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門醫色 內心崩潰

    安鐵栓的確是打了一手好主意,祖上本就有著祖屋只傳嫡長這不成文的規定,安鐵栓原本的打算就是先將二房給分出去,等到賣人一事冷卻下來,再找個由頭將祖屋給要回來,連帶著分給二房的就在祖屋旁邊的那一畝地,也一併要回去。

    至於把房子跟地要回來以後二房要上哪落腳,又如何營生,則不是安鐵栓所考慮的事情了。

    不過安鐵栓這種心思連安婆子都不知道,否則不會一直臭著張臉。

    好在安蕎臨時想到這茬,否則真會讓安鐵栓給坑了。

    只是不管如何,分家一事到底是定了下來。

    剛簽好了分家文書按了手印,老安家的人就鬆了一口氣,再也不用擔心二房討要三百兩銀子,秋試的盤纏也終於有了著落。

    老族長還有幾位族老剛出門,安婆子就拉下了臉,要二房立馬搬走,一會也別想多呆,更別想著再蹭下晌那頓飯。罵罵咧咧地說完以後又立馬就扭頭吩咐李氏殺雞慶祝,好像辦了件大喜事,又像是送了瘟神的樣子。

    「雖說你們這房分了出去,日後的事情與老安家再無關係,可畢竟你們是從老安家分出去的,日後的行為舉止還是要注意一些,莫要給老安家的臉上抹黑,也不要丟了宗族的臉面。」安老頭意有所指,稍微揣測一下,就能知道所指的是什麼事情,無非就是安蕎與男子相會一事。

    楊氏一聽,眼淚立馬又『啪啪』往下掉,就跟不要錢似的,直到現在還是不願意分家,對前路一片迷茫,不知日後該怎麼辦才好。

    「哦!」安蕎拽了楊氏一把,很乖巧地應了一聲,可也僅僅是應聲而已,至於日後要怎麼做,那是她自己的事情,跟老安家沒有半點關係。

    安婆子臭著一張臉攆人:「還愣在這裡幹啥?趕緊滾,除了你們屋子的東西,別的一概不許拿走,敢偷東西要你們好看!」

    安蕎又『哦』了一聲,聽著還真是乖巧,哪裡還有平日裡那叛逆的樣。

    其實安蕎是懶得應付,可看在安婆子的眼裡,那就跟只鬥敗的公雞似的,瞅著這心裡頭別提有多得意,忍不住又道:「以後就算是冷死餓死也不許回來,老安家可養不成你們這種不要臉的晦氣東西,實在過不下去就死在外頭得了。」

    不理你你還嘚瑟起來了,安蕎眉頭一豎,立馬嗆聲:「奶放心,我們就算是凍死餓死也不會回來求一句。不過換句話來說,就算我們這一房富得流油,爺奶,還有你們所有人,都別想沾到一點油水。」

    「你,你個……」安婆子指著安蕎,又要開罵。

    安老頭聽著這面色也瞬間難看了下來,陰著一張臉看著安蕎,安蕎的這些話聽在安老頭的耳中簡直就是大逆不道。自認為苦讀聖賢書,平日裡對子孫的教導也是極好,卻偏偏出了安蕎這麼個變數,簡直有污門楣。

    哪怕打從心底下看不起這孤兒寡母的,也沒想過這孤兒寡母能夠孝敬點什麼,可從安蕎的嘴巴里說出來,實在是不堪入耳。

    如此一來,安老頭內心連一點點愧疚都沒有了,冷哼了一聲拂袖進了書房。

    跟安老頭一樣的想法,安婆子也不認為二房能夠發達,沒想過要享二房的福,就怕二房日子過不下去要回來禍害老安家。因此安蕎說話的絕,安婆子自己說的話更絕,竟放言老死不相往來。

    安蕎打從心底下服了安婆子,真真是無了語了,扶著一臉絕望的楊氏回了二房的屋子。

    「娘你就別難過了,趕緊收拾一下,看有什麼東西是你要的,收拾完咱就得搬走了。」安蕎將楊氏放到炕上,然後四下觀察了一下,說實話還真沒有什麼可以收拾的,衣服連被子合在一塊也才滿一簍子,除此以外就真的沒有什麼可以帶走的東西了。

