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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估計是因為打了一節課的球,蔣延洲的聲音沒了慣常的那種睏倦。
帶了幾分恣意的少年氣,被帶著熱氣兒的風一吹,拂在江南的臉上,酥酥痒痒的。
江南從蔣延洲手裡接過球,不輕不重地往地上拍了下。
球回彈,她穩穩地托住。
在周圍此起彼伏的加油聲中,江南低低地笑出聲:「是你輸了別哭吧。」
江南是鐵了心不想輸給蔣延洲,說完這句話她便全神貫注地盯著籃板上的籃筐,在心裡默數了三秒後將球利落地投了出去。
又是一個漂亮的三分。
江南投得認真,蔣延洲也沒再開口,很快就每人投完了三個球。
因為從小玩得多,江南的三分球命中率一向高。這還是她玩籃球這麼多年,第一次有人和她在投三分球這個項目上打了個平手。
她盯著蔣延洲,有些不服氣。
周圍看戲的人估計也沒想到是這麼個結果,除了季朝陽外,頓時都來了興致。
雖然不知道江南和她這位同桌有什麼過節,但是季朝陽一眼就看出,江南這會兒一副要跟對方槓上的架勢。
江南從小就好強。他估摸著要是任由事態發展下去,江南估計能在這兒和蔣延洲比上一下午。
別的不說,要是在這種天氣下投一下午的籃,人肯定直接報廢。
所以也顧不得江南會不會生氣,季朝陽趕緊上前去拉她,「走走走,今天哥給你買飲料。」
「不用。」江南往後躲開季朝陽的手,越過他看向幾步開外的蔣延洲。
季朝陽猜得沒錯。
她就是和蔣延洲槓上了。
錢子安最喜歡湊這種熱鬧,見狀忍不住給江南出主意:「南哥——既然三分球都難不住你們,不如你和延哥往後退幾步再繼續投,誰沒投中誰就認輸。」
雖然錢子安平時不靠譜,但不得不說他這會兒想出的方法具有極高的可行性。
江南彎唇笑笑,沖蔣延洲抬抬下巴,「先退三步怎麼樣?如果都中了就再往後退一步,以此類推。」
「隨你。」蔣延洲又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模樣。
兩個人說定,江南便把礙事的季朝陽趕下了場。抱著籃球先往後退了三步。
像是怕被人說她占蔣延洲便宜,她還故意放大了自己的步伐。說是三步,其實能頂上她平時正常走路時的五步。
從江南往後退開始,蔣延洲的視線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周圍不少人在叫江南的名字,吹口哨的吹口哨,吆喝的吆喝。
然而江南全然不受他們的影響,微微沉下身子,如炬的目光鎖在遠處的籃筐上。
隱隱有風吹過,將少女的幾縷碎發揚起來。
因為有體育課,江南今天並沒有穿校服裙。而是穿一件明黃色的T恤,領口略有些低,露出她精緻漂亮的鎖骨。下身一條白色的破洞休閒短褲修飾著她白皙筆直的長腿。
在男生明顯多於女生的籃球場中,十分引人注目。
隨著江南的動作,她腕上的手鍊在陽光下閃著亮瑩瑩的光,晃得人有些睜不開眼。
江南屏著氣,將籃球擲出去。
場上明顯安靜了一瞬,所有人的視線都追著那顆暗紅色的籃球而去。
「砰」的一聲悶響,球撞在籃板上。隨即拐了個彎,落在籃筐的邊緣,搖搖欲墜。
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江南一顆心也忍不住在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但那顆球就像故意和大家開玩笑似的,擦著籃筐的邊緣繞了一圈,最後險險地落進了筐內。
在突然爆發的激烈掌聲中,錢子安把球撿回來,隔著半個球場的距離傳給蔣延洲,「延哥!沖!」
蔣延洲接住,運著球站到江南身邊。
「你也別太有壓力。」蔣延洲正準備投籃,耳邊就響起江南清甜的聲線,「你要是真的因為輸球哭了,南哥也不會笑你的。」
蔣延洲側頭,對上江南的視線。
明明是溫柔至極的一雙眸子,卻又透著不肯服輸的固執。
之前那句「輸了別哭」是他隨口一說。可是這會兒,莫名的他就覺得,要是他贏了江南,她似乎真的會哭。
微微一頓,蔣延洲扔球的手不動聲色地偏了個角度。
籃球便砸在了籃板的一角上,被重重一彈,落回地上,跳動了幾下之後兀自滾向了江南的腳邊。
盯著腳邊的球,江南還有幾分反應不過來。她都做好和蔣延洲死磕的準備了,忽然就這麼贏了?
