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田園記事 八月十五（下）

    春秋回來的時候遇到了剛從後山回來的大伯，春秋挎著籃筐，朝著前面喊了一聲「大伯」

    楊為民身形一頓，轉過頭看著春秋說道，「哎呦，秋兒啊，這是去哪了？」

    春秋蹦蹦跳跳的跑到楊為民身邊，仰頭說道「給三爺爺家送月餅，剛回來，大伯呢？」春秋說完，低頭瞄了一眼楊為民手中的野雞，眼睛亮晶晶的，煞是好看。

    楊為民看著侄女的樣子，憨笑出聲，將手中的野雞往上提了提「去後山看了看，正好陷阱有東西，抓回來兩隻野雞，晚上給你們燉了吃」

    「好啊，好啊，秋兒想吃」春秋看著野雞眼都不眨，說實話，她這幾天可都沒有吃到肉啊，雖然這幾個月他們楊家的吃食水平直線上升，可還是同她理想中的水平相差甚遠，嗯！她還需努力！

    「誒，回去就做……」楊為民撓著腦袋，語氣輕快。

    叔侄兩人就這樣一路走一路聊的往家裡走，春秋那咯咯咯的笑聲更是傳出老遠，等到兩人到家的時候，飯桌早就擺好。

    楊李氏伸手一揮，將院子裡的人都招呼過來，眾人洗手，準備開飯！

    飯桌上的菜品種類豐富，大多數都是肉食，像什麼紅燒肉，醋溜排骨，青菜炒肉，還有春秋教給袁氏的鍋包肉，四喜丸子，整整一張桌子上擺的密密麻麻。

    春秋坐在袁氏下邊，抬頭瞄了一眼主坐上的楊李氏，暗襯著什麼時候吃飯。

    春花坐在春秋對面，那眼睛盯的早就直了，筷子一直放在嘴裡咬著，要不是楊李氏還沒有發話，而且楊李氏又在家裡有著絕對的權威。她二姐早就掄起筷子開吃嘞。

    楊李氏早就把眼前的一切盡收眼底，伸出桌子底下的手捅了捅一旁的楊老頭，示意他趕緊說話吃飯。

    楊老頭隱晦的撇了一眼，咳咳兩聲之後，感覺周圍都安靜之後，這才準備說話，「今天中秋，你們……」楊老頭還沒想起後邊的詞，抬頭就看到眼前那十多雙眼睛都盯著自己，一著急就把已經想好的台詞又忘了，索性也就不想，直接說道「好了，吃飯吧，不說了」楊老頭伸手輕輕磕了一下菸袋，說完後拿起一旁的筷子夾了一口青菜放進碗裡。

    眾人收到楊老頭的信號後，也都開動筷子，就像春花，早在阿爺夾的時候就已經往碗裡夾了兩塊排骨，現在正用手抓著啃呢。

    食不言寢不語，楊家本來是沒有這個規矩的，不過等楊春軍楊春明兩人讀書之後，也就漸漸有了這個不成名的規矩，不過現在眾人都忙著吃飯，自然也是沒空說話的。

    楊李氏最後把剩下的一個排骨當著春花的面遞給春秋之後，不顧一旁春花那撅著嘴一臉委屈的樣子，又把剩下的肉塊分別遞給了她身邊的楊春軍楊春明兄弟，足以可見，春秋在她奶的心目中還是很有地位。

    菜都分沒了，楊家的午飯也算是吃完，男人都走了，剩下的女人中顧氏袁氏忙著撤桌，楊春妮忙著洗碗，楊李氏忙著掃地，閒人春秋看了一眼對面還撅著嘴不開心的春花，想到沒想直接拉過對方跑出了門。

    「哎呀，你拉著我幹啥啊？我還想吃肉嘞」春花老大不願意了，她奶就是偏心，剩下的肉給三妹都不給她，她現在一點也不喜歡三妹，哼，和她搶肉吃，討厭死了。

    春秋頗為神秘的看了一眼春花，笑眯眯的說道「三姐，我這有好吃食，你要不要吃嘞」

    只見春秋說完這話，春花滿臉都是躍躍欲試「要啊，啥好吃食啊？」春花早就忘了之前還說要討厭春秋的話，在吃的面前，其他都是浮雲。

    「吃過水煮毛豆嗎？我去三爺爺送月餅，林嬸嬸給了我一小籃筐呢，咱們去把它煮了，怎麼樣？」春秋說道。

    「真的？行啊，在哪呢？咱們現在就過去」春花聽到後就站不住了，連忙伸手拉著春秋，恨不得直接衝過去。

    春秋看著春花的模樣，心裡嘿嘿一笑，燒火的又有了，臉上也儘是笑容「就在小廚房，咱們這就過去……」

    水煮毛豆不難，煮熟的豆子裡含有之前的鹽分和清香，吃起來也不錯，農家沒到這個時節都會煮出來吃，只不過今年楊家地里沒中毛豆，中的都是花生大豆這些容易好養活的作物，如今花生也熟了，春秋打算趁著機會把花生也煮了，水煮花生也好吃。