    見楊氏這個樣子,也不指望楊氏能夠收拾,就自己動起手來。

    要不是急急忙忙地,什麼東西都不好買的話,這裡頭的東西她一個都不要,包括這一簍子的衣服被子。

    楊氏愣愣地看著安蕎收拾東西,忍不住問:「胖丫,真的分家了?咱真的被分出去了?」

    安蕎頓了一下,一臉認真地說道:「分了,千真萬確地分了。分家文書還在我兜里裝著,房契跟地契下午就會送到咱手上。」

    楊氏渾身一震,喃喃道:「這不是真的。」

    安蕎『嗤』了一聲,冷笑:「娘你就別說夢了,要是實在不相信,你就往自己胳膊狠狠地掐一把,掐疼了也就信了。」

    可楊氏不敢往自己胳膊上掐,不是怕疼,而是怕事情是真的。

    「其實分家了也好,以後自己過自己日子,沒人管著,還自在。」安蕎嘆了一口氣,跟楊氏說起分家的好處來:「最重要的是家裡頭就三畝地,分給咱們一畝,已經算不錯的了。」

    楊氏哭著說道:「一畝地最多也不過才產二百斤的糧食,咱們這孤兒寡母的,要咋過啊!」

    安蕎頓了一下,這個倒是事實,可說得也不對,就道:「的確不太好過,可你也不算算,就算是不分出去,咱娘仨一年吃進嘴裡頭的糧食也沒有二百斤,算起來又有什麼區別?」

    聽安蕎這麼一說,楊氏又愣住了。

    安蕎突然就想起,以前老安家貌似挺多地的,好像傳到安老頭的手上有著三十多畝地,後來每隔幾年賣一點,到了現在就只剩下三畝地。

    這三畝地還不是什麼好地,一畝能產二百斤已經是頂了天了。

    單憑著六百斤的糧食,自然是不夠老安家嚼用的,口糧大多都是跟村裡頭買。好在安婆子還知道養些牲口,隔了幾條村子那有一戶人家的老母豬一窩就生了十隻小豬崽子,有好有賴,一窩全買了能便宜不少,因為家裡頭沒了地,安婆子一合計,就把豬都買下來養著。

    也虧得是楊氏跟黑丫照顧得好,十隻豬崽都養活了。安婆子早就算計著了,等豬都出了欄,又有一大筆收入。原本就算計著,到了秋天要實在沒轍,就把豬給出欄了,換了銀子給家裡的爺們當盤纏。

    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次的秋試如同破釜沉舟,再沒一人考上秀才這個家就算是完了。

    不過出了安谷這事,老安家立馬就輕鬆了不少。

    沒多會東西就收拾好了,除了那一簍子被子跟衣服以外,搜颳了半天也沒能刮出來什麼東西,乾脆一股腦兒全塞到了簍子裡。

    「走吧,沒什麼好收拾的了。」安蕎嘆了一口氣,除了被子衣服這些,她就找到了一把破舊的木梳,一個裝水的葫蘆,一塊已經用爛了的洗澡巾……都是生活的必須品,其餘的就真的沒有了。

    院子裡又傳來安婆子的謾罵聲,分明是指桑罵槐,李氏時不時添油加醋一把。

    顯然嫌收拾的時間太長了,想要攆人走呢。

    現在連東西都收拾好了,楊氏就算不願意接受現實也不行了,只得從炕上下來,可下來後還是忍不住往炕上瞅回去。畢竟是住了十幾年的屋子,躺了十幾年的炕,到底是有些捨不得。

    安蕎以為楊氏捨不得那草氈子,就說道:「你要是捨不得這草氈子,我給你卷了,一塊拿走。」

    楊氏先是愣了一下,又想了想,點頭:「也好。」

    安蕎就將簍子遞給楊氏,大步朝炕走了回去,掀起草氈子抖了抖,然後卷了起來,卷好了以後用繩子一捆。正扛著往處走,就地到楊氏去把桌子掀了起來,頓時就眉頭就皺了起來,說道:「這桌子都爛成這樣了,就不要了吧?」

