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溫父坐下來的時候,總還覺得頭皮發麻,趕緊端過茶水喝一口壓壓驚,卻正好用眼角看見放在桌子上沒端走的貢品,又把杯子給放下。筆神閣 www.bishenge.com
雙手拍了拍腿,只想把事情說清楚趕緊走,招了招手讓人將匾抬的更近些,將蓋在上頭的紅布給扯掉。
上頭卻龍飛鳳舞雕刻著五個大字,「家和萬事興!」
說是雕刻也不像,因為那字沒有凹下去,像是粘了什麼東西,再上的金色。
最近家宅不寧,一看見這五個字,溫父的臉好像被打的生疼,連帶著語調也變的硬了,「不知道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里正沒注意到溫父的變化,光欣賞自己的傑作,一會兒才突然看向溫父,「你還別說,這麼瞧著確實不錯,你這個大兒子跟媳婦當真是有心的。」
接著又指了指牌匾,「你知道這字是用什麼做的?」
喜弟剛被休了,本該是溫家的罪人,現在被裡正這麼誇別說溫父了,別人的臉上都有點掛不住,可礙著情面總也得說上,「不知。」倆字。
里正這才注意到溫父的牽強,「今日怎更死了半截似得,你這手裡過的都是人命,你可不能連點精氣神兒都沒有!」不滿的拍了一下溫父的胳膊,這才繼續說道。
「這上面都是用藥材粘的,要我說你這兒子跟媳婦真識大體,你家裡這點事,鬧的人盡皆知,這,這二兒子要成親少不得有人看熱鬧,你大兒子求到我跟前,說我是全鎮寫的字最好的人,求我給你家提上幾個字,想要掛在堂屋顯眼處,萬望家人都引以為戒,莫要再鬧出什麼讓人笑話的事。」
「這原話怎麼說的,我是忘了,反正就是這個意思!」接著讓人端上一盆藥材,「而且選的有新意,選百草粘上,草藥是溫家根本,家風動則根本動,也算是把組訓端上來。聽說這是你兒媳婦的主意,這麼能頂起事來的長子長媳,有主意,有出息,溫大夫你可是有福氣了。」
言許眼皮一跳,想插句嘴,可思來想去的好像說什麼都顯得唐突。
溫父這臉被打的啪啪的響。
里正把草藥盆往溫父跟前推了推,「當時你兒子送過去的時候,每樣一兩,這是剩下來的你瞧瞧,我可不會貪墨你的東西。」
里正本是一句玩笑話,卻陰差陽錯的證明了喜弟的清白的。
她是拿了藥材,也在屋裡沒尋到藥材,可所拿的東西,都有了出處。
溫父掃了一眼,那引長蟲其中幾味藥材也都在裡面。
「大人,求大人為我兒媳做主!」眼看著事有轉機,溫母哭著跪在里正跟前。
溫母在鎮上也算是能數的上來的人物,她這一跪嚇的里正趕緊起身扶著,「這好端端的出了什麼事了?」
「快閉嘴,這麼點小事何須勞煩大人!」溫父不停的給溫母使眼色,甚至叫人去拉溫母。
可長工是男子哪敢動手,至於婆子就那麼幾個,還是廚屋婆子領來的,更不會幫著溫父。
這會兒溫母也管不了什麼家醜不家醜的,一股腦便將事情說了出來。
里正臉色逐漸嚴肅起來,「你先起來坐著,這麼大的事總不能誰兩句話就糊弄,隨便處置了。」
有里正管著,溫母尚且能喘口氣。
里正拿起藥材聞了聞,思索良久才說道,「言煜將藥材送去的時候,為了避嫌每種又重新秤過,確實是每種一兩,這事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擔保。」
「大人言重了。」溫父哪敢懷疑里正。
「如此一來,藥材說的通,廚屋的婆子說是主子賞的,那便是主子賞的,你並沒有實際的證明,證明這事就是你兒媳做的,作出休妻的決定,著實衝動了。」里正順著自己的鬍子,倒是有條例。
「大人說的是!」里正這麼說了,溫父自然得應和,原本朝喜弟伸出來,意思她將休書還回,可喜弟就當沒看見,扭頭靠在溫言煜身上,默默的抹眼淚。