    「二姐，你去生火，我去後院把花生摘過來煮點，一起煮吃的還多」

    「誒，你快點去吧，我這中午還沒吃飽嘞」春花一個勁的催促春秋，她都饞了咋還不去煮呢。

    「二姐，那裡還有月餅，你可以吃月餅啊」春秋指著一旁已經放涼的月餅。

    「不要，我要吃毛豆，要吃花生」春花搖頭表示她只要現在的，不要之前吃過的。

    「……」春秋：她二姐還挺挑剔啊！

    「行，你等著，我這就過去」春秋交代完，就跑了出去。

    花生在後世多次證明了我國也是它的產地之一，最早追溯於灶坑年代，唐朝就已經有了關於花生的記載。

    春秋生活的這個朝代，花生種植的更是主要經濟作物之一，像大豆油花生油都是最普遍的榨油作物。

    楊家後院的空地很大，楊李氏除了種一些青菜平常吃之外，還中一小片的花生和苞米，但是由於苞米楊家人都不是很愛吃，賣出的價格也不高，所以除了家裡種一些之外楊家地里都不會種。

    春秋拿著籃筐和小鋤頭跑到後院，對著花生苗開始拔，拔完又開始刨地，有的花生會埋在地里不出來，所以還需要將它們都挖出來。

    等到撿了差不多小半筐的樣子，春秋就不拔了，隨手又拽了兩棒嫩玉米，這才拎著籃筐回來。

    春花已經將鍋里的水燒開了，開水不斷的翻滾，放出熱氣，讓春秋有些不適應，差點被熱浪燙傷。

    春秋從廚房裡拿出一些花椒，大料，干辣椒，都扔進水裡，在那出一旁的大粒鹽到了一些進去，這才將洗乾淨的毛豆都扔了進去。接著打水洗花生，將洗好的濕花生都放進水裡，才算完事，春秋看一眼那兩棒還沒剝皮的嫩玉米，這扔鍋里應該沒啥事吧。

    呃呃…春秋一想到水煮玉米，整個人都有些不大好，咸玉米應該能吃吧。春秋想了想，還是扔了進去，也不能在重新燒水吧，應該能吃，春秋這麼安慰自己。

    將一旁的鍋蓋扣上，春秋囑咐春花火小點，隨後拎著之前的那些田螺又出去了，沒辦法，這東西要先洗乾淨才能吃，不然吃到寄生菌就不好了。

    這裡的田螺都是淡水螺。螺里含有大量的淤泥，為了清理方便，春秋將它們全都倒進了盆里，然後讓清水沒過田螺，在往裡邊加一些精鹽和大料，將盆放在梨樹下等著它們都吐乾淨（這個過程要兩天左右的，我這裡寫的著急，就不等那麼多天，百~萬\小!說的不可輕易嘗試）

    水煮毛豆的時間不用很長，十五分鐘差不多，可因為這次春秋又往裡邊加了花生和苞米，所以煮的就長了一點，等到毛豆出鍋的時候，那翠綠的顏色都有些發黃。

    將煮好的毛豆和花生用兩個大盆子盛了出來放在一旁，留到晚上吃後，春花自己抱著一小碗去了院子裡。

    虎子幾人看到，也都過來一人抓了一碗，春秋見狀，直接多盛了兩碗給楊春軍和楊春明送了過去，今天過節，兩人吃完飯後依舊是會書房讀書，可憐的孩子，春秋很同情的給他們多盛了點，結果就發現她大哥居然在書房裡讀小人書！春秋看著她大哥那漲紅的臉色，很識趣的表示不會外說，這才在她大哥那「我就是放鬆放鬆」的藉口中跑了出來，果然啊！不管是現代還是古代，拿著雜話劇本都很吸引人嘞。