    楊氏不說話,把桌子掀開以後,從底下拿出一竹筒來,抱著竹筒又往屋子裡瞅了一眼,這才嘆聲道:「也沒什麼了,走吧。」

    前腳剛踏出門口,就見黑丫風風火火地沖了回來,還沒衝到跟前就大叫一聲:「娘。」

    一看到黑丫,楊氏這眼淚又瞬間流了下來,哽咽地應了一聲。

    「胖姐,你咋回事?咋能讓爺奶把咱們分出來了呢?要不是老族長讓人去祠堂里跟我說,要我先回來幫忙搬家,我還不知道咱們被分出來這事呢。」或許是受了楊氏的影響,黑丫頭明顯不贊同被分出去。

    安蕎懶得跟黑丫頭解釋,道了一聲:「你回來得正好,扛著!」說著就將草氈子往黑丫肩膀上一放。

    黑丫只覺得肩膀頭上一沉,差點沒站穩倒下去,頓時就急了,嚷道:「胖姐你這是幹啥呢?我跟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啊你?」

    「我聽到了,可你現在說這些有用嗎?又或者你覺得,咱不同意被分出來,就能夠不分嗎?少說些廢話,趕緊幹活,今天可有得忙。」安蕎拍了拍手,白了黑丫頭一眼,扭頭又朝屋子走回去,再出來的時候把門板給扛上了。

    老安家的人看到安蕎連門板都給扛上了,頓時這臉色就難看了起來,原本程氏還想著二房的屋子跟大房離得近,到時候把屋子要過去放雜物,可以空出一間屋子來給二兒子成親住,可這門板都扛走了,放東西自然就不安全了。

    最重要的是,這塊木板極好,比任何一間屋子的門板都要好。

    李氏倒是沒那個心思,只是看不慣安蕎這行為,嘲諷道:「喲,這是連門板都拆走了,回頭是不是連屋子也拆了啊?」

    安蕎扭頭,奇怪道:「老嬸說得還真是好笑,我拆屋子幹嘛?再說了,這門板可不是我拆的,咱們家誰不知道這門板是怎麼掉下來的?我就想著,反正都掉下來了,又是我爹自個做的門板,正好老屋那裡又缺個,我就扛走了。老嬸你要是想要的話,就讓老叔給你做個唄,不跟我娘似的,想讓我爹做個東西不能了。」

    李氏聞言面色難看,瞪了安蕎一眼:「是我們祥哥兒踹的又咋地,誰讓你個死不要臉的,一天到晚盡勾搭野男人,敗壞咱的名聲。」

    程氏原本想要開口的,可聽到安蕎這麼一說,倒不好意思再開口了。

    「把門板還有草氈子放下!」

    安婆子可就不樂意了,一邊說著一邊朝楊氏沖了過去,抬手就一巴掌打了過去,打完就把簍子給搶了過去,『嘩啦』往地上一倒,裡頭的東西全都倒在了地上,有什麼東西可謂一目了然。

    安蕎皺了皺眉,可沒想到家都分了,安婆子還跑過來打人。

    「我說奶,你幹啥打我娘?是我娘又做錯了還是咋地?」安蕎把門板往地上狠狠一拄,兩眼瞪著安婆子。

    「我打了又咋地?你娘她就長了個欠揍的樣,我想什麼時候打就什麼時候打。」安婆子蠻不講理,也不管是什麼東西,伸腳就往倒在地上的東西踢踩,眼珠子緊緊盯著。

    翻了幾遍,確定楊氏沒有偷拿東西才作罷,卻指著門板說道:「把門板給我留下,還有那草氈子!不要臉的玩意,怎麼不把整個家都搬空了,啥都想要,咋不把我這老婆子的命都要了。」

    安蕎盯著地上被踩得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臉陰沉,可以忍受安婆子檢查東西,卻不能忍受安婆子如此踐踏。

