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玉鈴,是王令玲,還是金令鈴?」劉玲微微一笑。
洪玉鈴好像膽子十分小,怯怯的快把頭,都埋到了胸口。
站在她前面的周瑞朗,神情有些恍惚,突然開口替她回道:「她是金鈴的鈴,東家小姐,今天我可能,不能留下來幫忙,我想請個假,陪她去抓藥,等我送她回小塘村後,再馬上趕回來。」
劉玲仔細的看了眼周瑞朗,溫笑著點了點頭:「好,我這裡不用擔心,你陪洪姑娘去吧。」
這時,洪玉鈴怯生生的,作蚊呤道:「謝謝周二哥,謝謝……東家小姐。」
剛才跟著周家人,一路走來,就見到這位,常掛在周嬸子嘴邊的東家小姐,長的果然氣質出塵,明眸皓齒,一眼就覺得像大家閨秀,再看自己一身舊衫,站在人家面前,她都覺得自慚形穢,連呼吸大一點,都覺得緊張。
周瑞朗眼裡忍不住的划過黯然,同時,他也留意到,小閣樓里,人頭擁擠,新城縣大多的富商和童生、學士,都齊聚一堂,這樣熱鬧的場面,他早在看見那些泥胚瓷畫時,就有所預感,可真正看到這一幕,他還是忍不住心澀了。
他和玲子,真的已經越行越遠。
她不再是當年那個,受了屈辱,只敢暗暗垂淚的少女。
如今的玲子,站在哪,身上就仿佛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光華,耀眼奪目。
黯然無色里,周瑞朗在想,他還能留在她身邊,默默的守護她嗎?
等周瑞朗帶著洪玉鈴走後,周嬸子又將劉玲拉到一邊,快速的說道。
「東家小姐,你看這玉鈴姑娘如何?我打聽過了,她今年剛好十六,之前沒有議過親,據說母親早亡,他爹呢,也沒續弦的心思,就和她的兄長,一起將她拉扯大,眼下,她爹也去世了,兄長的一條腿又被大蟲咬掉一截,一下子變的無依無靠,所以我和水生他爹,就想,就想……」
聽到這,劉玲怎能不明白,周嬸嬸是想讓洪玉鈴嫁給周瑞朗吧。
「周嬸嬸,這姻緣天註定,成和不成,還得看周二叔自己的意思,您說呢?」
周嬸嬸向來是快人快語,尤其是在熟人面前,說話通常不深思,笑的一臉燦爛的就道:「其實,來時我就跟阿朗提了一下,我看阿朗的表情,沒那麼抗拒,估計這事能成。」
頓了頓,周嬸嬸微微嘆了口氣又接道:「你是不知道,當時我看到他們兄妹倆時,我就好像看到當年的你,還有阿寶,再想想,玉鈴姑娘這年紀也正好適婚,阿朗呢,也確實該找房媳婦了,因為我和瑞鋒,擔誤了他這麼多年,心裡很愧疚。」
「如今,你東家少爺的日子,也越過越好,我們也就放心了,等我明天回小塘村,我就做主問問玉鈴姑娘的大哥,若是他願意結親家,我和瑞鋒就想把這事辦了。」
劉玲心頭微顫,周二叔願意娶妻了麼?
也好,別人在他這個年紀,早已兒女成雙,是時候成婚了。
只是……剛才周二叔的神情,好像有那麼一瞬間是恍惚的,但願周二叔,沒有生出任何替代的想法。
姻緣可以將就,但絕不能是替代,那洪玉鈴的遭遇和她實在太像,細細回想洪玉鈴剛才的怯懦,有那麼一眨眼,劉玲覺得,她特別像當年劉玲本尊。
默默的劉玲緊了緊手心,抬頭就看到葉霄,依然穿著他那萬年不變的墨綠長衫,抄著手,一步一步走來。
大概從上元節後,新城縣有頭有臉的人家,基本上都聽說過她和葉霄,因此,她的《致遠齋》開張,根本就不需要發請貼,所有人都不請自到的前來祝賀,門前可以說是川流不息,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她基本上都會抱以微笑,然後,接待的事情,就交給了鄭時和沈沅。
在這樣的人群川流中,葉霄的走來,就像白日的嬌陽,夜晚的寒星,帶著他萬萬年都不變的獨家氣場,由遠而近。
他那璀璨而深邃的雙眸,好像不需要尋找,就能一眼鎖定她的方向,就那麼目空一切的,踩著他堅定的步伐,距離她還有十幾步時,定定的站在哪裡,一瞬不瞬的望著她。
他的停下,就像他和她之間,隔了一條小河。
他站在河的另一邊,專注而獨一無二的要將她看個仔細。
劉玲心跳加速的臉紅,抿了抿唇角,不敢再和他直視的偏過頭,握著拳放在嘴邊輕咳。
周嬸嬸,這是第二回見葉霄,上次在小塘村的村口,她就覺得葉霄貴不可言,渾身上下自有他不怒而威的光芒,而這種光芒,不是她這種平民百姓可以靠近的。
因此,周嬸嬸鬆了劉玲的手,低聲道:「東家小姐,我去後面幫忙燒水煮茶。」
劉玲感激的點點頭:「謝謝周嬸嬸,正好水生也在後院。」
周嬸嬸走了,而葉霄還是佇足在哪,仿佛他和她之間,真的就隔了一條河,也仿佛,他很享受隔著這點距離注視她。
今天,她的打扮依然素雅,頭上的玉環簪,隨著她的輕移,時時的反射著皎潔柔和的光芒,襯得她,如珠如玉,美的怦然心動。
劉玲微微咬住下唇,她可以感受到,很多人,在悄悄的看她和葉霄。
討厭的傢伙。
這是故意又在人前引人注目,秀恩愛麼?
正好,因屏風上的畫,而震撼吃驚的席若華,無意中抬起頭,就看到了門口街道上,劉玲和葉霄,隔著十幾步路,停止的站在哪。
這一瞬間,席若華感覺雙眼微微刺痛,好像,走動在劉玲和葉霄旁邊的人群,全都成了一種陪襯,而葉霄看的是那麼專注,斧削刀刻的臉頰,變的無限柔和,仿佛在他的眼裡,全世界所有人,都是虛幻,只有他面前的劉玲,才是真實如珠。
而劉玲,羞澀中,露出一絲無法掩蓋的紅光,那種紅光,正如那……
今夕何夕兮,人群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已君心顧望。
蒙羞被好兮,我心如惶。
心幾煩而不絕兮,君尤自在。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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