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緩步走進來,在曲小白旁邊的桌前坐下來,也要了一壺茶,小二把茶送過來,青年身邊的隨侍接過了茶壺,淡聲說了一句「我們自己來。茶壺小說網 m.chahu123.com」
曲小白面上雖已經恢復一派平靜,心臟卻還跳得厲害,連端茶杯的手都有些發抖。
青年就坐在她的對面,她一抬頭就能看見他。這些日子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眉眼,她挖空了心思吃盡了苦頭要去見的人,就這麼突兀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讓她如何能不激動。
楊凌淡然地坐著,沒有說一句話,目光也不知是飄向何方,在思索著什麼。曲小白喝了一杯茶之後,道「安安該餓了,咱們回吧。」
阿五低聲道「公主,您慢點兒。珞珞,我抱著安安,你扶著公主些。」
珞珞把安安交到阿五的手上,扶了曲小白,一行人在滿店人灼灼的目光中,悠悠然地出了茶館。
楊凌的目光從虛空中收回來,注視著曲小白離開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回去的路上,曲小白仍舊沉浸在那句「猶恐相逢是夢中」的詩句里。她身邊幾個人也都是一腳空一腳實,感覺是夢中一般不真實。
但,不管是什麼原因,楊凌的確是到這裡來了。
回到客棧,曲小白以累了為由,閉門休息。阿羅敏沒有多想,他不是個愛在這些瑣事上多想的男人。
入夜吃完飯的時候,大堂里忽然發生了騷亂,當然,這是阿五暗中使人做的,為的就是讓楊凌順利進來。
曲小白聽見外面的動靜,去看了眼已經睡著的安安,看他沒有醒來的跡象,才去上了門閂,轉身去了窗前,打開了一扇窗,她站在窗前,倚著窗框,夏日的和風從窗外吹進來,清涼舒爽,讓人情不自禁就嘴角微彎。
墨藍的衣袂出現在眼前,曲小白眉眼笑得彎彎,張開雙臂,打算把自己送進青年的懷抱里。青年卻只是靜靜地站著,一聲不吭地看著她。
「怎麼,我換了個樣子,你就不認識我了?你不是已經見過我的這副樣貌了嗎?」
曲小白輕笑,以掩飾她聲音的輕顫。
楊凌輕淺的目光一寸一寸變得深幽炙熱起來,就算是她化妝成什麼樣子,他也能一眼在人群里分辨出她來,更何況,她只是化回了她那個世界的樣子?
看見她的這副容貌,也不知道是為什麼,竟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心動加速……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將曲小白拉入懷裡,緊緊箍住,「怎麼會是你?」
楊凌的聲音壓抑得暗啞。
曲小白把自己埋進溫暖又熟悉的胸膛里,半嗔半嬌「為了能去京城見你,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呢。」
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從南平到狄夷再到這邊城重華,從他的妻子到狄夷的公主,這中間不必想,也知道她經歷了怎樣的千難萬險,因為知道,所以心疼得幾乎要窒息了。
「話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不是在京都嗎?」曲小白見他不說話,又問了一句。
楊凌輕聲「來接你的。」
曲小白反應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啊,你是那個來接使者團的?怎麼會是你啊?接待使者團這活不是該鴻臚寺管的嗎?」
楊凌捏著腦門兒,「我如今在容值的麾下,容值想要把使者團掌握在手心裡,自然會讓自己的人親自來。我使了點小手段,一起過來了。」
「哦,是了,我聽說這回來接使者團的官員是容值的麾下,可是怎麼也想不到是你啊!楊凌,我……」
說那些廢話做什麼,她現在只想抱著他,吻他……曲小白驀然停下了說話,踮起腳尖,吻住了他。
楊凌輕柔地回吻了她,但沒有繼續下去,制止住了她,曲小白不解地看著他,一雙大眼睛裡有濃得化不開的欲色,楊凌把她抱起來,抱到床榻上,在床沿坐了下來,聲音輕柔「身體不好,就別到處亂跑,好好養著。」
「不到處亂跑,又怎麼能遇到你呢?」曲小白強忍下想要撲上去的衝動。他為她身體著想,忍得不知有多辛苦呢,她若是再招惹他,可能……今晚就不太好收拾了。以她現在這副身板子,怕是不能承受呢。
楊凌嘴角彎了彎,「即便你不遇到我,我今晚也是要來看看,要出使大涼的公主是個什麼人。」
「嗯?是對公主很感興趣嗎?」曲小白故意說道。