溫父無法只能去給左右族上的人使眼色,「常氏啊,里正大人要主持此事,你先將休書還給你公爹,待事情落定再看你需不需要離開溫家。」
這人倒也是好心,可喜弟還是不理他,溫言煜的手倒是動了,從喜弟手上把休書拿過來,自然不會好心的給溫父送過去,直接抖開像溫父一樣,仍在地上。
里正掃了一眼,「寫了這麼多?我瞧瞧你這兒媳都做了什麼惡事?」
看里正作勢要起來,溫父趕緊搶先一步,將休書撿起來雙手遞在里正的手上。
不過,溫言煜此舉分明是逼他在小輩跟前低頭,溫父的心裡怎麼也憋氣的很,「只是這些藥材對上賬,並不代表她沒有拿別的藥材,有賬房先生給她打掩護,什麼樣的藥材,」
「這好辦,把賬房先生尋來,查一查便是。」里正頭也沒抬的打端溫父的話,而自己認真的看著上頭的字。
良久把休書放在桌子上,「寫的也太嚴重了。」
溫父只能點頭說是。
里正瞧見桌子上面放著的藥方,「這就是剛才夫人說的那個精細的方子?」
溫父不知道里正要做什麼,只能里正問他答,說聲是。
里正自也瞧不出什麼來,將上頭的字看完後便將方子放了回去,抬頭看向溫言許,「這俊俏的哥兒,就是你那二兒子?」
提起溫言許溫父的臉色才緩和過來,「正是,不怕大人笑話,我這二兒子天生聰慧,」
「親事可有什麼結果了?」里正再次打斷溫父的話,明明表情依舊平和,可也在場的人,感覺到他身上的犀利。
溫父清咳一聲掩飾剛才的尷尬,「多虧師爺夫人是個明事的,雖說有些不喜,倒也沒否決了這門親事。」
「沒否決?」里正笑了幾聲,「怕有什麼條件吧?」
被說到痛處溫父的臉一紅,低著頭小聲的回了句,「說定的是,再送去十兩銀子。」
里正眯著眼睛看著外頭,兩隻手指不停交換敲打著桌子,似是在盤算著什麼,「這麼算起來的話,光大小定是不是得有七十兩銀子了?」
明明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可這語氣卻讓溫父覺得該有個地縫鑽進去,「是,是有了。」
里正嘖嘖的搖頭,「這要是再加上媒人錢,下轎子,敬茶錢,辦宴席,回門,估計一百兩銀子都辦不下來。」
里正吸了一口氣,「這哪是娶師爺家的庶女,就是知縣大人的姑娘,也是能娶來的。」
溫父被說的沒話,也只能跟著回句,「是,是有些多。」
溫言許看出里正向著溫母這邊,怕溫父招架不住,當時便站起來對里正抱了抱拳頭,「回大人的話,小人覺得情投意合便該不在乎銀錢,更何況這個數只是父親對小人的憐惜,與其他無關。」
里正明明看了溫言許好一陣,可卻沒有理會他這話茬,良久收回視線往溫父這邊靠了靠,「這門親事,是怎麼說成的啊?」就跟尋常閒聊一般,隨口問了一句。
「是,是我家。」溫父突然不知該怎麼介紹郭氏,說是妾把攀不著,說是外室又覺得難聽,只能硬生生的轉了句,「是言許娘尋的親事,說是有日去縣裡採買胭脂的時候碰到了師爺夫人,兩人相談甚歡,才定下了這親事。」
里正越聽越搖頭,「說句溫大夫不願意聽的,你這個女人可不省心吶,那師爺夫人是什麼樣的人,能與你外養婦相談甚歡?這話也就你信的。」
又指了指旁邊的溫言許,「瞧你對這個兒子還甚是滿意,我瞧著也不過如此,長輩之間說話,他無端端冒進來,無半分教養!」
里正的話說的極重,溫言許撲通一聲跪在凳子跟前,「大人息怒,並非言許莽撞,只是這親事是母親定下的,為人子者,若面對生母非議而不能挺身而出,枉為人子,孝字跟前言許也顧不得什麼禮數了。」
「嗯嗯。」里正贊同的點頭,「說的有道理,這孩子快些起來。」
溫言許審視的看著里正,卻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什麼不妥之處,好像真的面口一般。
在拿不定的時候溫言許自不會莽撞行事,只低頭說了句,「不敢。」也並不起來的,倒謙卑有餘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