    見楊氏彎下身去要把東西撿進簍子裡,安蕎走過去,一腳將簍子給踢飛。

    簍子飛起,一下砸到安婆子的腳邊,把安婆子嚇了一跳。

    「撿什麼撿,這家不分了!咱小谷還沒贖回來呢,賴這得了,有得吃有得喝的,幹啥外頭受苦去。」安蕎說著又將門板狠狠砸到地上,又將黑丫頭已經扛在肩膀頭上的草氈子也拿下來,狠狠地扔到安婆子腳下。

    安婆子差點嚇得魂都沒了,趕緊往後躲了起來,整張臉都白了。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誰也沒有吭聲,就怕一吭聲安蕎就會發狂。畢竟那麼大塊的一個人,真要發起飈來,絕不是一般的嚇人。

    砸門板的聲音太大,一下把安老頭給引了起來,只見安老頭先是老安家的人看了看,這才朝安蕎看過去。

    見惹事的又是安蕎,安老頭心頭一陣膩歪,更加厭惡安蕎這個孫女。

    「胖丫,你又在胡鬧什麼?」安老頭一開口就是責備安蕎,直接判定做錯事的是安蕎,沒有絲毫的不確定。

    安蕎冷笑:「不胡鬧什麼,就是後悔了,不打算分這家了!我娘仨就賴這了,等什麼時候爺把小谷給贖回來,我們就什麼時候消停。」

    安老頭面色一下子陰沉了下來,這家都已經分了,又豈可兒戲。不過安老頭也沒有真昏了頭,見安蕎面色難看,這才又細看了一下,才發現安蕎腳下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面腳印很是明顯。

    又仔細觀察了一下,這臉色就更加難看了,狠狠地瞪了安婆子一眼。

    「你一天到晚的,怎麼就不知道消停?」安老頭很少在人前罵安婆子,可這一次是真的忍不住了,明明就已經解決了的事情,等著二房搬出去,那就啥事都沒有了,偏生這死老婆子不消停,非得跑出來攪和。

    安婆子可不認為自己有錯了,臭著一張臉說道:「還不是胖丫那賤蹄子,讓她搬個家,她把炕上的氈子都捲走了不說,還要把門板也帶走。」

    安老頭聞言頓了一下,原本是想要說點什麼,可看到地上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底是皺起了眉頭。這死老婆子眼皮子淺,就這麼點破爛玩意也值得翻拾,翻拾也就罷了,幹啥還把人家的東西踩著這樣。

    被人這樣對待,就是有點脾氣的人都會來氣。

    「你要那草氈子幹啥?你還想到那炕上躺著不成?這門板我要沒記錯的話,是鐵柱親手做的,祖屋那裡沒有門,拿過去正好。你啥都想要,也不想想你要了用不用得上,一天到盡知道瞎咧咧,給我滾回去。」安老頭說這些話的時候是低聲跟安婆子說的,說著話的時候面色可不是一般的難看。

    安婆子心有不甘,可見安老頭實在是惱了,也怕二房真賴這了,就不情不願地回了房,進門的時候還瞪了安蕎一眼。

    在安婆子看來,這都是安蕎的錯,要不是安蕎她也不會挨訓。

    「行了,胖丫你們幾個趕緊收拾一下就搬走吧,只要是你們屋子裡的東西,有需要你們就都拿了,畢竟你們幾個分出去也不容易,能用的東西都帶上,省得到時候還要買。你們奶這是老糊塗了,別跟她計較,搬出去以後好好過日子。要是實在過不下去,跟家裡頭說一下,家裡頭再是困難也會伸一把手。」安老頭說得一臉誠懇,就如一個慈愛的長者一般,說完還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可惜看在安蕎的眼裡,簡直就虛偽到了一定的境界。