蔣延洲好像並沒沒有多難過,他笑著聳了聳肩,「你贏了。」
汗水浸濕了他的紫色球衣,他漫不經心掀起衣擺輕扇了下。
球衣比校服要寬大許多,順著蔣延洲的動作,江南再一次看見了他那形狀好看、線條流暢的腹肌。
若隱若現,比之前在游泳館又多了幾分朦朧的誘人。
大概是察覺到江南的視線,蔣延洲驀然停了手裡的動作。沒再說什麼,轉身直接出了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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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江南和蔣延洲這一出實在是過於精彩,看戲看得忘我的季暮雨也沒有了自己上場表演的心思。於是她拉了季朝陽隨便糊弄了幾下,便和江南一起回了教室。
蔣延洲回教室的時候,江南已經趴在桌上了。
女生纖細瘦削的背上搭著件黑色薄外套,蒙了層細汗的側臉緊緊貼在胳膊上,輕闔著眼,像是在閉目養神。
蔣延洲沒吵她,站在座位邊盯著她精緻小巧側臉看了會兒,然後將手裡的兩瓶冰牛奶輕輕放在了江南的桌面上。
很快就打了上課鈴。
這節課按理說應該是化學課,只是大家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到化學老師的人影。
沒人看管,除了幾個永遠自律的學霸,高二十班的小學雞們漸漸開始交頭接耳起來。更有甚者甚至拿出手機一邊吃零食一邊看起了視頻。
剛剛體育課上的劇烈運動消耗了江南不少的體力,她原本打算趁著放學之前睡上一覺。結果還沒睡著,周圍「嗡嗡嗡」的聲音就越來越大,吵得她腦仁直犯疼。
江南不爽地嘆口氣,有些暴躁地拉起外套捂住耳朵。
但顯然收效甚微。
就這麼又趴了幾分鐘,江南果斷放棄了睡眠計劃。
她煩躁地抓著頭髮直起身,就看見她桌上不知什麼時候擺了兩瓶牛奶。藍白色的包裝,在幾瓶花花綠綠的飲料之中格外顯眼。
那幾瓶飲料是她回來的時候,季朝陽、張牧淮他們送的。可是對於那兩瓶牛奶,江南完全沒有印象。
她四下望了望,實在想不出誰這麼奇葩居然在體育課後給人送牛奶。
緩了兩秒,江南拿起那兩瓶牛奶,準備反手扔在靠牆的那隻大垃圾桶里。
——這是江南一向處理匿名禮物的辦法。
江南從小就長得好看,加上家境好會打扮,從小學到高中不少人追過她。而對於這些小男生,送禮物便是他們追女孩最為常用的手段。
小到一包紙巾,大到一人高的玩偶熊,江南都碰到過。
但江南一般都不會隨意收下。對於那些有署名的禮物還好辦,直接還回去就行。但遇到匿名找不到禮物主人的,江南便只能把它們送給垃圾桶。
她翹著凳子,準備來一個姿勢標準的反手投籃。
只是她手腕剛準備發力,一股溫暖乾燥就覆在了她的腕上,阻止了她接下來的動作。
江南微怔,微一垂眸就看見蔣延洲骨節分明的手掌正搭在她的手腕上。連帶握住的,還有她手上那瓶牛奶。
男生的手掌很寬大,和她纖細的手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江南甚至覺得,就算再把她另一截手腕塞進去,蔣延洲也能輕輕鬆鬆握住。
「你有事?」語氣有點沖。
雖然球場上贏了蔣延洲讓江南的心情好了不少,但是這並不代表她就這麼原諒了他。
蔣延洲的眼底波瀾不驚,他沒什麼表情地盯著江南手裡的牛奶,淡聲問她:「為什麼扔了?」
「為什麼不能扔?」江南覺得蔣延洲質問的語氣有些好笑,吊兒郎當地靠在椅背上,「又不知道是誰送的,萬一給我下毒了怎麼辦?」
大概是覺得這個理由有那麼點牽強,她很快又補充了一句:「畢竟南哥我長這麼好看,很容易招人嫉妒的。」
蔣延洲握著江南手腕沒動。
江南覺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她這位同桌又抽哪門子的風。她散漫地哼笑了一聲,「不讓我扔的話——要不送你?」
她說著就打算把牛奶往蔣延洲手裡塞。
結果蔣延洲下一秒卻鬆了手,那兩瓶牛奶隨著江南的動作一前一後落到了地上,滾了幾圈,有些狼狽地躺在兩張桌子中間。
蔣延洲也沒有要撿起來的意思,聲音里透著幾分冷意:「牛奶我送的。」
江南頓時愣住。
打死她她都沒想到那兩瓶牛奶會是蔣延洲送的。
不然她就是再不開心,也不會做出這種當著別人的面把禮物扔進垃圾桶這種事兒。
實在是太跌份了。
江南瞥了眼沾了些灰漬的牛奶,默默彎腰撿了起來,用紙擦乾淨後,和那幾瓶花花綠綠的飲料重新擺在了一起。
