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春走在曲小白身後,目光一直凝著她的背影,說不上自己心裡在想什麼,只覺很亂,像一團亂麻,剪不斷,理更亂。筆硯閣 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回到客棧,將馬車從後院趕了出來,和客棧掌柜約了留門,兩人上了車,趕往東疏郡城南的王家堡。
往城南只有一條路,不必擔心會迷路,因為戰火未蔓延到東疏郡,所以城門還是沿襲亥時關閉的老規矩。
曲小白出來的時候,也沒有考慮到晚上閉城門的事,直到楊春提醒她:「嫂子,現在已經是戌時了,咱們須快去快回,不然趕不上回城。」
「我倒忘了這個茬兒了。沒關係,咱們談完就回,若實在是談不完,那就在城外找家客棧住著,明日再回。」
楊春除了遵命,別無他法。
「嫂子,你買這麼多的酒,是打算怎麼處理啊?咱們要開酒鋪子嗎?」楊春對於曲小白這臨時起意,還是覺得很不放心。
「具體還沒想好,但是我的直覺告訴我,買下就對了。楊春,今晚咱們要做的,就是把他的總經銷權拿下。」
「總經銷權?那是什麼?」
夜色里,楊春詫異地蹙眉。
「總經銷權麼,就是說,我是他唯一的經銷商,所有再想賣他的酒的人,必須經過我的手。」
「他的酒有那麼好嗎?」楊春感到不解,酒的確是好酒,但也不至於好到下這樣的本錢吧?
曲小白嘴角微微上挑,倚著車門框,看著夜色,悠悠道:「質量是沒得說,有這質量,再加上我的包裝和營銷方案,就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好酒。」
楊春的眉蹙得愈深,「嫂子,你腦子裡怎麼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什麼包裝?什麼營銷方案。」
唔,一不小心又說漏嘴了。
不過,在楊春面前,偽裝也是沒有意義的了,他遲早會發現她的不一樣。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想到了,就覺得應該可以那樣做罷了。那些個詞,也是不知怎麼的,就在腦子裡出現的。可能,我天生就該做個商人吧。」曲小白淡聲道。
楊春也找不到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只能相信。至於楊樹屯的村民傳聞的曲小白是被妖孽上身的說法,他至始至終是不相信的。一個讀書人,相信那些胡謅八扯的傳聞,對他來說本身就覺得諷刺。
馬車雖然晚出發,但很快就攆上了牛車。楊春放慢了速度,與牛車並行。
已經奔波了一整日,曲小白的小身子骨其實已經很疲累,但精神還是很足的,她依舊是倚著車門框的姿勢,顯得慵懶又風情綽約,楊春不敢看她,賣酒的王慶更不敢看她,連搭訕都不知該怎麼搭訕。
倒是曲小白,神情泰然自若,侃侃而談:「王大哥這釀酒的手藝可真是好。」純屬商業吹捧套路。
「呵呵。」王慶笑得憨厚,再不是那個吹噓自己的王慶,「楊夫人誇獎了。不瞞楊夫人說,我們王家堡,離東疏山近,東疏山上有一眼玉泉,甘甜甘甜的,我們這地里的糧是用東疏山的玉泉水澆灌的,這釀酒的水也是玉泉水,酒自然是好喝的。」
「原來是這樣。」
「楊夫人是南平郡來的,一定還沒有爬過東疏山吧?一定要爬一次,山上可好看了,那些石頭,各種形狀,就跟人雕出來的似的。山上泉水也很多,不過,最好喝的是玉泉的水。對了,山上還有一尊大佛像,人們都說,那是真佛,因為那是天然的,可不是人雕刻出來的。」
曲小白對於爬山這項運動,不太感興趣,山上的那尊佛像,在東疏郡郡志里也了解過了,從前看的多了,她也不太感興趣,但也不好太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敷衍:「嗯,有機會一定去。」
楊春倒是很感興趣,「嫂子,不如明天耽擱一天,咱們去登一回這東疏山,看看山上的大佛,如何?」
「嗯,可以逗留一天,不過,嫂子身上有傷,不能陪你上山,你可以自己登山。」曲小白這個藉口真算得天衣無縫。
「不好意思,忘了嫂子身上有傷了,那就下次吧。」
楊春微覺悻然。他知道,這不過是曲小白不想去的藉口罷了。莫說曲小白身上的傷都已經好了十之七八,就算是沒好,她若想去,這點傷都攔不住她。
她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便是。