    楊氏眼淚吧嗒又落了下來,將竹筒夾在胳膊肘那裡,把安蕎踢飛的簍子撿了回來,蹲到地上將東西一件一件撿起來,髒的地方就拍打一下,差不多乾淨了就放到簍子裡。

    可有些東西到底是不結實,比如梳子、水葫蘆這些,都讓踩爛了。

    眼見著楊氏要將爛了的水葫蘆也裝上,安蕎皺眉走了過去,一腳將水葫蘆踢開,說道:「都爛了的東西,你裝它幹啥?」

    楊氏趕緊將簍子護住,生怕安蕎發脾氣連簍子也踢翻,哭著說道:「娘就是想看看還能不能用,胖丫你別生氣,東西也沒全壞了,就是髒了點,搬過去以後娘拿去洗洗就好了。」

    「胖姐。」

    黑丫頭無措地看著安蕎,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儘管一開始聽到分家的時候是不樂意的,可被安婆子踢翻東西以後,突然就覺得這個家分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的,反正留在這裡也過不好。

    安蕎不語,面無表情地看著楊氏將東西一件件撿起來,碰到爛了的東西又一臉的糾結,裝著沒用,丟了又捨不得。

    最終安蕎還是將簍子搶走,扭頭就去了廚房。

    誰也不知道安蕎去廚房做什麼,因著安老頭還守在這裡,誰也不敢跟上去看。又怕安蕎偷拿點什麼東西,只得都伸長脖子看著,眼睛盯得死緊。

    只見安蕎將簍子放到門口那裡,空手走進廚房,再出來的時候手裡攥了一把燃燒著的樹葉,在眾人目瞠口呆中扔進了簍子裡。

    「胖丫你瘋了!」楊氏驚叫一聲,趕緊沖了上去。

    安蕎側身走了出來,順帶將衝過來的楊氏也一把拽了回去,冷著臉說道:「這些東西不要了也罷,回頭我給你買新的!」又扭頭對黑丫說道:「這門板是爹做的,也是爹留下來的唯一的東西,把門板扛上,咱們走。」

    黑丫頭愣愣地點頭,無措地看了一眼還掙扎著的楊氏,不敢往那著火了的簍子看,怕忍不住心疼撲上去救火。

    「胖丫你快鬆手,娘得去看看還有沒有能用的東西,都燒了太可惜了。」儘管那裡頭沒什麼東西,可也是楊氏存了十多年的東西,對楊氏來說,哪一樣都是寶貝。


    最重要的是分家的時候沒有分到銀子,沒有銀子什麼東西都買不到,現在連衣服都燒了,連套換洗的都沒有了。

    楊氏不知安蕎有銀子,自然為日後的生活所擔憂,急得眼淚嘩啦往下掉著。

    可安蕎不給楊氏機會,冷冷地看了一眼老安家眾人,拽著楊氏往宅門外走,見楊氏還是不肯走,乾脆就給了楊氏一針,完了將動彈不得的楊氏往肩膀頭上一扛,大步走了出去。

    楊氏又淚流滿面,胖丫你用的什麼妖術,為娘為啥動不了了?

    原地剩下黑丫頭一個,被老安家眾人一瞪,黑丫頭猛地打了個激靈,趕緊扛起門板追了出去。

    「胖姐等等我!」

    老安家費勁心思,終於把厭惡不已的二房分了出去,而二房也徹底搬走了,可不知為什麼,心裡頭卻有些不安,總覺得有些不踏實。

    按理來說,把這經常搞事的二房分出去,家裡頭應該更和睦的。

    事實上安老頭也是這麼想的,認為少了二房能夠家宅寧靜,爺們也能夠更加專心的讀書。不曾想事情恰恰相反,二房才第一天搬出去,老安家就鬧了起來。原因無它,家裡的十頭豬今兒個一整天沒人喂,餓得直叫喚。

    就在昨兒個,豬也還是黑丫餵的,今兒個就沒人管了。

    不過老安家鬧成什麼樣子,那都與安蕎無關了,扛著淚流滿面的楊氏直接就回了祖屋,到了炕上才把楊氏給放下來。

    得了自由的楊氏卻不愛動了,很生安蕎的氣,認為安蕎一時意氣用事,害得家裡頭連點能用的東西都沒有了。

    安蕎一看就知道楊氏在惱什麼,把自己存著的銀子一把掏了出來,全塞到了楊氏的手裡,說道:「這些都給你,趁著這會還不太晚去趟鎮,看中什麼就都買了。」

    嘩啦!好像銀子的響聲。

    楊氏耳朵動了動,疑惑地看著手裡的袋子,這裡頭裝的是銀子?

