沒有放晴欲望的天空，春秋坐在門口嘆著氣，屋裡袁氏正在抱怨被子潮了沒法蓋的事情，冷不丁抬起頭看了一眼空曠的屋子，袁氏有些不適應，心裡發慌的衝著門口喊道「秋兒，秋兒」

    「誒，娘，啥事啊」春秋也沒回頭。這幾天她娘只要一看不到她，基本天天都會這麼喊她，生怕她一個不留神就跑出去。春秋知道後心裡也無奈，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子，這鬼天氣誰會想不開出去啊？呃…還真有人，就像虎子一早就跑沒影了，雨水根本攔不住他的熱情。

    袁氏一聽閨女還在，頓時放下心來「沒啥事，你呆著吧」話音剛落，她又想到什麼，接著說道「對了，秋兒，你先去後屋把火盆拿過來在呆著，咱家被子太潮了，的用火烤烤，不然晚上也沒法蓋」袁氏的聲音從屋裡傳來，語氣有些煩惱，這被子之前一直放在柜子里，哪成想今天想要拿出來換著蓋蓋，居然都潮的能擰出水了，人蓋著這樣的被子會起濕疹的，而且之前的被子早就被袁氏拆了，袁氏無法，只好先用家裡的火盆烤烤，湊活兩天，想到這裡，袁氏抬頭看了一眼外邊，心裡希望這雨水早點過去。

    「娘，是之前爹拿回來的那個鐵盆嗎？」春秋此時正站在後屋，看著地上擺著那些大小不一的火盆，有些拿不準娘的意思。這裡這麼多鐵盆？到底是哪一個啊！

    「…對，就是那個有花紋的，你搬進來就行了，娘去倉庫拿些乾的柴火回來」袁氏正在屋裡穿鞋呢，聽到閨女的話連忙想了想到底是哪個鐵盆。

    「誒，那還用拿一旁的架子嗎？」春秋看著一旁配套的架子接著問道。

    「拿過來，都一起拿過來」袁氏說完，拿起放在一旁門口的油布傘，直接跑出了門口。

    等到袁氏濕著半邊身子回來的時候，春秋已經將火盆支了起來。

    「哎呦，妞妞真棒，快去歇歇吧，剩下的娘來就行了」袁氏也沒顧得上她那濕了一半的衣裳，連忙把柴火放到地上，拿起胳膊粗細的木棍折斷後往盆里加。

    春秋看著她娘那都是雨水的頭髮，轉身拿過一旁的手巾放到了她娘頭上，「娘，頭髮都是水，擦擦」

    「沒事，秋兒，去柜子里給娘把那件藏青色的上衫拿過來」袁氏嘴裡說著沒事，但還是伸手把住了頭頂上的手巾。

    「是這個吧，給你，娘」春秋拿著衣服遞給袁氏，看著袁氏利索的脫了上衣換上了清爽的衣服。

    「好了，我這沒啥事，你去門口待著吧，看看你爹回來沒有？你說說這天氣不好好在家呆著，非要去地里看什麼水稻苗，他可真是閒的」袁氏說起她爹就有些剎不住車，神色擔憂，嘴裡一個勁的埋怨。

    春秋在一旁偷偷的笑著，然後也隨聲附和，別看她娘總是嫌棄她爹，實際是可是稀罕不得了呢。

    「你個小丫頭，幹啥呢？快點出去」袁氏說完就看到春秋蹲在地上正捂著嘴偷樂呢，這可把袁氏臊得慌，臉色緋紅一片，也沒顧得上捂臉，就直接伸手將春秋轟了出去，轉頭又將房門關上。

    春秋站在門口也沒在意，她娘這是惱羞成怒嘞。

    春秋又晃悠到了她那御座，一屁股坐了下來，接著沉思之前被她娘打斷的思路，其實他們家還是挺幸運的，多虧了之前他小叔幫忙，他們這房才能在梅雨季來臨之前，早早的就將枸杞送到了本草堂，按照一斤80文計算，春秋他們整整賣了八兩多銀子，也算是春秋的一筆比較大的收入，她娘的茶葉也是賣的不錯。比她整整多了一倍嘞。

    就在春秋坐在板凳不斷歪歪的時候，楊家的大門猛的被推來了，春秋站起身來看著雨中那個穿著雨蓑往回走的人，這不正是她爹嗎？春秋當下衝著門口喊到「爹」

    楊為柏聽到春秋的喊聲，回頭揮了揮手。

    春秋看著架勢，連忙跑進屋裡拿出了之前袁氏準備好的乾淨衣裳在門口等著，她娘早就知道楊為柏回來了，所以春秋這一系列的動作也沒阻止。

    「爹，給你衣服，趕緊換上，娘在屋裡烤被呢，咱家的被子都潮嘞」春秋伸手將懷裡的衣服遞給了楊為柏，然後伸手接過楊為柏的雨蓑，隨手搭在門口一旁的架子上。

    「秋兒，咋沒出去玩？」楊為柏有些好奇，他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家裡那幾個孩子正在村口玩呢。