    申時左右，顧氏和袁氏起來開始忙，之前楊為民抓回來得兩隻雞都燉了，留著晚上加餐。

    春秋此時正在梨樹底下看著田螺，發現吐的挺乾淨，又接著換了一盆。

    春花就蹲在春秋身邊。好奇問道「三妹，你打算做啥啊？」

    「炒田螺吧，在放些醬汁入入味，等著晚上賞月吃」

    「誒，三妹，你能去三爺爺家真好，我去是的七爺爺家，一點也不好玩」春花說完，有些不開心的擰了擰鼻子。

    「嗯？是七奶奶的事嗎？」春秋想起這個小爺爺，有些同情春花，這給誰送不好，偏偏給七奶奶家送，要知道她這七奶奶可是小氣出了名，全村人給送禮都不帶回禮的。

    「是啊，月餅笑呵呵得收著，結果啥也沒有還禮，嘴裡還說著家裡沒做」春花說道這，還瞅了瞅周圍，哼的一聲接著說道「七奶奶淨騙人，我都看到栓子哥嘴裡的糖塊了，還想唬我呢」春花說完一副我是那麼好哄人的人嗎看著春秋。

    春秋咧咧嘴，鼓掌說道「二姐真厲害，七奶奶都沒有瞞過你」心想著沒人能在她二姐眼中藏東西，因為她二姐遇到吃的整個人就像雷達一樣，全方位無死角的掃描，根本逃脫不了，就像之前的桂花糕，她換了三個地藏最終還是進了她二姐的肚子裡。

    「三妹，你以後也不能去嘞，我娘說了，她太摳」春花一臉我娘說的沒錯，春秋心裡黑線，她大伯娘之前也很小氣吧，不過算了，現在好多了。

    姐妹兩人正在院子裡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著閒話，結果她大伯娘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只把春秋耳朵震的生疼，「花兒，你個死丫頭，快過來給我餵雞去」顧氏站在廚房門口衝著院裡高聲喊道。

    春秋低頭看著她二姐正抱著碗吃的起勁，根本沒有要動的樣子，嘆了口氣，自己起身一邊走一邊回道，「誒，大伯娘，還是我去吧」

    顧氏看著眼前的春秋，笑得一臉慈祥「哎呦，那能用你嘞？秋兒，去一旁歇歇」隨後又衝著不遠處磨磨蹭蹭的春花喊到「你個死丫頭，就知道吃，和秋兒學學，都知道幫我幹活嘞，趕緊給我死過來，你個丫頭片子」這話說完，顧氏看到一旁被她嚇到的春秋，連忙笑呵呵的安慰道「秋兒，大伯娘這裡還有些糖呢，給你拿過去吃吧」那動作表情，活像春秋才是她親閨女一樣。

    春秋收過顧氏的糖，故作害羞的低下頭說道「謝謝大伯娘」心裡嘀咕著她大伯娘最近沒吃錯藥吧，春秋有些懷疑！

    「誒，不用謝，秋兒想吃啥大伯娘這裡還有，別客氣啊，把這盆給你二姐，大伯娘這就回去做飯嘞」顧氏一臉溫柔的將青菜盆遞給春秋，隨後轉身扭頭回去，還別說，今天賣的涼皮可不比之前的少，回來楊李氏又分了顧氏一兩銀子，看到這銀子，顧氏心裡別提多高興了，現在看到春秋整個就是比親閨女還親啊。

    春秋心裡有些發麻，不說別的，單說她大伯娘變臉的速度，那是真快啊，之前還和她娘撕的起勁呢，這轉頭就對她如沐春風，還真是可怕！

    「給我吧，我娘就會使喚人，我還沒吃完呢」春花不知何時已經跑過來了，伸手拿過來春秋懷裡的盆，有些憤憤的說道。

    春秋笑著接過去「沒事，我來吧，大伯娘進去了，發現不了，二姐你跟在我身邊接著吃吧，我去餵雞」

    春花聽後連忙遞給春秋一個包好的花生粒，笑嘻嘻的說道「三妹，你真是太好了」

    春秋搖頭說道「沒事，來吧」這點小事春秋真的不是很在意。

    兩人就站在雞架外邊，春秋伸手扔著菜根和菜葉，春花站在一旁抱著碗吃著花生毛豆……

    太陽漸漸落山，餘暉灑滿大地，院子裡早就沒有了刺眼的陽光，春秋手裡拿著小鉗子，一旁放著小盆，正一個個的剪著田螺尾，將一些細菌和淤泥都清除出去。剪好的田螺放到一旁的空盆里。