    「那啥,還是要省點的。」黑丫頭看到銀子就想去搶,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可是知道裡面有多少銀子,生怕楊氏會全花了,趕緊提醒了一下。

    安蕎扭頭看向黑丫,問道:「你今天還要回祠堂不?」

    黑丫頭鬱悶道:「今兒個不用回,可明天一早還是要回去,那死老東西還真是討厭。看樣子,大夥的臉不好,我也甭想出祠堂了。」

    安蕎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今天不用回去,你就陪娘一塊到鎮上買東西吧!別捨不得用錢,該買的東西還是要買。錢沒了還可以再掙,咱們有手有腳的,也不怕餓死了。」

    「說得輕巧,咋不見你掙?」黑丫頭嘀咕。

    安蕎遲疑了一下,說道:「我昨兒個跟醜男人上山,運氣好打了點獵物,應該能賣點錢。所以錢的事情不用擔心,我……」

    「不,不能花,得存著,咱得把小谷贖出來!」楊氏突然叫了起來,把錢袋子緊緊地攥在手上,生怕一個不小心就弄丟了。

    說起小谷,姐妹倆的表情都有些古怪,欲言又止。

    一直涼在一旁被忽略了的顧惜之忍不住湊了上來,疑惑道:「奇怪,小谷不是已經贖了身嗎?為什麼還要贖?難不成又被賣了?」

    「你才被賣了!」姐妹倆異口同聲地叫道。

    「呃!」

    顧惜之縮了縮脖子,面色訕訕,感覺好像得罪了這姐妹倆,可自己好像沒有說錯什麼啊。

    安蕎頓了頓,嘆了一口氣,說道:「這銀子你可以隨便花,不用擔心什麼,小谷的賣身契我跟黑丫早就贖回來燒掉了。」

    楊氏一臉呆滯,不敢相信地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安蕎說道:「就是你頭髮被扯光的那天,本來我跟黑丫運氣好,在後山上撿了一條大蛇。賣了整整三百兩銀子不說,還得了二十兩賞銀,一高興就順道去看了小谷一下。等去到了以後才知道小谷是被賣進木坊的,好在人家木坊老闆是真看中小谷,所以沒有帶小谷到官府去改籍,我倆就花了三百兩銀子把小谷的賣身契給贖了回來。不過小谷他不樂意回來,說回到家吃不飽穿不好,還要天天挨打,非要留在木坊那裡當學徒,看到木坊老闆對小谷還不錯,我倆就沒把他帶回來。」

    楊氏還是愣愣的,不敢相信。

    黑丫頭忍不住補充了一句:「娘,這是真的,小谷他已經是自由身了。不過他還是想留在那裡學手藝,瞧著木坊肯教他,我跟胖姐才沒拽他走的。」

    「這是真的嗎?可……你們之前為什麼不說?」楊氏不解,如果這事是真的,之前為什麼不說,要是說了的話,娘幾個說不準就不會被分出來了。

    安蕎冷哼:「說了又怎麼樣?就你這性子,能不跟他們說?等他們都知道了以後,你能肯定他們知道以後不會再賣小谷一次?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小谷又那麼值錢。就算大伯不動心,奶也肯定會動心。這次是我跟黑丫運氣好得了三百兩銀子,再有一次,我倆可不一定能有三百兩銀子。」

    楊氏頓時噎住,無從辯白,事實明顯擺在那裡。

    「行了,你跟黑丫去鎮上置辦東西吧,記得買齊點。」安蕎說著朝屋裡頭看了看,仔細地打量了一下,嘴裡頭喃喃道:「這屋子雖然舊了點,也只有一間房,好在足夠大,也足夠結實,比起咱們之前住的倒座要好多了。」

    不過一個早上,就接連發生了這麼多事,楊氏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整個人變得有點愣愣的。