    「娘不讓，說外邊太冷了，怕我在感冒嘞」春秋剛說完，袁氏就在裡屋說道「玩什麼玩？就在門口呆著，之前感冒剛好，還想喝藥咋的，別聽你的爹說的，楊為柏你給我進來」袁氏說完，就把一旁的楊為柏喊了進去。

    春秋看著她爹那略帶歉意的眼神，攤了攤手表示不在意，反正她家她娘說話最大。

    「你又瞎說啥呢？閨女之前的感冒剛好，說啥出去玩啊？再發燒咋整？」袁氏衝著剛進門的楊為柏就劈了啪啦一頓抱怨。

    「嗨，我這不是擔心閨女在家沒意思嘛」楊為柏有些訕訕的摸了摸鼻尖。

    「你可得了吧，閨女呆著不錯，我告訴你啊，楊為柏，少在一旁竄登我閨女出去」袁氏用警告似的眼神的看著楊為柏。

    「好好好，不說不說，我不說還不行嗎？」楊為柏無奈的點點頭。

    袁氏這才滿意。之前春秋就是因為下雨天出去玩，回來當天晚上就直接發燒，嚇得袁氏一晚上沒合眼，打這之後，袁氏就再也不讓春秋出門了。

    「對了，你看那地咋樣啊？有啥事嗎？」袁氏想到了楊為柏今天出門的目地，有些擔心，這雨已經下了十多天了，不知道她家那些水稻有沒有事。

    「沒事，我今天還特意看了，等天氣放晴就能收嘞，你還別不信，今天的收成可比往年要好多了」楊為柏說道水稻時語氣就明顯輕快，那一臉燦爛的模樣讓袁氏也跟著笑了起來。

    「真的？那還真不錯，娘知道肯定也高興」袁氏說完，楊為柏就一個勁的點頭，顯然也很贊同袁氏的話。

    「行了，別說這些了，過兩天明兒哥回來，咱那房子收拾的差不多了，剩下的一些家具有空你幫著打一些…」

    「誒，早就準備了，我尋思著等天晴了就動手…」楊為柏一臉憨厚。

    七月十三，纏綿了多日的雨水沒有再下，天也終於放晴。

    楊家村沒有因為難得的晴天而歡慶，因為家家戶戶都要趁著陽光還算不錯的天氣去收水稻。

    按照早稻的習性，現在正是早稻成熟的時候。

    老楊家也不例外，楊老頭大早起來就把牛車套好，拿著鐵鍬，鐮刀，草繩等等去收割水稻。

    一片片金黃色的水稻被那沉重的稻穗壓彎了腰，微風吹過，掀起層層光暈。

    楊家來的不算早，之前春秋他們到的時候，緊挨著楊家稻田的人家早就在地里干起了活。

    楊李氏也沒閒著，連忙招呼一旁的楊家眾人，將鐮刀一一分發下去，每人一隴，抓緊時間幹活。

    等到太陽出來，田地里早就換了模樣，看著一排排的水稻田在鐮刀的揮舞下倒在一邊，又被草繩系在一起扔到岸邊，每個人臉上都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田園到處都充滿著收穫的喜悅。

    大人們拿著鐮刀都在水田裡忙著收割收稻，剩下的孩子們自然也沒有閒著，雖然不會幫大人們割稻子，可是田裡的泥鰍卻糟了秧，因為黑山鎮泥鰍生意的火爆，泥鰍的價格也從一斤十文漲到了一斤十二文，淤泥里的營養物質豐富，泥鰍長的快，這才沒過多久，田裡到處都是滿滿噔噔。

    以前沒發現泥鰍的作用時，楊家村的人每每看著滿田的鰍魚都非常嫌棄，甚至還不得不人工祛除，不過現在，家家戶戶在看著田裡的泥鰍，心情可謂是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恨不得長的更多才好嘞，紛紛讓孩子下田去抓，春秋幾人也早就收到了楊李氏的命令，在自家地里抓起了泥鰍，然後準備趕集的時候賣給之前走過生意往來的香客居。

    連著二十多的雨季，之前下過的雨水早就漫過了水田的深度，春秋挽著褲口下水的時候，稻田裡的水已經沒過了春秋的小腿肚，春秋抬起腳小心的活動了一下，感覺到腳底沒什麼硬快，也沒什麼潛在危險之後，這才擼起袖子，彎腰干起活來。

    「三姐，你抓的咋樣？泥鰍不好抓嘞，水太深了」虎子那抱怨的話從春秋的身後傳來，春秋不用想都知道此時的虎子一定是搭拉著小腦袋像一小狗一樣的在求安慰。

    「對啊，三妹，抓得太少嘞，我抓了這麼長時間才只抓到了一點，你看看，我衣服都濕嘞」春秋拎著那還沒有將底部填滿的水桶有些委屈的看著春秋，為了一點泥鰍她衣服都髒了，這還是前幾天顧氏新給她買的嘞，她娘看到一定會罵她的，這可咋辦啊。