她心虛地瞥了蔣延洲,剛剛還理直氣壯老子最屌的人瞬間萎掉。
江南用她那顆金魚腦子足足想了五分鐘,才想起來蔣延洲突然給她送牛奶的原因。
其實也不怪她反應慢。畢竟剛剛她本來就不是奔著蔣延洲的飲料去的,就是單純想贏他而已。
而且也沒幾個人會在大下午的給別人送牛奶。
教室里地喧囂聲越來越大,江南正糾結著要不要給蔣延洲道個歉,就看到許婉柔和副班長並排從外面走進教室。
他們站在講台上,等大家都安靜下來,許婉柔才開始宣布剛剛接到的通知:「下周有領導要來學校視察,老師們臨時去開年級大會了,所以今天下午剩下的兩節課請大家安靜上自習。」
「我操就是這兩節課都沒老師來的意思嗎?」
「那也太爽了吧!」
「是不是可以直接放學了?」
看著鬧騰得不像樣的眾人,許婉柔有幾分無奈,「雖然沒有老師,大家還是自覺一點。」
「放心吧許班長,我們保證乖乖的。」一向最為難管的錢子安帶頭表態。
所有人都覺得詫異,打算看他到底怎麼個乖乖表現法。
哪知下一秒錢子安就帶著季暮雨和江南前座的兩個人換了座位,嬉皮笑臉地摸出手機在江南眼前晃了下,「南哥,來打遊戲啊。」
「不打。」江南這會兒心裡一團亂。
「南哥——」錢子安突然變得娘氣起來,「你就陪我們打一會嘛——」
錢子安是個身高和體重差不多等同的男生,這會兒突然娘氣起來,實在是既辣眼睛又辣耳朵。江南莫名就覺得胃裡有點冒酸水。
她不忍直視地別開眼,趕錢子安:「求求你別再污染我們的地球媽媽了。」
「地球媽媽明明為我而驕傲。」
大概是看江南真的鐵了心不想玩,錢子安也沒多皮,轉而把渴望的目光移向了蔣延洲。
他把他肉呼呼的臉擱在蔣延洲的桌子上,自以為可愛地眨了眨眼,「延哥,你來玩兩把?」
蔣延洲正低頭在看手機,聽到有人叫自己,抬了下眼皮。
明明之前蔣延洲也惡趣味地戲耍了她,可是江南只要一想到自己把他特地買的牛奶當著他的面給扔掉的行為,就覺得心裡充滿了負罪感。
聽到錢子安招呼他,江南下意識把餘光往旁邊挪。
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蔣延洲。
「來唄延哥。」錢子安已經打開了遊戲界面,標誌性的開場音效彌散到空氣中,「我之前在好友列表里看到你也玩和平精英,段位還挺高,帶帶我和季老二唄!」
因為之前手機廢掉,後來又和蔣延洲冷戰,江南便一直沒有加過蔣延洲的微信好友。
在聽到蔣延洲也玩和平精英的時候,她不免覺得有些詫異。
但是這麼多天下來,她從沒見過蔣延洲打開過任何遊戲。所以潛意識裡江南便認定他是不會接受錢子安邀請的。
她剛想收回視線默默懺悔,就看到蔣延洲極輕地點了下頭。
白天鵝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
江南以為自己看錯了,結果還不等她轉頭去確認,蔣延洲就已經在自己的手機上點開了遊戲,「玩一會兒,正好沒事做。」
江南:「……」
錢子安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蔣延洲剛登上遊戲,他就迅速發了條組隊邀請過去。生怕蔣延洲反悔。
他們這次玩的四人組隊模式,見還有一個空位,錢子安忍不住多嘴問了句:「還有一個位置,延哥你有朋友要來嗎?」
「沒有。」
「有。」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來。前者屬於蔣延洲,而後者則是剛剛才堅定拒絕過錢子安的江南。
除了蔣延洲,錢子安和季暮雨都被江南變臉速度所折服。
江南卻是嘿嘿一笑,有幾分討好地看了蔣延洲一眼:「我覺得我們延哥可能會需要一個幫他撿裝備的打工小妹,是吧延哥?」
蔣延洲皮笑肉不笑。
江南自然也沒等他同意,手機一摸便打開了遊戲。
錢子安再一次用驚人的迅速將江南拉進了隊伍。
江南的小算盤是想借著打遊戲的機會打破和蔣延洲之間的僵局,順便再道個歉求個心安。
卻不想她剛進隊伍,就像被施了魔法似的定在原地。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她看到,在屬於蔣延洲那個遊戲人物的腳下,頂著一個沙雕亮眼又極其眼熟的暱稱:
——烏雞鮁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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