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瓶酒已經見底,第二瓶又喝了一半。
虞定南很久沒喝的那麼暢快過了。
和自己的兄弟一起喝酒,有什麼不放心的?
莊慧蘭也喝了不少。
在她的心目中,虞定南就是她的大英雄。
尤其是在聽虞定南和匡文富說當年上海灘風雲的時候,她覺得特別的有趣精彩。
下午2點。
「磨剪刀,戧菜刀!」
外面傳來了叫賣聲。
匡文富面色一變,隨即說道:「大哥,我再去買點豬頭肉回來。」
「不用了,就這下酒菜挺好,還跑那麼遠去買」
「那不行,大哥來了,一定得吃好喝好。」
「那成,趕緊的,我等你。」
「哎,大哥,就在邊上就有賣的。」
匡文富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虞定南笑道:「我這個兄弟,當年跟著我出生入死,那是真沒說的。」
「是,我知道。」莊慧蘭帶著一臉的崇拜。
「哎,這麼多年了,他連我愛吃豬頭肉這點愛好……」
虞定南說到這裡,臉色忽變:「不對,我們進來的時候哪有賣滷菜的?這麼窮的地方,怎麼會有磨刀的來,這裡的人誰會花錢磨刀?」
他猛的拔出槍來:
「要出事。」
他迅速來到門口,看到外面,已經有幾個人影悄悄的朝著這裡摸來。
「砰砰。」
虞定南對著外面連開兩槍:「蕙蘭,去看看有沒有後門。」
「哎。」
對面,迅速開始還擊!
伴隨著的,還有叫聲:
「虞定南,出來吧,你跑不了了,你是好漢,我們保證不為難你!」
「山青水綠,花開一家,哪個點,拜的哪位老祖?」
到了這個時候,虞定南心存僥倖。
「虞定南,我們誰都不拜,76號的!」
「他媽的,是李士群的人。」
虞定南對著外面又是一槍,一聲慘叫聲中,他迅速換了一個位置:「小子,知道我是虞定南,還敢來送死?」
「虞定南,你能打死我們幾個人?這附近,沒軍統的人,沒人會來救你。放下武器出來吧,我們李主任早就仰慕你了。」
虞定南大笑:「把我和李士群相提並論?他也配?」
莊慧蘭急匆匆的走了回來,手裡握著一把飛刀:「定南哥,沒路了,連扇窗戶都沒有。」
「突突突!」
一梭子衝鋒鎗子彈掃了過來。
「走不了了。」
虞定南身經百戰,這樣的情況他知道意味著什麼,他對著外面叫道:「匡文富,出賣兄弟,違背幫規,三刀六洞,天打雷劈!你當真的沒人來收拾你嗎?」
回答他的,只有子彈。
虞定南換了一個彈匣,他打死對方兩個了,可是沒用,76號的人太多了。
他看了一眼莊慧蘭:「慧蘭,出不去了。」
莊慧蘭嫣然一笑:「那就不出去了。」
虞定南一聲嘆息:「我信了一輩子的兄弟,終究還是被兄弟賣了。」
「定南哥。」莊慧蘭看著一點都不害怕:「至少,我還能陪著你。我說了,這一輩子我都不離開你了。」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虞定南大笑,閃身而出,「砰砰砰」,對著外面連開數槍。
莊慧蘭笑的非常開心。
妻子。
這是她一直都在夢寐以求的。
虞定南悶哼聲,退了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定南哥!」
莊慧蘭把他抱住。
「扶住我,扶住我。」
虞定南胸口流血,大聲吼道。
莊慧蘭讓他靠在了自己的懷裡,虞定南喘息著,依舊對著外面不停的射擊。
莊慧蘭似乎對面前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她幫虞定南梳理著頭髮:「定南哥,你多了好多白頭髮。」
「老了,老了。」
虞定南換上了自己最後一個彈匣。
「你不老,大英雄是不會老的。」莊慧蘭微笑著說道:「定南哥,我們要死了,我唱首歌給你聽,好嗎?」
她唱的是: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那是李叔同根據美國歌曲「夢見家和母親」改編的「送別」。
虞定南竟是聽得痴了。
槍聲大作。
可是槍聲再響,也不能阻止莊慧蘭的歌聲。
「突突突」!
又是一梭子子彈打穿了木板。
虞定南和莊慧蘭身子同時晃了幾晃。
虞定南的整個左半邊身子都被打穿了。
血,從莊慧蘭的嘴裡流出,可她還是帶著微笑在那唱著: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壺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你唱的,真好聽。」
虞定南吃力的扣下了扳機。
然後,他嘆了口氣:「慧蘭,不成了,不成了。」
莊慧蘭什麼都沒聽到,依舊在那唱著,唱著。
她的一隻手抱著自己的男人,另一隻手握著飛刀。
「春心莫共花爭發,一寸相思一寸灰。」
虞定南喃喃的念著,他的聲音變得越來越低……
……
甄景亮帶著人衝進來的時候,看到一個女人抱著虞定南的屍體,在那唱著一首非常好聽的歌: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一曲終了。
莊慧蘭淡淡笑著:
「真好。」
她長長的鬆了口氣,帶著了她生命里的最後一絲光。
真好?
甄景亮始終都不明白,這個女人在死前為什麼要說「真好」。
人都死了,有什麼好的?
特務們費了好大力氣,才分開了虞定南和莊慧蘭。
虞定南身上一共中了十四槍。
莊慧蘭身上中了四槍,但真正的致命傷,是她插在自己心口上的那一刀。
匡文富顫抖著走了進來。
甄景亮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次做的很好,羽原中佐讓你隨時向我們匯報,你做到了。虞定南死了,日本人要的腦袋,拿到了。你的獎賞,不會少的。」
匡文富的身子不停地哆嗦著。
「怕什麼。」甄景亮一臉的鄙夷:「我們會派人保護你的,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人了。」
「你保護不了我,保護不了我。」匡文富的嘴唇發白:「虞定南有兩個兄弟,兩個過命交情的兄弟,有一次,虞定南喝多了對我說,如果哪一天他出了事,他的這兩個兄弟,千軍萬馬中也會幫他報仇的,我死定了,你也死定了。」
「放屁!」甄景亮一下就怒了:「誰能殺我?什麼兄弟?狗屁!」
匡文富慘笑著:「真的,我們真的全都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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