溫父好像一下子腰杆也直了,側著頭看里正還能說出什麼話來。
里正好像來了精神,突然睜大了不少,「我也算得上閱人無數,你這孩子若是走正道定能有一番作為,只是可惜了。」聲音一緩,像是故意吊著所有人的胃口,「瞧見沒,這才是真正惦念的表情,就算我沒見著剛才,卻也篤定,替他的兄長嫂嫂求情定不是這般嘴臉。」
又看了一眼方子,「你這準備的倒是齊全,不知道還以為你早就會知道今日會發生何事,早早的備下了。」
里正一語說到痛處,溫言許一驚趕緊將頭深深的低下,「大人英明,言許只是覺得這方子妙,想寫下來放在身上日日揣摩,並未有什麼不好的心思。」
到底是心疼溫言許,溫父趕緊衝著里正抱了抱拳頭,「大人,我這兒子心地善良,我從小看著他長大,心懷慈悲,莫說是對人,就是對行走牲畜尚且又一絲憐憫,在下敢擔保,他絕對不是這般惡人!」
「他慈悲,難道我們就天生的惡人,若真如此你又怎麼會與我同處這麼多年,又或者從前對言煜的情分都是假的?」聽溫父這麼護著溫言許,溫母自是沉不住氣。
還要再說話,看里正放了放手,示意她先安靜,只能抹著眼淚重新將頭扭在一邊。
「都是一家人,莫傷了和氣。」里正笑著擺了擺手,「既溫大夫說他是心慈有出息的,那便是溫家的好兒郎,來,到我跟前站著陪我說說話。」
溫言許還不敢起來,可里正伸手等著他,也只能走過去,立在里正跟前。
里正抬頭仔細打量溫言許,「確實是一表人才。」
眾人看里正的臉色緩和過來,以為里正礙著面子不再糾纏此事,一個個都擦著額頭的汗,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可上了正經學堂了?」里正問的,也不過是長輩尋常問的話。
溫言許看了溫父一眼才回答,「偶爾也去,不過平日裡,都是父親親自教導,言許覺得倒也不比正經學堂的學生差。」
這話也是不假,溫父給他們足夠的銅板生活,自小也都是言煜學什麼也讓他學什麼,可他一個沒爹的常被學生欺負,經常便有上不了學的時候。
溫父心疼溫言許,每日都儘量空出一個時辰來教他學時。
提起這事,溫父的眼中含淚,越發的覺得對不住溫言許。
里正倒不知其中的道道,只長長的哦了一聲,「如此還能有現在的學識談吐,想也是用了功的,我也算能稱之為識字的人,不如你拿出你平時寫字的冊子,我幫你瞧瞧。」
里正這一開口,溫父還是以為這是要收徒弟,溫父雖是個大夫,可身上沒有功名是個白丁,若溫言許得以里正指點,必然會有個好前程,不等溫言許說話,答應下來,「這又何難,你這些年用的冊子都搬來了,你趕緊回屋去拿,好讓大人好好的指點指點你。」
看溫父一臉喜色,溫母這邊倒是走不住了,以為是來個能主持公道的,卻不想也是個不願意出頭的。
倒是喜弟越發覺得里正厲害,不需要什麼懲罰逼供,只言語之間便將人逼在一個死胡同里。
這會兒溫言許也反應過來,一臉慘白,溫父催促了幾句也沒動彈,最後權衡一二一咬牙又跪了下來,「言許糊塗,求父親責罰!」
剛才還好好的,溫言許這麼一跪倒是將溫父給跪懵了,「這,這又怎麼了?」手一顫,都不知放在哪裡。
「言許,言許看這方子妙,嫉妒兄長才華,便想著將方子帶在身上,等尋了何時實際在父親跟前拿出來顯示用功,這般投機取巧有悖父親教導,言許甘願受罰。」這會兒卻也只能認下罪名。
這讀書人其實都有個習慣,若是書上有什麼值得注意的地方,都是要在旁邊標註與解譯,若不是書本上的,都是有會記在冊子,以備平日翻閱,這個法子也算是讀書人之中一條不成文的規定。
溫言許拿著方子本就別有目的,再加上心中仇恨,百密終有一疏,恰巧這一疏正好被裡正抓住。
一問一答中,即便溫父不想承認溫言許卻有別的心思,也得說一句,這孩子並未心慈之人。
