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家田園記事 十月，結親

    月光如水，輕薄如紗。

    柔和的月光照落在院子裡，給周圍的事物都鍍上了一層銀色的光暈，農家小院顯得平靜安寧。

    楊李氏正催著屋裡的小李氏去送東西，小李氏一臉不願意，緊緊抱著懷裡的兩匹布，慢騰騰的一點一點往外邊挪，真是的挪著走，之前小李氏那種大方勁在拿出來東西之後就立刻就蕩然無存，楊李氏一看對方那不情願的小眼神還有啥不明白的，哼，這是又是心疼東西了，楊李氏也是想不明白，你說說，人不比這些死物件好，何況秀兒這丫頭也是個知恩圖報的，如今送出去點好處，何愁將來拿不回來這些東西呢？唉，可惜她這妹子真真是沒腦子！好好的閨女都快處成仇人了！

    「你這磨磨蹭蹭的幹啥呢？快點過去，這都多晚了」

    楊李氏手裡拿著之前小李氏從柜子里拿出來的觀音送子圖，扒愣的眼睛哏（hen）得前邊的小李氏。

    「大姐，這…是不是有些多啊，這銀錢，可以不用了吧」

    小李氏懷裡抱著布匹，回頭一臉諂笑的看著楊李氏，想著懷裡的東西馬上就要便宜秀兒那個死丫頭了，她這心裡就難受的想哭，尤其是送完還要在搭上那3兩銀錢，那更是要了她的命啊，小李氏同楊李氏打著商量，能省點就省點，這可都是給她兒子留得啊！可不能便宜那個將來都不是自家人的死丫頭！

    楊李氏沒有說話，直接伸手將還在門口不走的小李氏一把給推了出去。

    「磨磨蹭蹭的，快點，明天還要早起送親呢…」楊李氏一邊數落著小李氏，也沒放開小李氏的手，直接拽著給抻進了陳秀兒的閨房。

    陳秀兒正坐在床頭整理她明天要穿的嫁衣，嫁衣上那火紅火紅的合歡花開的鮮艷，這件嫁衣是她花了一年的時間一針一線自己繡的，想到明天穿著這件衣服去見大牛，她這心裡就同抹了蜜一樣的甜，嘴角也不自覺的上揚。

    陳秀兒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冷不丁的聽到門口傳來的響動，驚愕回頭，就發現她姨母將她娘給拽過來了。

    「娘，姨母，都這麼晚了，咋還過來了？」

    陳秀兒連忙從床上起身，直接問了出來。

    「咋了，晚了還不讓過來呀，你個死丫頭」小李氏來的時候本就是心不甘情不願，如今聽到陳秀兒口中的話，更是直接嚷嚷起來，這死丫頭，以為她想來啊！

    「不是，娘，我不是這個意思」陳秀兒急得連忙擺手，生怕她娘又不高興在從她房裡順手拿走幾個東西。

    「那你這是啥意思」小李氏緊咬著不鬆口，眼睛也是到處亂轉，時不時偷瞄一下屋子周圍那些值錢的擺件，只不過之前陳秀兒早有準備，值錢的早就都收起來了。

    「行了，你給我閉嘴，別怪我沒提醒你，等我當著秀兒的面罵你嗎？」楊李氏在一旁看不下去了，直接伸手狠狠的拍了一下小李氏的胳膊，眼睛直勾勾的瞪著她，示意她老實一點。

    「…大姐，是…那死丫頭的錯，不是我啊」小李氏被楊李氏瞪著頭皮發麻，雖然心虛，可還是將錯都推給了一旁無奈苦笑的陳秀兒。

    楊李氏先是安撫性的看了眼陳秀兒，然後又回頭惡狠狠的瞪著小李氏，「別給我耍什麼么蛾子，快點給東西，然後給我回房睡覺去」

    「大姐…我」小李氏不死心的接著哀求楊李氏。

    「快點，你還要點臉皮嗎？還想不想給大金二金娶媳婦了？」楊李氏聲音雖小，可卻嚴厲，聽到小李氏的耳朵里，更是讓她不敢說出一個不字。

    「…呵呵，秀兒啊，娘今天過來是有事的，喏，這是娘給你的添妝，兩匹布料，本打算就給你未來的大嫂的…」

    「行了，別廢話，趕緊的」楊李氏直接打斷了小李氏那滿嘴跑火車的廢話。

    小李氏被楊李氏說的有些委屈，可還是忍著心痛將懷裡的兩匹布給了陳秀兒，給完之後，往楊李氏那邊走的幾步也是一步三回頭的模樣，陳秀兒懷裡抱著那兩匹布料，感覺她娘都要用目光將她刺穿一樣。

