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不少學生好批評擅理論,但拙於實踐。而工人普遍思想淺薄,無法獨當一面。這導致我們一直缺乏合格的宣傳人員。」
「又比如說,學生們籌劃為宣傳工作創辦刊物,創作文藝作品。但他們普遍移居皮城已久,受校園環境影響過深,創作出來的文章、音樂和戲劇,都有脫離大眾、過於風雅的毛病。」
「而工人又普遍缺少文化,無法擔起文藝宣傳的重任。」
「再比如說,有學生宣傳不到位,便出於同情給生活困難的學徒工發放救濟。結果工人們還普遍意識不到領風者的階層屬性,就把我們當成了好心做慈善的皮城老爺。」
「領風者的部分工作小組,完全成了發錢的慈善機關。小組內的工作人員,也幾乎成了派發救濟費用的慈善專員。」
「學徒工前來參加活動,亦似專為救濟費而來。甚至出現了人來了不就座,必須拿到錢了才能坐下聽講的奇談怪象。」
「更離譜的,還有些社會流氓專門過來賣慘要錢,拿不到錢就聚眾耍賴。非得我們的工作人員冷言恐嚇,甚至借凱特琳小姐的關係請執法官過來,才能勉強控制局面。」
領風者對祖安人的宣傳,鬧到最後要皮城執法官來維持治安...這簡直就是黑色幽默。
「而這些匪夷所思的情況,又反過來影響了領風者的熱情,讓大家對大眾產生不信任,對鬥爭工作心灰意冷。」
「還有...」
「在祖安人社區和工廠區開辦廉價餐廳和日用品商店,本來是我們在自家工廠以外,接近祖安學徒工的最佳途徑。」
「但由於缺乏合格的經營管理人員,常常在價格標準上出現問題。」
「價格低了,便有商人販賣漁利;」
「價格高了,接近、甚至超過市價,則不僅引不來工人關注,反而會被工人懷疑目的。」
「......」
迦娜一口氣說了很多問題。
但李維細細聽來,眉頭倒也沒皺得太緊。
這些問題聽著嚴重,但其實都是由於領風者們缺乏經驗,才鬧出來的笑話。
這也沒辦法。
領風者才誕生一周出頭,總不能要求學生們都有5年以上的宣傳工作經驗吧?
「我看,這些問題都來得正好。」李維倒頗具樂觀主義精神。
在他看來,這不叫麻煩不斷、舉步維艱。
這叫篳路藍縷,以啟山林。
有問題才好。有問題才可以鍛煉人嘛。
「這些問題,時間久了自然會有所改善的。」
「重要的是讓大家在實踐中認識教訓、總結經驗,不斷地改進、提高,然後再根據他們遇到的實際情況,不斷地調整工作策略。」
李維信心十足地嘆道。
可迦娜卻語氣凝重地提醒他:「召喚師先生,最大的問題,可就出現在這兒了。」
「目前的領風者協會,似乎根本沒有自我改進、調整策略的能力。」
改進方案、調整策略,意味著大家不僅得有策略,還得能對好的策略達成共識,並團結一心地加以執行。
簡單總結,它需要的是一個合格的組織決策機制。
而領風者現在就根本沒有這樣的機制。
「我們發展得太快了,召喚師先生。」
「在一周之前,領風者還只有60名正式成員。通過你和維克托副會長的直接指揮,就可以靈活高效地運轉起來。」
「而現在,我們已經有521名正式成員了。」
這麼多人,李維一個人是微操不過來的。
而領風者還跟1周前一樣,除了會長和副會長,連個內部的層級機構、管理框架都沒有。
「目前領風者的管理非常混亂。」
「我們只是根據社區、工廠、學校,按負責區域的不同,簡單地劃分出了幾個工作小組。」
「而出於內部民主的原則,工作小組中亦未設立明確的領導和負責人。對於問題的規劃、決策,則全靠小組成員的內部討論與舉手表決。」
這法子剛開始還好用。因為剛開始每個小組也就十幾號人,有事大家商量著也都能辦了。
可沒過幾天,隨著迦娜信仰的推廣,這些工作小組吸納的正式成員越來越多,人數便漸漸從十數人擴張到就數十人。
像負責在大學校園宣傳的兩個工作小組,此時更是都有了驚人的上百號正式成員。
「上百人一起開會,裡面還沒有一個領導,沒有誰是能說了算的...」
「那場面...」親眼目睹現場的迦娜女神,忍不住吐槽:「簡直比猴子爭食都要混亂。」
「剛開始他們還能好好討論。」
「後來遇到一些比較深刻的意見分歧,他們就開始爭吵。」
「爭吵又演變成謾罵,甚至人身攻擊。」
「再然後,一個小組又自然地根據意見不同自然地分成幾個不同的派系,互相在會議室里拍桌子、扔皮鞋、潑冷水...甚至群體鬥毆。」
「會開了一整天,除了有3人輕傷住院,5人輕微傷,他們一個意見都沒確定下來。」
李維:「.......」
好傢夥,他這隊伍才帶出來一周...怎麼就比皮城議會還拉胯了啊?