里正始終溫聲細語,即便是這個樣子,還能做出慈愛的樣子撫著溫言許的頭,「人都說女子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既然是教子,你做錯了就並非父一人之過。」
話說的通透,即便溫言許心中千百不願意,也只能挪到溫母跟前,祈求溫母的原諒。
溫母側著身子,就由他跪著,便是連大面上也不願意過去。
這般時間,賬房先生已經被請來,溫父叫人進來,本就想為溫言許開脫,直接厲聲呵斥,「跪下,將你替常氏行兇的惡性,全數說出,我或許還念著往日的情分,會既往不咎!」
賬房先生看了看溫父,又看了看里正,這架勢要是一般人總得嚇住了,可偏生賬房先生並未做什麼事,就算喜弟交代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也沒給他閉眼的機會,「這,這說的哪裡話,小人卻聽不懂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把鑰匙拿走,我要查賬!」溫父以為能打賬房先生個措手不及,等賬本拿來的時候,倒是滿心的期盼。
可等賬房先生緩過神來,看著喜弟站著,溫言許卻跪著,心裡便有了數,「小人記賬這麼些年頭,每日都會核對賬本,若是東家懷疑,東家大可讓里正,或者縣老爺去查,小人絕對連眉頭都不皺的。」
溫父不屑的冷哼一聲,只是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單就看表面這賬是沒什麼出錯,喜弟拿的每種一兩藥材,還是順氣的藥材都記的一清二楚。
「去,把每一種藥材都給我稱一稱,看有沒有少的!」溫父還是不敢相信,明明回來的路上他有幾個長工都說了,看見賬房與喜弟密談,會一點錯處都尋不到,肯定是哪落了。
交給下頭人溫父也不放心,整個人坐立難安手都不知該放哪了,最後沒忍住猛的起身,「大人恕罪,下頭人毛手毛腳恐弄差藥草,小人親自過去盯著才放心。」
理由找的冠冕堂皇,誰心裡沒數無非是怕下頭人怕得罪賬房或者溫母不用心罷了。
里正非常理解的點了點頭,還貼心的將自己的人也派去幫著溫父。
溫父不在堂屋,招呼人的事自然就落在溫母的頭上,溫母不得不把頭扭過來,在看見溫言許的時候,連掩飾都沒掩飾對溫言許的厭惡。
腳一抬,寧可不雅的邁過溫言許,也不願意說一聲起來。
招手讓外面婆子將貢品都拿下去,又重換了下場,這下好像桌子好像也清明了,里正才敢喝上一口溫家的茶水。
至於溫言許,明白不得里正的心意,在場的也沒個敢求情的,由著他這麼跪著。
溫家的藥材那麼多,這要盤查也得些時辰,這麼幹等著也不是個事,溫母做主先讓廚屋婆子去做飯,一邊吃一邊等著。
里正倒也不客氣,便一口應下了,連里正都不走,他們那些本家的長輩自然沒理由離開,一個個硬著頭皮在那等最後的決定。
吃飯的時候,溫母招呼眾人上桌,就剩溫言許孤零零的在那跪著。
跪的膝蓋發麻,跪的頭髮暈,可心思卻越發的清明,若是平日他早就賭氣起來,可現在想明白了,絕計不能起身,更甚著越慘越好。
吃完飯已經天黑,溫母又讓人端了瓜子過來,說是一邊聊著一邊等,可現下誰有心思閒聊,滿屋子人就聽著都是瓜子皮撬開的聲音。
天越來越暗,月掛柳梢,像也在窺探這大架子的秘密。
終於聽見外頭有了動靜,一個個探著腦袋瞧,溫父領著里正的人馱著背回來,一進屋直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就跟霜打的茄子似得,一句話也不說。
「父親,可查出什麼來?」還是溫言許耗不下去,先條頭問了句。
溫父提氣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此刻,眾人心裡也有數了,良久他抬了抬手,「都回去吧,明日還得做活!」這話,自然是依舊侯在這的廚屋婆子跟賬房先生的說。