    可聽到安蕎讓她到鎮上去,還是反射性搖頭:「不,我不去!我這樣子沒法出門,你跟黑丫去吧,娘留在屋裡頭收拾東西得了。」

    安蕎愣了一下,眉頭輕蹙,到底是沒再為難楊氏,想著楊氏也是需要時間去消化這些事情。反正自己也是要到鎮上一趟,乾脆自己買得了,就對黑丫道:「既然這樣,你在家裡陪著娘得了,我反正要去處理獵物,順帶買東西得了。」

    黑丫頭立馬道:「既然是處理獵物,那肯定就有銀子,就不用給你銀子了對吧?」

    安蕎:「……」

    只是想了想,黑丫頭又覺得不對,趕緊問道:「胖姐,你昨兒個跟醜男人一塊打了什麼獵物?值錢不?」

    安蕎斜眼:「我要說我打了只鹿,你會怎麼著?」

    黑丫頭一拍大腿,猛地一下子跳了起來,激動地說道:「胖姐你平日裡總是吊兒郎鐺的,肯定不會買東西,我陪你一塊到鎮上去,就不怕買不全東西了。反正這家裡頭也已經收拾了好多次了,沒什麼好收拾的,娘一個人就行。」

    「……」

    「趕緊走啊胖姐,晚了就集就散了。」

    「……」

    安蕎默默地替楊氏把頭巾圍了起來,為防止風吹掉還綁了個蝴蝶結,甚至為讓楊氏放心還扯了扯,以此來告訴楊氏,就算是扯都扯不掉,就更不用怕風吹掉了。

    「走吧,啥也甭說了,一起到鎮上去!」安蕎說著朝門口走去,前腳剛踏出門口又補充了一句:「娘啊,你要是走不動,我可以扛著你走。要是你不喜歡扛著,就讓醜男人背你。三選一,你選哪個?」

    楊氏:「……」

    黑丫:「……」

    顧惜之:「……」

    「按原計劃,娘你跟黑丫去買東西,我跟醜男人賣獵物去,買賣完東西在劉氏醫館那裡集合!出發,早去早回,咱們今個兒要吃大餐,好好慶祝一下。」安蕎一邊說著一邊往外走,嘴裡頭還嘀咕了一句:「要不要買串鞭炮回來放放?」

    原地留下三人面面相覷,皆是無語。

    說起來楊氏已經很久沒有到鎮上去了,算起來應該是從生下安谷以後就沒去過鎮上,甚至沒有離開過村子。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怕是在大冬天,到處都結了冰的情況下,也還是有著忙不完的事情。

    安婆子從來就不讓楊氏閒著,只要一看到楊氏閒著就不得勁,就是沒事也得給楊氏找點事干。

    如此一來,就算楊氏想要到鎮上看看,那也是沒時間去。

    其實楊氏是想到鎮上逛逛的,更何況現在手上有了銀子,家裡頭也的確需要置辦東西。可楊氏不太敢去,怕自己的這個樣子出門會害壞人,哪怕是同一個村子的,也有人被她的這個樣子嚇到了。

    若不是安蕎把話說絕了,楊氏估計是不會去的。

    出門的時候黑丫頭興沖沖地把三輪推車也拉上了,說是買了東西就把東西放到推車上,這樣可以方便很多。可剛出了下河村黑丫頭就把推車的繩子塞到顧惜之的手上,讓顧惜之拉。

    顧惜之倒沒拒絕,把繩子接了過去,只是剛要拉就發現黑丫頭坐了上去。

    頓時無語,這小機靈鬼!

    「就知道你會這樣!」安蕎笑了,早有預料,一點都不覺得奇怪。

    黑丫頭嘻嘻笑了幾聲,只是很快又止住了笑聲,擔憂了起來:「胖姐,你咋就想著分家呢?」

    安蕎道:「不是我想,是他們想,所以就把咱們分出來了。」

    黑丫頭鬱悶道:「我知道爺奶他們想把咱們分出來,而且早就想了。可是胖姐你應該爭取一下的,不應該順著他們分出來的。」

    安蕎奇怪道:「為什麼不分?留在那裡做甚?你還嫌被欺負得不夠?」

    「你才欺負不夠呢!」黑丫頭白了安蕎一眼,一臉擔憂地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樂意跟他們住一塊去,可你也不想想,這一分出來,咱們這孤兒寡母的多不安全啊!要是小弟在家裡頭也算是個男丁,可小弟都不在家,家裡頭就只剩下我跟你還有娘,多不安全啊。」