    「行了，別沒出息了，還有呢？」

    楊李氏和沒有打算這麼放小李氏有，這布料本就是人家大牛給陳秀兒送過來的，要不是小李氏不要臉，直接給截住了，哪有這麼多事。

    「還有啥？」小李氏就像是失憶了一樣，抬著頭一臉迷茫的看著楊李氏。

    「銀錢啊，別告訴我你不想給」楊李氏說的理所當然。

    「這個…怕是不好吧，這可是大金他們娶媳婦的啊」小李氏聽到楊李氏的話，條件反射似的將手放在了自己腰間，一副死都不給的模樣直看的楊李氏牙痒痒。

    「快點，不然我直接拿了」楊李氏強忍著要上手去搶的衝動，咬牙切齒的指著小李氏數落，真是的，她每次從小李氏手中給侄女扣一些東西都這麼費勁。

    「…哦」儘管小李氏不願意，可還是架不住楊李氏的盯梢，還是將懷裡的銀錢遞給了陳秀兒，只不過之前說好的三兩變成了二兩，楊李氏看到後也沒說啥，能從她妹子手裡拿出來這些東西也算是不容易了，剩下的銀錢還是她添吧。

    楊李氏對著身旁那一副死了爹娘的模樣的小李氏癟癟嘴，指了指門口，「回去吧，這裡沒你事了」

    「誒，那大姐，我這就走嘞」小李氏答應的快，幾乎是楊李氏說完，小李氏就跑出了門，她說的那幾句話也因為說的太快而聽得不清晰，小李氏這是怕了她大姐在讓她給東西了。

    楊李氏看著門口，直接將房門關了起來，隨後抬頭看著不遠處還抱著布匹的侄女，菊花似的老臉扯出了一個有些嚇人的笑容，「秀兒丫頭，沒啥事吧，你娘小時候過的苦，你別記恨她」

    「姨母，你這是說啥呢，我娘雖然嘴上說的難聽，可還是將我平安養大的，不像有的賣閨女去那些…地方，真的，姨母，我挺好的」陳秀兒笑著對楊李氏說道，她是真的不記恨她娘，能把她生下來養大已經不容易了，她娘這樣，說不難過那是假的，可是她也緊緊是難過傷心而已。

    「那就好，可別哭了，明天就要嫁人了，可不興哭嘞」楊李氏看著眼前說著說著就梨花帶雨的陳秀兒，連忙拿起懷裡那洗的發白的手帕給侄女擦了擦。

    「姨母，我沒事」陳秀兒低頭接過楊李氏的手帕，擦了擦眼睛，雖然有些紅，但明天也不會留下痕跡。

    「行了，明天你還要大早起來打扮呢，今天可一定要早點睡啊，這是姨母給你的，一定要收下啊，不然姨母可是會傷心的，好了，姨母也要回去嘞」楊李氏將懷中取出來的荷包遞給陳秀兒，然後在陳秀兒的推脫下直接放到了陳秀兒的懷裡，做完這一系列的動作，楊李氏就抬腿走了出去。

    「…姨母」陳秀兒抱著布匹，快跑兩步來到門口，發現門外已經沒有人了，陳秀兒默默的看了一會兒，才關上房門，將懷中的布匹放在一邊，陳秀兒坐在梳妝檯前，打開了楊李氏放在她懷裡的荷包，將荷包兩邊的系帶輕輕一拉，裡邊裝著的碎銀塊都捅了出來，五塊碎銀就這樣出現在了陳秀兒眼前。

    眼中銀塊的影像越來越模糊，陳秀兒這才注意到自己又哭了，這次陳秀兒沒有忍著，而是直接趴在梳妝檯小聲的哭了起來…

    當晨曦中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大地上時，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陳秀兒早就已經收拾妥當，穿著一身火紅的嫁衣安靜的坐在床頭，楊李氏正在整理陳秀兒的嫁妝，一旁過來幫忙的玲子英子姐妹也在搬著東西，等到牛車裝滿，楊李氏這才扶著已經穿戴好的陳秀兒走出房間，然後坐在牛車上。

    楊李氏看著眼前的陳秀兒，清素的臉蛋因為胭脂的原因顯得更加嬌艷，本就十分顏色如今更是漲到了十二分。

    「秀兒，以後不管出了啥事，都有姨母呢，可別委屈自己，知道嗎？」

    楊李氏是真的將陳秀兒當做閨女疼的，尤其是如今楊美娟去了臨紡，難得回來一趟，楊李氏將她那滿腔的母愛都傾注在了陳秀兒身上。

    「嗯，姨母，放心吧」陳秀兒看著楊李氏，那張褶皺的老臉談不上好看，甚至是因為沒有肉而有些恐怖，可在陳秀兒的眼裡，這張臉帶給她的安全感是沒有什麼能夠代替的，就是因為姨母，才將她從陳家這種絕望的環境中解救出來，才能讓她陳秀兒變成今日這般模樣，她的心裡一直都是感激的姨母的。