「謝東家,謝東家!」婆子倒沒什麼心眼,一看沒事了趕緊往外走。
賬房先生卻沒動彈,溫父心裡也有數,賬房先生是醫館的老人,他這麼做也確實傷人,可要是讓他道歉,就是為了溫言許也不能這麼做。
煩躁的抓了把頭髮,「行了,言許也起來吧!」
得了吩咐溫言許撐著桌子想站起來,可跪的腿發麻,還沒撐起來腿一軟又往前倒去,好巧不巧頭往前撐的時候,正好就撞在桌角上,當時額頭就見了紅。
「言許!」溫父心疼自要過去扶著。
「看溫大夫這樣該是尋出了結果,不然與大家說說,大人叔伯都等了這麼久也累了,聽完結果也好回去歇著。」喜弟清了清嗓子,站了出去。
聽著喜弟陰陽怪氣的調調,溫父火氣又冒了上來,「你給我閉嘴,雖然沒找到證據,並不代表你沒做,只是比較隱蔽罷了!」
這也確實讓溫父沒想到,賬房先生的冊子與庫房的一樣,即便有短個一兩半兩的,都在正常的折損裡面,溫父行醫這麼多年,心裡肯定有數。
再則,偏生少的裡面,一樣那箱子裡的藥材都沒有,他倒是想發難,可卻是一點證據都找不出來。
聽溫父這麼言語,喜弟好笑的挑眉,「溫大夫說的有道理,總得要尋出證據來,我從小就是個受不住委屈的,既然溫大夫還懷疑我,那還是仔細查查,溫家的庫房沒少藥材,也許那賊人去別的鋪子買的,或者是個醫術高的,自己上山采的藥材也未可知。溫大夫只需寫下藥草的名字,一家鋪子一家鋪子的問,總是能尋出端倪來,再不濟趁著大人在,咱們就走程序讓大人出面將溫家的人一個個問問的,這麼多人,總有人能說出個子丑寅卯來。」
喜弟說的簡單,可一旦鬧出這麼大動靜來,走的便是報官的程序,到時候一定會有被帶進大牢,受那沒天沒日的苦!
看喜弟從一直從容應對,溫父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或許這本與喜弟無關,不然她也不會這麼,咄咄逼人!
「把這個家害的家破人亡,對你有什麼好處,溫家倒霉了,你也落不得好!」溫父扶著溫言許起來,不想安排到就近的地方坐著,可跟前有溫言煜,直接用身子擋住。
看溫言許臉色蒼白,卻在溫家沒有一席之地,溫父的心就更疼了。
喜弟這邊就像聽了什麼好像的話一般,冷笑起來,「溫家好不好與我何干,莫忘了那休書是溫大夫您親自放在我手上的,作為一個外人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怎麼現在倒成了不可饒恕的事了!」
「再則,若我真有那麼大的本事,上哄騙婆母,中誘騙夫君,下知會賬房的先生,廚屋的婆子,甚至瞞過里正大人的眼,來做這麼多惡事。溫大夫是不是也該仔細想想,溫言許他這麼不得人心,是不是早就不該留在這世間!」
「到底怎麼回事我們都快繞糊塗了,要我說你就應下來,把事情查個清清楚楚的,左右溫家就這麼幾個人,懂醫術的也就這麼幾個,想查起來也不是什麼難事!」
旁邊急著回家的叔父忍不住催促起來,可說完驚覺到什麼,趕緊捂上了自己的嘴。
是啊,懂醫術的就這麼幾個,溫父是當家人肯定不會願意丟臉,而現在看喜弟跟溫言煜兩口子也不像是作惡的人。
那剩下的便只有溫言許!
眾人想到一處,一個個都睜著眼睛不敢多說一個字。
一開是所有人都覺得,溫言許肯定不會自己壞自己這麼好的姻緣,可再回頭想想里正問的話,那姻緣根本就沒破壞,無非是再多拿點銀子。
且這銀子,又不是溫言許拿!
將溫母跟溫言煜趕出去,溫言許得到可就更多了,現在這點顏面,又算得了什麼。
再則說,這世上哪有幾個人真能對別人生的孩子視如己出,他的婚事師爺夫人談的,將一個庶女賣出這麼高的價錢,但凡臉面上能說的過去的,她也絕對不會鬆口。
想到這,這些人都覺得身上發涼,自覺得溫言許的心機,陰狠可怕!