    田螺碰到盆地發生乒桌球乓清脆的聲音，春秋聽著舒心，所以剪的格外賣力。

    先往鍋內放油，待油燒至七成熱後，春秋又在放入蔥、姜、花椒、大料、辣椒，等到鍋里爆香之後，春秋讓春花改成小火，又接著放入田螺，隨後加入簡易料酒炒勻、在放入醬油、食鹽、香料，等聞到清香之後，這才罷手，囑咐春花接著燒火，她自己則把一旁的蒜切成蒜片，等到蒜片放進之後，這才蓋上鍋蓋接著燉。

    春秋為了防止田螺不夠入味，還特意用花椒大料等調料勾了一個味美鮮香的醬汁準備田螺出鍋後在倒進去調味。

    一切就緒，只等晚上賞月。

    為了方便賞月，楊為民幾人特意將大堂里的桌子搬到了院子裡，害怕看不清後又特意放了兩盞油燈。

    袁氏端著燉好的兩隻野雞放在桌子上，旁邊擺著之前春秋早就做好的毛豆和花生，還有月餅糕點。炒田螺也正擺在桌子上。

    楊李氏在一旁設了一個香案。擺上貢品，又拜了拜月神娘娘，這才一家老小都坐在凳子上圍了一桌子其樂融融的吃起了晚飯。

    月光皎皎，潔白如水，周圍家家戶戶都閉著燈，春秋抬頭看著近在咫尺的月亮，心裡有那麼一絲絲的想起了現代那個很小的福利院，不知道院長阿姨怎麼樣了……

    「秋兒，吃田螺啊，這味道真是不錯」袁氏在一旁吃的田螺，又夾了一筷子遞給身邊的春秋。

    春秋回過神來，迅速掩蓋了自己那一絲異常，心裡笑了起來，她在亂想什麼呢？如今她有父母疼，又奶奶愛，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想到這裡，春秋夾起自己的做的田螺剝了皮放進嘴裡，嗯，還別說，這味道真是不錯，田螺肉筋道，配上那香濃的醬汁，真讓人吃了讚不絕口。

    眾人一邊吃著，一邊聽楊李氏講起了嫦娥奔月的故事：相傳嫦娥是后羿的妻子，有一天偷吃了后羿的仙丹，隨後飛到了廣寒宮，成為了裡邊的主人，仙宮就在月亮上邊，每年八月十五，嫦娥都會偷偷的看一眼故鄉……

    春秋倒是第一次聽，不過春花幾人之前可都是年年聽的，直到楊李氏講完，春花才磨著楊李氏再接著換一個新鮮的故事，這要是放在往常，楊李氏可會是生氣的，不過今天是難得的節日，楊李氏也就隨了春花的意思。

    不過楊李氏一個沒讀過書的婦道人家，哪還有別的什麼故事，想了半天，才想到一個據說是很就遠的傳說：說是有一個進京趕考的秀才，走在路上，那個時候正是月圓的日子，秀才住在一個破廟裡休息遇到了一個漂亮的姑娘，秀才熟讀君子之書，自然就將唯一的一間破廟讓給了姑娘，等他二天醒來的時候，姑娘已經不見了，不過她留下了一句話，順勢秀才這次會高中狀元…

    「然後呢？阿奶，這個秀才中了狀元了嗎？」春花有些迫不及待的問了出來，春秋則是完全不好奇，這不典型的折子戲嗎？

    楊李氏泯了一口水，說道「秀才不信，出榜那天，他真的高中狀元郎，結果當天晚上秀才做了一個夢，夢裡那個女子又出現了，她的懷裡抱著一直玉兔，笑著對秀才說道，金蟾折桂，高中狀元，從此之後，秀才更是一路高升，最後還在他的鼓掌給月神娘娘修了一座雕像……」楊李氏講完之後，突然一頓，隨後拉著一旁的楊春明楊春軍急急忙忙的往案台跑，嘴裡說著「哎呦，老婆子這事忘了，軍兒哥明兒哥，你們趕緊拜拜月神娘娘，好讓她保佑你們兩年後高種狀元……」

    春秋目瞪口呆的看著她大哥二哥被她奶拽過去拜月神，有些懵，她奶怎麼這麼迷信啊！

    中秋賞月就在她奶這副虎頭蛇尾中結束了，春花還有些意猶未盡的咋咂嘴，春秋則是認為她二姐一定是還沒吃夠這些好吃的。

    月兒已經中天，天不早了，楊李氏看了一眼桌上的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孩子們便都被拎進了屋。

    月亮好懸，一室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