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秀秀本以為事情在今天不會有進展了。
畢竟水家興受傷不輕,無論是驅他出族,還是和離,都不可能在這個時候做。至少也要過一兩天,等他傷情稍稍穩定。
可沒想到,她剛過巳時歸家時,許氏和許耀庭,水慶山,水奶奶和水家興,大家竟然齊聚在屋裡。
眾人的臉色都不好,其中又以許耀庭為最。
水家興半靠在床頭,神情十分複雜的正在聽水慶山說話。
顯然,他們這碰頭會已經開了好一會兒了。
她一進去,水慶山頓了頓,旋即便道,「秀秀回來了,正好,你也聽聽吧。」
「嗯。」
水秀秀壓下疑惑,坐在了許氏身邊。
許氏拉起她的手,緊緊攥住。
水慶山仿佛沒瞧見似的,自顧道,「你爹和你娘已經決定了要和離,你雖是女娃,但總是水家的血脈,沒有流落在外的道理。是以,你自是跟你爹你奶奶過活。」
水秀秀臉色微僵,直指關鍵,「他不是要被逐出家族了?我也要跟他一起離開?」
水慶山被嗆了下,但立刻又露出寬宏的表情。
「昨日我也著實被你爹氣到了,所以才嚴厲了些。一到晚上輾轉難寢,總記起從前你爺爺還在世時的光景,叔公這心裡難受的緊。你爺爺只有你爹這一個獨子,若真將他逐離……唉,我終究是不忍心。這不一大早找了族裡的長輩,得了允諾,再給你爹一次改過的機會。所以,這次的事就暫且記下,若是以後不再犯,便仍是我水家子弟。可若是不悔改……」
床上的水家興忙虛弱的告饒,「二叔!我知道錯了,我改,我一定改!」
水慶山停了口,淡淡的點下頭,「那就好。」
水秀秀歪頭看著他,覺得很古怪。
他眼裡濃重的厭惡都快要壓不住了啊,若真是像他所說,因為看在他大哥水家興他爹的面子上,給水家興一個機會,那他至少是有所期待才會這麼做吧!而不是現在這樣,嘴上說的好聽,實際上根本不想看到這個人似的……
她一時想不明白到底是什麼緣故促使水慶山突然改變了主意,不過對自己來說,肯定是暫時留在水家村留在族裡為好,免得被水家興帶到溝里去!
水秀秀想了想,又道,「若是他又想偷偷賣了我呢?」
「他敢!」水慶山厲喝了一聲,隨後大概是覺得太激動了,他清了清嗓子,「等你爹能下床了,族裡要開祠堂,當眾罰他,讓他一輩子記住這個教訓,不敢再犯!還有,若是他以後過日子苛待你,你儘管來告訴叔公,我不會饒過他!」
雖然覺得這基本屬於場面話,但水慶山算是表了態,水家興也跟著訥訥說「不會」,倒讓水秀秀不好再多說。反正她不指著這些人養她,便不想再起爭執。
這時,許氏握著她的手緊了緊,坦然道,「放心,娘不會離開的,娘會住在村子裡照顧你,直到你嫁人!」
「啊?!」
水秀秀的嘴張成了「O」型。
這是什麼爛主意啊!
「不行不行!這怎麼行!」
許氏卻微微一笑,「沒什麼不行的,我和族長,還有他們都說好了。」她瞥向水家母子,他們的神情極為尷尬,但見水秀秀看過來,還是硬著頭皮點了點頭。
水秀秀嘴角抽搐。
真是神轉折!
難怪小舅臉色那麼難看,肯定是她娘執意如此。
未免想的太簡單了啊!
一個獨身婦人住在村子裡,非常不安全。
以前好歹有水家興這個男人,雖然他不一定在家,但有已婚婦人的名頭,村子裡不正經的傢伙就不敢亂來。可和離後再留下來,萬一水家興或是那些無賴心存不軌,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許氏知道她不解釋清楚,水秀秀肯定不同意,便接著道,「族長好心,知道我離不開你,恰好村學要開了,正缺個準備午食的人。里長那邊已經同意了,讓我過去幫工,不但給工錢,晚上還可住在學裡。村學離族長家,里長家都不遠,沒人敢在那裡鬧事,再妥當不過!」
聽起來……貌似真的不錯。
水秀秀遲疑的看了看許耀庭。
誠如她所想,許耀庭原是不同意的。再妥當的地方,他也不放心大姐一個人住在哪裡,孤零零的,秀秀也不好天天過去陪她,哪裡比得上同他一起回許家村!
可他知道許氏放不下女兒。
若是放秀秀一個人留在水家,她便是回去了,恐怕也要日夜擔心。
最後只得同意。
儘管不甘願,但他已經去村學裡面許氏要住的地方看過了,不得不承認,那裡圍牆頗高,想要不鬧出大動靜進去,很難。
況且,他姐還說要養條護主的狗……
「村學裡確實安全。」他道。
水秀秀見許氏都打算好了,一時不知如何再反駁。
她心裡很矛盾。
水慶山見諸事都說定了,從懷裡取出和離書和一方紅印泥放在桌上,「既然都不反對,你們分別在上面按下手印,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許氏俐落的按了,水奶奶小心翼翼的看了水家興一眼,見他並不話說,這才取到他面前。
水秀秀眼尖的看到她走路的姿勢似乎有些不對,像是腳受傷了。
又發現她對水家興仿佛懼怕了幾分,不由暗猜,早上他們母子倆多半是發生衝突了吧!
也難怪。
昨日水奶奶的作派肯定讓水家興搓火。
說起來,這母子倆真是想像的很,都那麼自私,活該有這一出!
水家興接過和離書,怔怔的盯著那紙,良久才印上了自己的手印,心裡憋氣的厲害。
他本想算計了許氏,再拿筆橫財,風風光光的娶月兒,可現下情形與他預想的完全不同。
除了咬死水秀秀不能走,旁的,他竟是什麼都撈不到,還被打的連床都下不去!
一大早讓水慶山罵的狗血淋頭,還得千恩萬謝感激他沒把自己逐出家族!
否則,就連他娘都要棄他而去!
如今連王喜也跑的沒影兒了!
都在坑他、騙他,瞧不起他……
心裡一股邪火燒啊燒,燒得他胸口又疼起來。
真是……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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