甚至都想勸溫父,趕緊將這禍害打發走了才是正道。
溫父看出眾人的臉色以變,突然衝到桌子跟前,將之前寫的休書更房子扯的稀碎,仍在地上還用腳踩踩,「好了,所幸沒出什麼大事,也算是圓滿,終歸一筆寫不出兩個溫來,這事就此作罷,誰也不許再提。」
接著又對所有人抱了抱拳頭,「今日勞累各位,我就不送了!」
看溫父這麼袒護溫言許,族上的人也覺得不妥,不過到底是溫家的家事,明面上不出什麼事,能過的去也就算了。
看眾人都起身,溫母示意溫言煜將自己扶起來,「且慢。」
而後整理了衣服,衝著眾人尋個大理,「今日湊著這個時機,請眾位叔伯兄弟做個見證。」而後又跪在里正面前,「求大人做主,許我和離!」
「你說什麼?」溫父不敢相信的睜著眼睛,連溫言許都顧不得,直接蹲在溫母跟前,搖晃著溫母的肩膀,「你剛剛說什麼?」
就是喜弟也嚇一大跳,事情已經有了定論,原本她想趁機提出自己的要求,沒想到溫母先自己一步,玩的更狠!
溫母將溫父的手指一個個掰開,一字一頓,咬的跟外清楚,「我要與你,和離!」
「不,我不同意!」溫父怒吼一聲,平日裡他將休妻說的那般自然,可如今換成溫母不要她了,突然心口的堵的厲害,「我溫家雖不是什麼官宦之家,可祖上也是有過品級的風光人物,絕對不出,和離這麼丟人的事!」
雖說都是下堂婦,可合離不知比被休棄要高上多少倍,再則說,和離雖說也是要兩人共同將寫下自己的名字,可在眾人眼裡,和離就是女休男,男人得半輩子抬不起頭來。
「丟人?」溫母細細的念著這倆個字,「今日你在外面丟了臉面,沒有任何證據,只聽有心人的挑唆,回來又是休妻,又是動家法的,可曾想過,我的顏面何在,我兒子的前程何在,如今事情有了轉機,你怕傷及你的野種,硬將此事壓下,既然你與我,不念半分夫妻情分,那我們相處無意,為了我的孩子,我別我選擇。」
溫母的話句句泣血,就是縣太爺在這,也說不出什麼其他話來。
「求大人做主!」既然這般決絕,喜弟與溫言煜自然也得跟在溫母的後頭,表明自己的立場。
溫父踉蹌了幾步,有心一口應許,可嗓子裡一個字都冒不出來。
腦子裡反而一直想著,從前錦瑟和鳴的種種,越不想想,可反而越發的清明。
說不上為何,突然抱著頭落了眼淚。
溫言煜看溫父這分明是有了悔意,偏生這樣的處境他開口反而更糟了。
「溫大夫,你可有什麼要說的?」里正沒有一口應允,反而在等溫父的話。
溫父腿一軟,也跟著跪了下來,說不上後悔,或許只是有些遺憾,唇不停的哆嗦,只能緊緊的咬著牙,從牙縫裡蹦出,「無話。」兩個字。
里正失望的搖頭,「溫夫人起來說話!」但是虛扶了溫母一下。
男女之間也不好拉扯,里正說話了溫母便跟著站起來,只是,那一聲溫夫人似乎別有深意。
「你們溫家到底不比尋常百姓家,若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贊同你們和離。」果真,里正下面就拒絕了。
看溫母想說話,抬手阻止,「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也會為你做主。」
而後又看向溫父,「我若是要處置你二兒子,你定也不願意,且也因為這點事,也不至於將誰鬧到大獄裡。我且只問你一句,他的婚事你怎麼想的,是繼續往上加銀子,還是就此作罷。」
溫父看事情有轉圜的餘地,語氣立馬強硬了些,「已經走了大定的流程,自然不會作罷。」
這個回到里正也是能料到的,直接吩咐一聲,「正好賬房先生也在,那就算算醫館裡能多少現銀,那些藥材又能值多少銀子。」
看眾人有些疑惑,里正便解釋了句,「如今我既不同意他們和離,只有分家一個法子。」
「絕不分家!」這倆字讓溫父的心裡是是咯噔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即將離自己越來越遠。
啪!
