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道聽途說的產物,很少被人當事實,頂多算茶前飯後的談資,傳播流言蜚語的人,本身沒誰信這些似乎被誇大無數倍的言語。
王有為,縣級市的市委書記,宏城老百姓眼中的天,決定一座城市的興衰,影響幾十萬人的生活。
可老百姓眼中高高在上手眼通天的王有為,仍覺得中午在飯桌上聽來那些關於公子哥爭鬥的段子,誇張的沒譜。
歸根結底,他這處級幹部離那個圈子太遙遠。
王有為像很多自以為是的人,對沒見過的事,總保持懷疑態度,就如祖祖輩輩窩山溝裡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人,突然聽城裡來的人說v包包好幾萬幾十萬,絕對不信,一定想什麼包包那麼貴,金子做的?
大抵應了一句話:環境造就人。
站的高,望的遠,每天為柴米油鹽操勞的人多半注重蠅頭小利,你讓他們具備國際視野,比趕鴨子上架還可笑。
而從基層一步步攀爬起來的王有為,距共和國頂尖紈絝圈子商業圈確實太遙遠,所以飯局上他雖吃驚不小,但過後就當聊齋志異之類的狗血橋段,拋在腦後,上了班,秘書為他泡一杯鐵觀音,他抿上兩口,開始下午的辦公。
大包大攬的作風,導致他工作量大過以往的一把手,下邊人為討好諂媚,將本該市長批示操持的文件工作直接捅到他這市委書記的辦公桌上,他樂此不疲,這表明他幾乎架空年紀輕輕的市長。
商人不會嫌自己錢多。
同樣,政客也不會嫌自己的權力大。
不管怎樣,比起其他領導每逢下午就玩消失的作風,王有為的勤勉值得稱道。
然而他今天下午的勤勉,換來一個接一個令他手足無措的消息,辦公桌上的電話幾乎沒怎麼消停,接完第一個電話後,座機每響一次,王有為眼皮子得跳幾下,省城多位領導,包括一直為王有為遮風擋雨那人都打來電話。
詢問的不外乎一件事。
為什麼招惹沈少?
素來穩重深沉的王有為接完老上司的電話,額頭冒汗,老上司提醒他,省紀委已派出調查組,趕往宏城徹查此事,如果你問心無愧,不用擔心,任人查,如果做了虧心事,馬上補救。
這一刻,王有為意識到事情多麼嚴重,匆忙撥老五王森的電話,吩咐馬上釋放趙鳳山,給予道歉和適當賠償。
守在看守所阻止沈浩趙小寶探監的王森小雞吃米似的點頭,答應著,掛斷電話,忽然想起一件事,頓時急的面孔扭曲。
趙鳳山已被他指使人打成豬頭。
宏城看守所接待室。
李文濤面紅耳赤,頗為尷尬,身為宏城的市長,帶著沈浩等人來見趙鳳山,卻被王森推三阻四,束手無策,最終是沈浩一個電話解決問題。
「你呀,一點不像給凱子他爸當過秘書。」沈浩一句調侃唏噓之言,愈使李文濤無地自容。
唐逸當年入住西京市府,比如今他在宏城的情況嚴峻的多,輕鬆逆轉,真是貨比貨得扔,人比人得死。
十幾分鐘後,沈浩趙小寶終於見到趙鳳山,此時的趙鳳山一瘸一拐,鼻青臉腫,既狼狽又可憐。
為此揪心的趙小寶快步迎上,攙扶住表叔。qztbsp;&bsp;&bsp;「是我們工作不到位,沒防範好牢頭獄霸對你表叔施暴,對此,我代表市局深表歉意,並給予賠償。」王森裝模作樣鞠躬致歉。
「我們不缺錢,要的是公道,這事兒沒完。」趙小寶怒不可遏。
「小寶,古往今來,商不與官斗,算了。」心有餘悸的趙鳳山不想再出什麼亂子,也怕牽連累到趙小寶。
面對強權的無奈,對世道不公的哀怨,顯露在趙鳳山臉上。
「一位熟人正在趕來的路上,咱們坐一會兒,等等他。」沈浩不走,別人只能等著,王森無可奈何。
時間悄然流逝。
一串車穿過宏城舊城區大片平房,駛入幾乎是坐落市區邊緣的看守所,十幾輛車,下來幾十人。
顯眼的並非半數像領導的人,而是舉著長槍短炮的記者,陪同上級領導的王有為見此情形,暗暗心驚。
主持市局工作的王森以及看守所大小領導匆忙迎出來,心裡有鬼的王森瞧清楚走在最邊的俊朗男人,驚出一身白毛汗,雙腿仿佛灌鉛,步伐異常沉重。
唐逸。
一省之長。
來的這麼突然,王森哪淡定得了。
沈浩見唐逸沖他微笑,迎上幾步,笑道:「一點小事,唐叔叔居然親自趕過來解決,我誠惶誠恐啊。」