悻然之餘,楊春又覺得這沒什麼。
王慶嘆息:「楊夫人身上有傷?那太可惜了。」
「以後有的是機會,南平郡離東疏郡又不是太遠,咱們的生意也不是只做這一回。」曲小白淡然一笑。
王慶聽見這一句,激動不已的心更激動了:「楊夫人這意思,是以後還會要買酒?楊夫人是做大生意的吧?」
「嗯,我夫君家裡家業甚大,這點酒,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夫君肯放我出來做生意,我自然是不能令他失望的,這生意,我希望可以做很大。」曲小白抓住一切機會商業吹捧她的夫家。
楊春打心眼兒里翻白眼。他楊凌兄長這是修來了個什麼樣的妻子?簡直是令人不敢直視啊。
王慶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楊夫人肯光顧小人的攤子,小人真是感激不盡。」
曲小白道:「王大哥不必這樣,咱們就是公平買賣,你不用把我當成恩人似的,我買你的酒,是因為你的酒好。」
楊春心裡翻白眼:還因為人家的酒便宜吧。
但楊春忽然就明白了曲小白的意思。
酒香是不怕巷子深的,有她在,一定能把這物美價廉的美酒賣出好價錢的。
但曲小白想得其實比他更遠一些。她是要做成品牌的。
誠然,這個品牌是要姓楊而不是姓王的。說她欺世盜名也好,說她無商不奸也罷,她是個商人,又不是個慈善家,這酒在王慶手上,就只是個地攤貨,她要把這酒包裝成高檔酒,讓這酒在她手上熠熠發光,這酒就得姓她的夫姓,楊。
她不能保證所有這一路見過的好東西都姓楊,但那些被埋沒的好東西,她一定會讓它們姓楊的。
跟著牛車搖搖擺擺,終於到了山根底下的王家堡。
王慶的家在最靠近大山的里側,經過一段狹窄顛簸的山路,總算是到了。
王慶的家境並不好,牛車上有一盞油燈,昏黃如豆,照不亮腳下寸地,楊春把自己車上的風燈拿了下來,照著亮把曲小白扶下車,才去拴馬。
曲小白接了風燈過去,給他打著,目光卻在打量眼前的這個地方。
因為是晴天,天上的一彎半月略灑清輝,不至於不能視物,依稀可見眼前是三間茅草房,籬笆院,院子倒是很大,院中有酒香逸出,空氣里都是酒味兒,曲小白笑說:「在這裡住下來,會不會不喝酒都會醉啊?」
遠處有青山隱隱,近處有水聲淙淙,雖然是看不真切,但也可以想像山村景致美妙無比。
王慶笑言:「我倒是希望楊夫人能在村里多住幾天,但就只怕楊夫人住不慣我們這窮鄉僻壤。」
楊春想起曲小白從前受過的折磨,從前住過的泥胚房,低聲說了一句:「她不會。」
曲小白瞧著他,心裡驀然一動,這傢伙這個腔調說話,真讓人難受,她笑出聲,道:「誰說我不會啊?我還是喜歡住大房子,享受安逸的生活。等楊凌回來,我們的房子也蓋好了,我們就可以住進去了。到時候碧水環繞青山相依,景致不會輸於這裡的。」
楊春默默無聲,手中的韁繩繞了一圈又一圈,快繞到頭了,曲小白笑他:「你是要把馬吊起來勒死嗎?」
他這才發覺,忙把韁繩又放開了幾圈,慌亂拴好,道:「好了。王大哥,咱們進去吧。」
曲小白在後面打著燈籠,沿著青石台階一步一步往上走,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如果楊春沒有別的想法,固然好。如果他真的如那絕色姑娘所說,有別的想法,她把楊凌搬出來,只望他知曉現實,早早斷了念想。
王慶開了籬笆門,滿眼都是大酒缸,他在門口就扯著嗓門招呼:「竹兒他娘,快出來,家裡有貴客來了。」
曲小白淡淡笑:「什麼貴客,王大哥不用太過客氣,咱們這就算是認識了,以後就是朋友,別把我們當成是客人待。」
「那怎麼成呢?你們可是我王慶的大主顧。」
「你這樣會讓我們不自在的。」
說著話,王慶的媳婦迎了出來,是個樸素的婦人,身上雖穿著補丁衣裳,但洗得乾乾淨淨的,也沒有什麼不衛生的味道,倒是有一股酒香散發。
婦人還有些拘謹,手足無措地把人往裡讓,王慶跟她介紹:「這是我今天在城裡遇到的大主顧,楊夫人,楊公子,竹兒他娘,趕緊去燒幾個好菜,把咱們珍藏的最好的酒拿出來,兩位貴客還沒有吃晚飯呢。」
婦人趕緊往廚房走,曲小白道:「大嫂,不用太麻煩,就準備點家常便飯就好。」
顛簸一路,她倒真的覺出餓來了。這時候哪怕是給她一鍋高粱飯,她覺得也能吃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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