里正突然拉下臉去,手邊的茶杯應聲落地,「夠了,今日不分家便和離,但是溫家的東西,你二兒子定不會得到半分,有我在一日,心術不正的人絕沒有能進醫館坐診的一天!」
若不是這個理由,里正也不會壓著溫母的要求。
可溫母和離了,也只是帶走自己的嫁妝,溫言煜是溫家的兒子,還得繼續留在溫家。里正也說了,溫言許是肯定得不到醫館,屆時也得溫言煜頂起來。
且溫母是溫家的有功之人,盡孝公婆床前,和離的時候溫家得給些補償,一開二去的,給溫言許的銀子就得少了。
權衡一二,似乎還是分家合適,是以溫父沒有說話,算是默許了。
很快,賬房這邊將銀錢算好了,現在醫館能拿出來的現銀不少,可眼看有進藥草,還有八月節要過,剩餘的也就三五兩了。
不過現在藥材倒也有值個四五十兩銀子,可這東西也得有人買。
如此這家就不好分了。
里正思量一二,便下了決定,「老二成親怕還得要三十兩,你們要是能拿出這個銀子貼上,這醫館就得算你們了,不過不既然不是現銀,自然要對半,就當分了二十兩給你們。」
里正轉頭看向溫母,詢問她的意思。
溫母卻也不敢應下,一下子拿出三十兩,到底是有點困哪。
喜弟這邊卻直接從袖子裡拿了碎銀跟銅板過來,「這大概得有十三兩,明日我便將嫁妝變賣,能有二兩,三日後我再拿出五兩,加起來我跟言煜能拿出二十兩,娘那邊可能湊夠十兩?」
喜弟雖然不知道溫母嫁妝的明細,可看溫母連金簪子都能拿出來,想也少不了這個數。
一聽喜弟為了他們連嫁妝都能賣了,心底一陣黯然,卻也欣慰,溫言煜能的妻如此,也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我這裡三日內能拿出十二兩銀子。」
將喜弟拉到自己跟前,「若是將來言煜待你不好,娘定親手處置了這個畜生!」
溫母這麼護孩子,聽她說出這般言語,也著實不容易。
既然給溫言許的銀子能湊出來,里正便讓賬房擬了單子,一共三份,在場的人做個見證,每人都要寫名字按手印。
剩下的,便是溫言煜該得的東西,里正又讓賬房仔細算算,既然是要給溫母做主,分家就不能按現在分,得從溫言許跟溫言煜的婚事上說起,差了多少就得不給溫言煜。
這麼算下來,將醫館與這溫家院子都抵給溫言煜,也還得差十兩銀子。
「既如此,便讓溫大夫繼續在醫館裡坐著,工錢得比長工高些,等還上這十兩銀子,溫大夫是願意住在大兒子家,還是二兒子家,那得自己的選擇。」這麼一來,也就平等了。
聽里正這麼說,賬房先生寫都帶勁了。
「這怎麼行,素來分家兩兒子有份,做父母的也得拿大頭,我,我這不分東西也就算了,怎麼還得賠上大半輩子!」溫父攤手,尋求本家叔伯們支持。
「你不願意也可以!」里正倒是說的無所謂,「你將你二兒子的婚事作罷,東西都退回來了,你想要的,不也就得到了?」
一句話把溫父堵的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低著個頭慢慢的挪過去,將自己的手印按下!
如是真退了這門親事,溫言許就得罪了師爺家,以後前途堪憂,且他手裡面也沒多少銀子,到時候肯定成不了什麼好親事。
為了言許,他願意受些苦。
溫父都同意了,溫言許自然不能說話,再則,他們倆誰都沒有魄力,將婚事散了!
寫名字的時候,溫母激動的把筆都給摁了下去,這樣的結局,於她而言是最好的。
已經給出去的東西,肯定要不回來,可她苦苦撐起來的溫家,還有醫館全部都是自己的兒子的,縱然心傷,可卻能露一個笑容出來。
溫言煜小心的把上面的墨吹乾了,卻放在喜弟手上。
這個家,是喜弟奪回來的,從此,他所有的都是喜弟的。
「這,這按道理說,庶子成親嫡母都要給添東西,您看,您看還不是言許是不是還得幾兩銀子?」縱是事已成定局,溫父還是想多給他討些銀子。
「溫大夫,你是不是傻了?」里正毫不客氣的懟了回去,「溫言許的娘是什麼身份,連個妾都不是,這也是在咱們莊戶人家沒那麼都規矩,這要放在人家大戶家裡,他能被帶進大院子裡已經是難得的福分,更罔論爭家產,你要是再這麼拎不清,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里正在鎮上的威望大,只要他開口旁人都得聽著,真好動怒,溫父定會排擠的連這都呆不下去了。
溫言許拉了拉溫父的袖子,讓他不必再說話。
里正這才緩過臉色來,「不過,今天色以晚,搬家的事?」
「大人放心,我也不是心狠的人,給他三日為期,屆時將銀子一清,他也與我家,再無干係!」溫母也是通透,自不會讓里正難做,逼人太甚,再鬧出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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