「這世上,讓你沈大少誠惶誠恐的人應該還沒出生。」唐逸笑著調侃沈浩,旋即環顧在場所有人,大聲道:「只要違規違紀,在我唐逸看來,就不是小事,必須得認真對待,從嚴從重處理。」
人們鼓掌。
扛著長槍短炮的記者趕緊抓拍。
唐逸主動與趙鳳山握手,深表歉意。
趙鳳山激動的說不出話,潸然淚下。
閃光燈閃耀,記者們的長槍短炮對準唐逸趙鳳山,又是一陣猛拍。
跟隨省市領導的王有為,盯著鼻青臉腫的趙鳳山,老臉快綠了,愣許久,回頭狠狠瞪五弟王森。
李文濤等唐逸跟趙鳳山握完手,來到唐逸面前,極為激動的喊了一聲「省長。」
「來宏城當市長,感覺怎麼樣?」唐逸笑著問李文濤。
「我和王書記在某些問題上有分歧,工作不好開展,但我會努力做好這個市長,絕不辜負省長的厚望。」
「干不好工作,辜負的不是我,是宏城千千萬萬百姓,還有,工作不好開展,多從自身找問題。」
唐逸言外之意……你李文濤在宏城到處碰壁,一事無成,是自身能力欠缺導致的,怨不得別人。
李文濤忙點頭稱是。
傍晚,雷厲風行的唐逸離開宏城,趕往宏城轄下的幾個貧困鄉鎮,並在鎮子上過夜,然後進行為期三天的視察。
沈浩趙小寶這夥人,在趙鳳山的再三挽留下,住了下來。
………………………
「養病……」
辦公桌後的王有為呆滯良久,頹然放下電話,提心弔膽一個星期,終於等來上邊消息,讓他養病,養什麼病?五十五歲的他,只有時好時壞的風濕性關節炎,保養好、天氣好、多注意,基本沒感覺。
對於上歲數的人,這哪算病呀。
混跡官場大半生,看他人沉浮起落,王有為何嘗不明白上頭的意思,養病養個一兩年,淡出宏城權力層,也為李文濤穩固權勢接任市委書記爭取時間,到那時,估計上頭還會以「健康緣由」提早將他扔進人大養老。
王有為嘆息,流露末路梟雄的淒涼,本想在干第二任書記這幾年搏一搏,再往上躥一躥,可惜,竹籃子打水一場空。
隨後,王有為四個弟弟,分別被調離原有崗位,老二老三老四被調入宏城周邊幾個小縣城,晾在不咸不淡的位置,難有起色,老五王森更是被停職調查。
宏城老百姓心目中的天,就這麼輕輕巧巧的塌了。
「大哥,你的老上司保不住咱們,你還有那位年年回宏城和你喝酒敘舊的老同學呀!」王有為按照上級要求,去外地療養的前一天晚上,王老三急匆匆沖入大哥住所,仿佛屢戰屢敗的賭鬼找到一絲贏的希望。
也是,王老三有激動的理由,他大哥的老同學,宏城這小地方走出去的最牛叉的政界大佬。
有如此強大的關係,為何不用?
要知道今時今日那人愈位高官顯,一句話絕對能使王家安然無恙,王老三越想越有信心,滿懷期待凝視他大哥。
副國級,甭說在老百姓眼中,即便是廳局級地方官,也絕對會被仨字組成的頭銜深深震撼,頂禮膜拜,恨不得當自家祖宗供奉著。
恰恰大哥中學時代關係最鐵的老同學,便是貨真價實的副國級,宏城這小地方走出的最牛的牛人,當地老少提及這人,無一例外流露無限神往,無限尊敬,好似那人已登臨共和國權力之巔。
實際上,副國級距國家領導人序列,仍有一大步,不過已算權力金字塔最頂尖的一撥人,有這樣強大堅實的靠山,尋常的省部級,乃至以強勢著稱的唐逸,或多或少得給點面子,只要那人動嘴皮子替王家說句話,放眼全省,誰敢動王家!
這是王老三的想法。
王有為瞥一眼眸子裡滿是希望的三弟,浮現令王老三極為不解的苦澀笑意。
什麼意思?王老三看不懂大哥為啥這麼笑。
「如果不是我舍了這張老臉求他,咱們家就不止老五自己被雙開調查,我是有些獨斷專行,但其他方面,清清白白,手腳乾淨,你們做過什麼,你們心裡清楚,我也清楚,如今這樣,難道不是咱們哥五個最好的結局?」
王老三瞠目結舌。
不是無法回答他大哥的質問,是驚駭於那人幫了忙,卻仍保不住他們哥幾個,他們到底得罪了多麼強大的人物?
「那位沈少,是通天的主兒哇!」王有為頹然嘆氣,萬念俱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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