    小李氏就站在一邊，也沒有和陳秀兒交代什麼，在她眼裡，估計這閨女還沒有她送出去的二兩銀子的重要呢。

    楊李氏同陳秀兒簡單的交代完一些事情，在給陳秀兒紅巾蒙蓋，就讓趕車的大金先走了，她自然是要做後邊的那輛牛車的，迎著新生的驕陽，牛車緩緩的向前走去……

    同一時間，楊家村楊家。

    春秋今天醒的特別早，因為今天是大牛哥和秀兒表姑結親的日子，春秋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古代的結親呢，自然是好奇的，所以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早早的告訴袁氏今天要早點喊她起來。

    春秋起身，換上新衣服，然後同虎子春花小石頭幾人一起跑出了門。

    村東頭的大牛嬸家都已經布置妥當，雖然沒有城裡貴人們結親那般繁瑣，可是還有的還是一個都不少。

    院子裡到處都是紅色的帷帳，同時裝飾用的大紅喜字，院子裡到處都是前來幫忙的婦女，像是大伯娘顧氏，她娘袁氏也都早早的過來了。

    大牛哥已經去接親了，正常來說的話，應該是大牛哥趕著車去北村陳家結親，結果不知楊李氏幾人是怎麼想的，硬是讓大牛在半路接人，而且結親回來的路也必須走另一條路，因此有時候要繞著大路走，俗稱「不走回頭路」。

    這麼一來一回，怕是回來就要大中午嘞，然後在拜堂成親，最後吃席，鬧洞房，一天的時間也就這樣過去了。

    春秋幾人也沒有光顧著玩，雖然孩子力氣小，可是搬搬凳子還是有力氣的，王家的喜宴是擺在院子裡的，上邊放著一些瓜子花生留著給一早就過來的人們預備。

    不知誰喊了一聲，「新娘子來了」屋子裡的孩子，包括春秋在內，都一窩蜂的跑了出去。然後站在院子門口嘰嘰喳喳的吵個不停。

    等到牛車停下，大牛哥穿著一身紅衣將坐在身後蓋著頭巾的陳秀兒伸手扶了下來，兩人進門之前，還請村中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婦拿著裝滿了穀子和豆子的簸絡撒了一路，叫做撒谷路。兩人接著一路往前，陳秀兒消失跨過了門口的火盆，在通過了路上了的幾處路障，這才平安到達了大堂。

    大堂也都布置妥當，大牛嬸一個人坐在正中央的椅子上，一旁擺放的自然是大牛老子的排位。

    兩人在楊大爺爺的高聲中先是跪拜祖宗，然後則是傳統中的三拜，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後，大牛伸手扶過陳秀兒，兩人一起被送入洞房。

    喜房到處布滿了喜字和紅巾，正對床前的桌子上還有兩根正在燃燒的龍鳳喜燭，還有一桌子精緻的飯菜。

    床鋪上鋪滿了花生和紅棗，寓意為早生貴子。陳秀兒做好後，大牛就被一旁的青年給扯出去喝酒了，春秋幾個孩子還想同新娘子說說話，只不過被袁氏給阻止了。

    接下來的事情很簡單，就是吃席，嗯，還有灌酒，春秋坐在一邊吃著桌子上的沒事，抬頭吧嗒眼看了看已經口齒不清的大牛，不禁搖頭嘆息，她大牛哥這副模樣，不會誤了洞房花燭吧。

    不過這也不是她擔心的，幾人吃完喜宴，天也沉了下來，正式鬧洞房的好時機，鬧洞房是楊為柏領著他們這個小孩子一起去的，鬧洞房是「三天不分大小」意思就是只要不做出格的事，那麼新娘新郎都是不會生氣的，這也隧了楊為松的意，即能把握的住分寸，又能讓洞房熱鬧起來。

    最後還是楊李氏直接將楊為松拎走才算是完事，春秋也隨著大流一起回了家，今天他們鬧得太狠了，回來的幾個孩子都有些疲憊，尤其是最歡的小石頭和虎子，眼皮都耷拉下來了。春秋想到明天還要去收晚稻，就有些精神不好，她大牛哥選的結婚日期還真是好啊，辦完事正好秋收嘞。

    因為楊家人除了楊老頭和楊為柏沒有去幫忙之外，剩下的都過去幹活了，就像袁氏這樣的大人也都累的筋疲力盡，春秋也不用往日袁氏那般催騰才能上炕，然後沒兩分鐘就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