「只是想要知己知彼,看看這個由容真帶回來的公主是怎麼回事。」楊凌明知她就是故意戲弄他,還是很認真地解釋了,解釋完之後,忽然道「身體看樣子很差,吃藥了沒?」
「吃過了。對了對了,你快來看看安安,打從出生你都還沒有見過他呢。」
提起藥,曲小白就頭疼,趕緊扯開了話題。
楊凌一看她這樣子,就知道是沒有吃藥了,他拉過她的腕子,給她把了一回脈,診出她脾胃虛弱,還有產後宮寒之症,這並非一頓兩頓藥就能治得好的,他許久沒見她,不願意一見面就惹她惱,況且未來這一路上他有的是時間給她調理身體,也就沒有逼她喝藥,「我看看。」
曲小白把安安抱起來,遞給他,「你抱抱他。」
楊凌把安安接到了臂彎里。
他的確是打從安安出生就沒有再見過他,算起來,他這個當爹的委實有些不合格,看安安的目光,便多了些自責。
安安睡得很安穩,小嘴巴微微嘟著,仿佛是感覺到了被人抱著,長長的睫毛輕顫了一下。
因為這段時間跟著頗受了些苦,小孩子並不胖,但氣色還好,楊凌低頭,在他額上輕輕吻了一下,把他安放到床里側。
楊凌伸出骨節分明的手指,撫向曲小白瘦削的臉頰,在她頰邊拂過,最後落在鬢邊,在那裡停頓住,久久沒有動彈。
曲小白握住了他沁涼的手指,眉眼彎彎淺笑,「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很好看?」
瞧著曲小白那一副「你要敢說我不是最好看的,我就會要你好看」的表情,楊凌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嗯,沒人比你更好看。」
曲小白對這個答案很滿意,眉眼彎成了好看的弧形,「你今晚睡在我這裡嗎?」
外面喧鬧聲不止,幾聲有節奏的叩門聲忽然響起,打斷了曲小白的問話,曲小白蹙眉問道「誰?」
「是我,公主,外面有人鬧事,怕驚擾到你,就過來看看。」外面響起了容真的聲音。
不是阿羅敏,反而是容真,這就有些怪異了。曲小白壓低了聲音「容真起疑了。」說完之後,她抬高了聲音「我們母子已經睡下,容將軍是有什麼話說嗎?」
「哦,沒有,就是來看看公主,怕公主擔憂,公主無事就好。」
「外面是怎麼回事?怎麼這麼吵鬧?」容真的疑心看來還沒有打消,他的人並沒有離開,曲小白只好又與他周旋兩句。
「有人喝醉了酒鬧事而已。公主不必擔憂。」
「鬧事麼?這裡那麼多護衛,還治不了一個鬧事的?扔出去便是。」曲小白肅聲說道。
「是蒙力大人。」
曲小白皺了皺眉,聲音里隱隱不耐「那就打暈了讓他好好睡一覺!」
容真沉默了一下,才道「是。公主請安歇。」
曲小白聲音里明顯不悅「容將軍,本殿身邊有孩子,受不得驚擾,若是還有人鬧事,不必來告訴本殿,讓阿羅敏看著辦!」
阿羅敏是阿羅丘的親侄子,在狄夷的地位也是極高的,這位憑空冒出來的公主,竟然敢這樣說話,是她不懂事,還是她在肖天定那裡已經有相當的地位?容真不敢輕下決斷,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悄然離去。
曲小白聽他腳步遠了,這才壓低了聲音惱道「這個容真,真是相當討厭。簡直就像是跗骨之蛆,在洛伽的時候,就各種糾纏,暗中還沒少調查過我!」
楊凌瞭然地點點頭,「知道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也不要管他了。」
曲小白有些擔憂「你不會是想做掉他吧?現在是在他的地盤上,萬一出事,咱們怕都脫不了干係。」
楊凌輕輕柔柔地一笑,安撫她「別擔心,我不會在這裡動手的。當年母族的人受了如何的屈辱和殘殺,容氏一族就得付出至少同樣的代價,這樣簡簡單單的死,想得美。」
他說話雖然輕如晚風,一點力度都沒有,但曲小白卻能真真切切感受到他心底里的恨意,甚至都能聞到一股血腥氣,她抬起手臂,輕輕圈住了楊凌的脖頸,抱住他,「我想你。」那樣的話題太沉重,她不想他一直被不好的情緒纏繞,索性就岔開了話題。
「嗯,我也想你。」
她本來無心的三個字,一下子就勾起了楊凌好不容易壓下去的慾火,他一低頭,捧住她的臉吻了上去。
單是想一想小白,對楊凌來說都是極大的考驗,更何況是這樣與她無距離接觸……但,楊凌的手在觸到小白腹部那道傷疤的時候,動作戛然而止。
腦子一瞬間如被潑了一盆冰水,驀然清醒過來。
當日因為走得急,他沒有來得及幫她祛除這道傷疤是一方面,他不想祛除,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他想讓那道傷疤留在小白的身上,這樣他每次看見,就會讓自己更清晰地認識到,小白為他付出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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