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原君。」
田七終於能夠見到羽原光一了。
此時的羽原光一,和之前的那個人判若兩人。
臉上的傷痕清晰可見,左耳只剩下了半隻。
外在的創傷倒還不算什麼,無非就是變得醜陋而已。
關鍵是,田七在他的臉上看到了沮喪、挫敗、絕望。
羽原光一呆呆的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過去他無數次的失敗過,但無數次倔強的重新開始。
有幾次,他幾乎就可以打敗孟紹原了。
他從來都沒有放棄過。
可這次,不同了。
原以為孟紹原靠的只是腦子,在武力上,可以輕易的碾壓他。
可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即便是這羽原光一也失敗了。
而且是慘敗。
半隻耳朵沒了,男人應有的最寶貴的東西也失去了。
這樣的打擊簡直就是致命的。
「羽原君。」
看對方沒有反應,田七又叫了一聲。
「啊,是田先生,請坐。」
羽原光一麻木地說道,接著又問了一聲:「有煙嗎?」
「有。」田七立刻掏出了煙。
羽原光一接過,點上,大口大口的吸著。
要的就是你這樣,不光在身體上打敗你,在精神上一樣摧毀你!
田七的心裡笑了。
只要羽原光一一倒下,在滬日軍特務機關就會缺少一枚重要棋子。
他的語氣里卻帶著憂慮:「羽原君,趕快好起來吧,現在上海的局勢很亂,你是唯一可以對抗孟紹原的人。」
田七不懂得什麼心理學。
但他知道,如果一個人多次被同一個對手擊敗,只要不斷的提到這個對手的名字,就能加深對這個人的恐懼,就能不停的對他進行刺激。
一直到崩潰為止。
果然,一說到孟紹原,羽原光一的身子明顯的顫抖了一下,隨即他又用力抽了幾口煙:「我不行,我永遠都沒有辦法擊敗這個人,永遠!」
「是啊,孟紹原真的太強了。」田七一聲嘆息:「我當初是跟著他的人,我也沒有想到,孟紹原居然強悍到了這個地步。」
菸灰落到了身上,羽原光一卻好像根本沒有察覺。
過去,他可是有一定潔癖的人啊。
「孟紹原現在怎麼樣了?」羽原光一扔掉了菸蒂,又抽出了一根煙。
「情況也不是很好。」田七順口回答道:「他也被打傷了,據說,腦部因為受到重擊,似乎出現了智力問題。」
「什麼?出現了智力問題?」
羽原光一皺了一下眉頭。
「是啊,聽說的,我已經下令我的人進行試探性攻擊了。」
羽原光一忽然一言不發。
田七叫了他幾次,他都根本沒有作答。
就這麼一個人坐著,不停的抽菸。
足足過了十幾分鐘,羽原光一好像在那自言自語:「其實,那天在擂台上,他也被我打倒了,對嗎?」
「是的,羽原君。」田七不知道這問題是不是在問自己。
「那就是說,他也是人,一樣是可以被擊敗的。」羽原光一的嘴角居然露出了一絲笑意:「那天他贏了我,我很敬佩他,居然能夠承受我一次接著一次的打擊,然後等我體力消耗殆盡的時候,再給予我致命一擊,但我輸的,只是戰術錯誤。」
不好,田七心裡一驚。
剛剛進來的時候,明明看到他正處在崩潰邊緣,怎麼幾句話的功夫,他居然在那慢慢的恢復了?
「我的確不如他。」羽原光一坦率的承認道:「但我和他的差距,遠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我有機會擊敗他的,一定有。」
他的目光看向了田七:「孟紹原很貪財,我對金錢卻沒有任何奢望。孟紹原喜歡女人,而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下身:「瞧,我已經不是個真正的男人了,對嗎?」
田七無言以對,雖然這個「秘密」很多人都知道了,但大家因為怕刺激到羽原光一,誰都沒有公開說出來。
偏偏羽原光一自己說了出來。
羽原光一笑了,笑的有些淒涼:「男女間的那些事,我不但不能做,連想都不能想了。我的身體有了缺憾,可這反而變成了我的優勢。所有男人該有的雜念,對我來說再不存在,我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工作,就是為了帝國聖戰的勝利而奮鬥終身。」
完了,羽原光一真的恢復了,而且變得比以前更加強大了。
田七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巴掌。
來看他,本來就是禮節性的,順便摸清羽原光一的狀態。
沒想到,卻間接的喚醒了他。
早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過來?
如果再讓他一個人待在這裡,一個人沉浸在悲傷和絕望中,要不了幾天他就會完蛋的。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田先生,你說孟紹原智力出現了問題?」羽原光一再次問到了這個問題。
「根據掌握的情報,他成了一個傻子。」田七硬著頭皮回答道。
「不,不可能!」羽原光一聲音驟然提高:「情報里,一定是說他的頭部因為遭到我的連續打擊才變成這樣的,對嗎?」
田七點了點頭。
羽原光一冷笑一聲:「沒人比我更清楚那天在擂台上發生了什麼,他被我打倒了七次,卻七次站了起來,這樣的人,意志力是何等的強大,這樣的人怎麼可能變成傻子?相信他變成傻子的人,自己才是真正的傻子,這是孟紹原給我們設計的圈套!」
他媽的。
田七心裡惡狠狠的罵了一聲。
羽原光一的腦子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加清晰。
「可我的情報總部和李士群的特工總部都已經出擊了。」
田七一說出來,羽原光一立刻接口說道:
「那麼,你們會蒙受很大的損失,這個時候的孟紹原,已經嚴陣以待,就等著你們自己跌進陷阱里了。」
「我們現在怎麼辦?」
「出擊!」
「出擊?你不是說那是一個陷阱?」
「對的,陷阱。」羽原光一站了起來:「你們都已經踩到陷阱里了,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斷的填補進去,直到把他的陷阱填滿,然後踩著同伴的屍體,殺出一條血路!」
他媽的。
田七又罵了一聲。
這傢伙,腦子不光比以前更加清晰,血也變得更冷了。
「田先生,相信我。」羽原光一鄭重其事地說道:「在消耗我們的同時,軍統,其實自身也在進行著巨大而慘烈的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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