    「怎麼不安全了?」

    「胖姐你變傻了不成?咱們仨都是女的,怎麼會安全,要是咱們仨都是爺們,肯定就不怕了。」

    「說明白點。」

    「胖姐你果然是傻了,我的意思是咱們仨都是女的,容易受人欺負。這附近的流氓不少,祖屋那裡又有點偏僻,要是咱們娘仨被人欺負了,可怎麼辦啊?」

    「……」

    安蕎一陣沉默,一門三個都是女的,而且都是柔弱女子,的確很好欺負,也是一些流氓最喜歡欺負的對象。只是看了看楊氏,又看了看黑丫,再想了一下自己,心頭重重地長嘆了一聲,一言難盡啊。

    「胖姐,你怎麼不說話?」

    「我能說什麼?」

    「你說說咱們該怎麼辦?要不要把小弟接回來?」

    「先不說他肯不肯回來,就說他回來吧,一個才七歲的小屁孩,他能做什麼?隨便來個流氓,一巴掌就能把他拍到牆壁上,摳都摳不下來,還能保護咱們?」

    「那,那咱們娘仨怎麼辦啊?來了壞人怎麼辦啊?」

    「唉,你不用擔心,絕對不會來壞人的。」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啊,你不知道?」

    「不知道啊,胖姐你快說說。」

    安蕎頓了一下,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眼神複雜,欲言又止。

    有些事情不說還好,說出來就太打擊人了。

    黑丫頭一臉期待地看著安蕎,就連楊氏也伸長了耳朵,以為安蕎會有什麼辦法。

    看到如此單純天真的兩人,安蕎真的不忍心說出來,可不說又有些憋不住,再三忍耐,終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

    「你們自己想想,家裡頭一窮二白,甚至連個喝水的碗都沒有,這樣的人家會有人想要打劫嗎?就算是有老鼠光顧,也得餓跑了。」

    雖然手裡有點銀子,可在外人的眼裡,好像是這樣的。

    安蕎摸了一把臉,無比憂鬱地說道:「我雖然長得又白又嫩,可偏生胖得跟豬似的,毫無美感可言。娘的臉配上那跟乾柴似的身板,誰要是能對娘有邪念我也算服了。至於你,又黑又瘦,豆芽菜一個,瞎了眼才看得上你。」

    說得好有道理,好直白,也好傷人。

    安蕎一臉遺憾:「所以說,像咱們家這樣的,沒財又沒色,出門還能嚇死人的,又有誰會腦殘跑到咱們家鬧事去啊!」

    瞧這說的,好像巴不得有人去鬧事似的。

    楊氏跟黑丫頭對望了一眼,又默默地低下了頭,瞧這說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可為什麼這心裡頭就堵了一口氣呢?忍不住就摸了自個的臉一把,似乎真的不怎麼樣,漸漸地發現,此刻的內心竟然是崩潰的。

    某隻丑貨肩膀一聳一聳地,忍得很是辛苦,卻還是死命忍著,整得就跟得了癲癇似的。

    安蕎一腳踹了過去,罵道:「你要笑就笑,那麼猥瑣幹啥?」

    「你才猥瑣呢!哈哈……笑死我了!」顧惜之被踹破了功,話還沒說完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覺得這母女仨實在是太好玩了。

    安蕎斜眼,兜頭給了顧惜之『一盆冷水』:「醜人多作怪,我娘仨的確不好看,但至少比你個披了一身蛤蟆皮的醜男人好看多了。」

    顧惜之笑容僵住,才想起自己現在也是個醜男人。

    「醜人都扎了推,還真是猿糞啊!」安蕎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又瞥了顧惜之一眼,意有所指:「這世上啊,果然是沒有最丑的,只有更丑的!」

    某醜男人噎了再噎,一臉鬱悶,漸漸地也成為了內心崩潰的那個。

    安蕎不知道為毛,看到這個傢伙吃憋,竟然有種變態的愉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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