    春秋聽到兩人的話後也沒有在接著抓，抬腰直起身子，又低頭看了一眼放在自己身旁的水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止虎子她倆，她自己抓得也不多啊。

    「要不咱們讓阿奶他們將一旁的土塊推倒吧，等到水都放乾淨，沒這麼深，這樣也好抓，你們說呢？」春秋看著水裡的倒影，低頭想了想。

    「哎呀，這辦法不錯，誰少了就能抓泥鰍嘞，三妹，你咋想出來的呢？可真聰明」春花聽到後連連點頭，這主意不錯嘞，不然水太深了，都不好彎腰。

    「嗯，你們去岸上等著我，我這就去找阿奶說說」春秋說完，就淌著水向楊李氏的方向走了過去。

    楊李氏正在彎腰割水稻呢，剛把一摞水稻苗抱到岸邊，一回頭就看到了正往她這邊走的春秋「哎呦，奶的乖孫女，咋過來了？有啥事？」

    「阿奶，咱們把對面的土堆打開兩個小口吧，不然水太深嘞，我們都不好抓泥鰍」春秋抬腿示意了一下水的深度，看著楊李氏有些犯愁。

    「就這事，行啊，這事簡單，乖孫女別自己干，你去找那邊你爹去，讓他給你們用鍬開一個口子就行，正好咱家對面是河邊，沒事」楊李氏指著楊為柏對著一旁的春秋說道。

    「誒，阿奶，那我過去」春秋順勢看了楊為柏一眼，對楊李氏說完後，又淌著水走了。

    「去吧去吧，這水啊，的放一會兒呢，岸邊有網，你一會兒埋上，在岸邊等這就行了」楊李氏想了想，伸手指著一旁的岸邊。

    「誒，知道嘞」春秋一邊走一邊回頭說道。

    楊為柏此時已經將一隴的水稻都收割好了，馬的整整齊齊的放在岸邊，準備一會兒搬到牛車上拉回家裡晾曬，一旁的春秋三下兩下的跑上了岸，衝著楊為柏喊到「爹」

    「誒，秋兒有啥事找爹啊？」楊為柏聽到身後有動靜，轉身看了過去。

    「阿奶讓你去把那邊的土堆刨兩個角出來放放水，不然泥鰍不好抓嘞」春秋指著遠處那一排土堆。意思就是那裡刨開就行。

    「哦，行啊，爹這就過去」楊為柏順著春秋的手指看了看方向，是挨著河邊的土堆，隨手拎起放在一旁的鍬就走了過去。

    「爹，這裡還有網呢？一會要蓋住口子的」春秋喊完，就拿著網追了上去。

    楊為柏力氣大，卡卡幾下就把土堆打漏了，隨後春秋用一旁的石頭將網固定住之後，將早就站在岸邊的虎子春花小石頭都喊了過來。

    「三姐，弄完了？」虎子拎著水桶走到了春秋身邊。

    「嗯嗯，完事了，等過一會兒水少了我們再下水」春秋蹲在土堆上，看著新挖的出水口說道。

    「哎呀，三妹，你看看我這衣服，還是新買的嘞，娘知道了肯定罵我」春花在一旁愁眉苦臉的拉著被她蹭到泥巴的淺粉色小衫。這還是娘之前剛給她做好的呢。

    春秋看著春花的那一身衣服笑了笑「二姐，沒啥事，一會兒你早點回家用水洗洗就好了，大伯娘發現不了的」這衣服布料還是顧氏看到袁氏給她買的布料後給春花春妮新買的，只不過花色不同，春秋的是星星花，春花姐妹則是桃花。

    「對啊，二姐，一會兒完事你還是快點跑吧，不然娘看到一定會打你的」小石頭在一旁幸災樂禍，昨天他把自己的衣服弄髒了娘都揍他了，他二姐肯定也好不了。

    「哼，我看你是昨天沒挨夠，欠打了」春花伸手拍了一下小石頭的腦門。

    「哼，還不讓人說了」小石頭捂著有些發紅的腦門，有些委屈的癟嘴，他二姐真霸道。

    「就不讓，咋的」春花仰著頭看著小石頭，一臉不屑。

    春秋看著兩人吵架，也不好勸。只好和虎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說話。

    四人在岸邊站了能有半個時辰左右，春秋就發現田裡的水位已經下降過半，能夠清楚的看清底下的淤泥。

    「好了好了，咱們可以抓了」春秋興奮的衝著岸邊的幾人喊到。

    幾人聽後，都跑過來看，然後一個接著一個下了水，這次抓起來比之前要簡單多了，幾人一手一個，等到晚上回家的時候，每個人都是拎著滿滿一桶。

    回家後楊李氏找了一個乾淨的大水盆，春秋直接將泥鰍都倒了進去，又接著新鮮的清水，眾人才算是完成了今天的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