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這是怎麼回事?」一道暗啞遲暮的嗓音劃破了寂靜的空間。
聲音落地不久,劉玲感覺凌亂的腳步聲先在某處停了停,就聽到聲音的主人驚恐的道:「菩薩保佑啊,還喘著氣了,文博,文博,快去叫你爹爹來。」
來人大喊中,劉玲聽到外面叫文博的人高聲回應了一句,而身邊又響起了一道孱弱的聲音。
「沈婆婆,快,快看看我姐姐。」
「噯,阿寶啊,你別亂動啊,天啊,這是造了什麼孽,你可千萬別動,我去看看你姐姐。」
劉玲蹙眉,意識瞬間就像洪流一樣將她淹沒……
……
半個月後,頭上還纏著繃帶的劉玲依窗而坐,一名少年就在她後面的床上,時不時低咳兩聲。
窗外,正在下著雪,洋洋灑灑的覆蓋了整個天空,給人一種空前寧靜的錯覺。
其實兩人心裡都明白,像這樣的寧靜,絕不會逗留很久的。
今年,是趙氏王朝223年,眼下十二月中旬,距離年關只有半個月。
床上低咳的少年,撐著頭暈腦脹,抬起眼皮看向坐在書桌前專心寫字的姐姐,翻滾了一下腫痛的喉結。
「姐,你在做什麼?」
劉玲頭都沒抬,靜靜的道:「畫畫。」
「姐……家裡,家裡沒米了吧。」劉寶遲疑的道,目光露出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灰暗和絕望。
「是啊,所以姐姐在畫餅充飢,你要試試嗎?」劉玲淡淡的一笑,總算將頭抬了起來。
放下筆,將面前寫滿字的紙折了折,塞到袖子裡,轉身笑著看向床上的劉寶。
劉寶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一聲,從善如流道:「好啊,姐畫的餅給我也吃一口。」
半個月前,她重生在劉玲的身體裡,當時意識很混亂,尤其是記憶的洪流像潮水一樣浸噬時,讓她幾度出現錯覺,緩了兩天才慢慢的恢復過來。
該怎麼說呢,也許別人只是穿越或者重生,而她,卻是兩樣都占了。
換句話說,她就是三世為人。
第一世,她是後現代的林玉綃,第二世,是穿越的白纖,現在卻是重生的劉玲。
三段記憶,三段人生,對她來都很戲劇化,往往都在人生還來不急絢麗多姿時,就香消玉殞,對她來說像匆匆的過客,既不公平,也很憤怒。
最可笑的是,穿越成白纖時,很多時候,她都是身不由己,就像大流中一隻隨波浮沉的扁舟,一個浪頭打下,她就隕落了。
劉寶清秀的臉,隱在破舊的帷幕里,打趣的笑過之後,他長長的嘆了口氣,老氣橫秋的道:「姐還有閒心打趣,咳咳……要不,我去山裡看看,也許能收穫一隻兔子。」
劉玲笑了,拍了拍衣服,站了起來:「算了吧,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好好躺著,我出去看看吧,也許能找到點吃的。」
其實劉寶,僅僅才九歲,而劉玲這具身體,也才十四歲。
從接管了劉玲的記憶開始,她對劉寶就很喜歡。
這孩子有著不成正比的早熟,而且還很聰明,用劉玲本尊的話,她的弟弟,將來會是狀元郎。
重要的是,誰不心疼和喜歡聰明的孩子呢!
更何況還是一個以九歲的年紀,卻拼命想保護自己的姐姐的小男子漢。
「嘎吱」
兩塊門板搭起來的木門,被推開,數不清的風雪,歡呼著衝進屋裡。
好冷!
有人來了?
剛套上狗皮靴的劉玲,頭一抬,便看到來人。
肖鑫林,劉玲和劉寶的人渣繼父!
他又來做什麼?
肖鑫林拎著竹籠站在門口,不耐且臉黑的皺眉,陰沉沉的道:「這鬼天氣,還有完沒完了。」
劉玲站直腰,沉著臉警惕的看他。
書房裡的劉寶,聽到肖鑫林的聲音,著急的趕緊喊道:「姐,你快進來。」
到底還是只有九歲,那怕他再強做鎮定,聲音里也充滿了驚恐,對他來說,大概永遠也忘記不了半個月前的那一天。
「幹嘛?看見人也不懂得喊一聲,喝藥,喝到連腦子都壞了?」
肖鑫林語氣的極為不客氣,眼裡更是寫滿了譏諷和不懷好意。
劉玲冷哼,瞳仁不著痕跡的收縮一下,目光就落在他拎來的竹籠上,裡面裝了七隻母雞,全都瑟瑟發抖的相互依偎著。
大概真是太冷了,雪也大,此時連雞都沒吭一聲。
「你有事嗎?」劉玲同樣很不客氣的問道。
面對肖鑫林這樣的人渣,要她好聲好氣?除非天上下紅雨,而她又是菩薩轉世還差不多。
「進去再說。」肖鑫林語氣越來越不耐了,他只想快點把雞放好,然後趕去鋪里,省得李冬香那個賊婆娘,背著他偷藏私房錢。
「我們屋裡亂的很,沒有多餘的椅子,也沒有炭取暖,你有事便在這裡說吧。」劉玲沒讓,眼裡冷的很,同時小心的往後退了退,離身後的鐵粑,大概只有一步路的時候,停了下來。
肖鑫林眼睛眯了起來,陰側側的冷笑了一聲,「砰」的一下把手裡的竹籠放到了地上。
「你這破房子,請我進,我都不想進,你娘說了,讓你把這些雞放到東邊的屋裡關好,如果少了一隻,或者凍死一隻,我都要了你們倆的小命。」
「咚」書房裡劉寶像是摔倒了,人氣喘吁吁的喊道:「不行,東邊那間屋,是我爹的,誰都不讓進,更不能拿來餵雞。」
「小畜生,腿都斷了,還敢放肆,今天我這雞,還就要放到東屋裡餵了,你能怎麼樣?就是你們那死鬼爹來了,都攔不住。」肖鑫林一臉橫肉的抱胸冷笑,那雙眼睛,仍是不懷好意的在劉玲胸前打轉。
劉玲沉住氣,心裡有點嘲諷的笑自己,安逸日子過久了,都快忘了極品和人渣的嘴臉是怎麼樣的。
不管怎麼說,既然老天又讓她重活一次,而且還這麼巧的,又重生在趙氏王朝,那怎麼樣也不能再白活一回。
「不知道你聽過這句話沒有?所謂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我聽說,新城縣這次來了個青天大老爺,事事皆為民做主,半個月前的事,我還記著呢,阿寶,他要敢進屋,你且攔著他。」
劉玲呵斥之時,快速的抓起靠在泥牆邊上的鐵粑,鋒利的粑尖,直指肖鑫林。
意思是,如果肖鑫林敢玩橫的,那她就會從這裡衝出去,到縣裡擊鼓鳴冤。
此時,劉寶也拖著斷腿,一頭冷汗的出了書房,扶著門邊,如凶狼般緊盯著肖鑫林。
「姐,你放心,我不怕死。」
「別怕,如果你死了,我必會幫你報仇。」
姐弟倆一人一句,一冷一怒,悍不畏死的樣子,倒真讓肖鑫林有了兩分忌憚,不由多看了幾眼頭上還纏著繃帶的劉玲。
她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小姑娘,從哪聽到縣裡來了新老爺?
半個月不見,兩小畜生,膽兒都肥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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