「問題還是出在我這兒了。」李維作為領導首先檢討:
他本想著先讓大家在工作中展現能力,再進行內部組織建設。這樣也方便大家選出,真正能得人心、有本事的幹部。
可沒想到,領風者發展得太快。
一正一副兩位會長的管理,根本就跟不上人數膨脹後的管理需要。
更別說,他們這兩位會長...
一個在坐牢,忙著在牢裡搞理論文章創作。
一個是科學家,忙著搞武器研究,幫領風者組建武裝隊伍。
一邊是筆,一邊是槍,都重要都放不下。
而人的精力又是有極限的。
他們倆忙著自己的工作,對領風者協會就更管不過來了。
「不僅如此。」迦娜帶來了更加糟糕的消息:「你之前編撰的那本『溫和版』宣傳手冊,在領風者內部已經造成了嚴重的思想分歧。」
雖然領風者的元老成員,都知道這是李維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緩兵之計。
但新成員們普遍都不知道。
「他們有的是相信手冊全部內容的溫和派,但也有認同了迦娜思想,但卻不認同『非暴力』路線的天然激進派。」
「於是我們內部就自然地分裂出了溫和與激進兩派——他們現在幾乎每天開會,都要把大量的時間浪費在這個話題上面。」
「不過短短數天,他們之間的對立就越發明顯,衝突也愈發嚴重。」
「剛開始是討論,然後是爭吵,互扣帽子...鬧到最後甚至出現了有人正式申請舉手表決,要把異見者開除出領風者隊伍的離奇畫面。」
「幸虧維克托教授及時制止,才沒讓這事真的發生。」
「這...」李維越聽越覺得不妙。
思想分歧,派系對立,加上去中心化的票選決策機制...這不出亂子就有鬼了!
「看來,這牢我沒法再坐了。」
他再在這裡躺著寫文章,領風者自己就能把自己玩沒了。
這些問題,必須馬上得到解決。
「凱特琳替我申請的特赦令批下來了麼?」李維問。
「還沒。」迦娜回答:「但凱特琳小姐說,她母親已經同意簽字了。」
「好。告訴大家——我回來了。」
說著,李維從囚牢的窄床邊直起身子。
他也順手解除魔法,摘掉「真空隔音耳機」,讓自己能重新聽見聲音。
然後蔚那中氣十足的罵聲就又響了起來:「李維,我艹nm!」
「喂喂...你還在罵啊?」
李維無奈地推開囚牢鐵門,邁步跨過走廊,走到了蔚的面前。
相聊一周的兩人,這時才正式見面。
「我艹...」蔚正要再罵,卻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李維..」
「你、你怎麼從牢裡跑出來了?!」
「朽爛的鐵門,本來就關不住變革之風。」
李維微微一笑,便揮手扇出一道氣流。
氣流如游蛇般精準地湧入門鎖,悄然撥動鎖內機關。
喀嚓一聲...牢門就打開了。
「蔚,走吧。」再沒有高牆和鐵欄阻隔,李維面對面地沖她笑道。
「去、去哪?」蔚還驚疑不定。
李維緩緩飛離地面,伸手指向高處,監獄透氣的天窗:
「我帶你去走——」
「你問我要的『明路』。」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191s 3.6908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