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的事情,就這麼算了吧。」
影佐禎昭一張嘴,羽原光一似乎早就猜到了是這樣的結果。
日本占領了大半個上海,但在上海,日本人說的並不完全有用。
要想徹底控制一個國家,讓其變成傀儡、殖民地,初期靠的是刺刀和屠殺,而後期,靠的更多的是這個國家的人。
這種人,在中國,就叫:
漢奸!
李士群是漢奸,田七也是漢奸。
日本需要李士群,一樣也需要田七!
奇妙的是,漢奸和漢奸之間,往往矛盾重重,有的時候甚至會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身為他們的主子,不能夠偏袒任何一方,至少不能夠明目張胆的偏袒,尤其在兩人能力相等的情況下。
上海,需要這兩個漢奸的存在!
田七的確做了錯事,甚至可以說是犯了罪。
但這種罪行,日本人往往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除非,他們這樣的漢奸真的已經沒有任何利用的價值了,才會被日本人像破麻袋一樣一腳踢開。
「那麼,就這樣吧。」
羽原光一鎮定地說道。
影佐禎昭忽然問道:「羽原君,我知道你和田七的私交很好,但現在請你在站在帝國的立場上告訴我,你還信任這個人嗎?」
羽原光一沉默了一會,然後這才說道:「我曾經對他起過疑心,但在見到他後,他的解釋非常完美,也合乎情理,而且都有證據。所以,我還是選擇信任他。」
「是啊。」影佐禎昭輕輕嘆息一聲:「其實不管是李士群,還是田七,都不是真心為我們效力的,他們更多的出發點,使他們的私心。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利用好他們的私心。
但是,我必須鄭重的告訴你,他們都不值得被我們完全信任,李士群,田七,他們總說身體裡流動的是日本的血,可是,永遠記住這點,他們是支那人,從他們出生的那一天開始就已經註定了,他們不可能和我的血脈相同!」
這一點,羽原光一併不贊同。
他願意為了大日本帝國,願意為了天皇陛下獻出所有,但他一直都很理智冷靜。
日本師從中國,並且最終超過了中國。可是,在中日兩國漫長的歷史上,兩國間來往的非常頻繁,還留下了很多美好的篇章。
中國人和日本人,不是不可以做朋友的。
比如他和田七。
他很多時候會有這樣的幻想:
戰爭終於結束了,他和田七會告別這份事業,自己和田七一家人,在鄉下蓋個小院子,喝酒,喝茶,一起種菜,養雞、養鴨。到了吃飯的時候,他們的女兒,羽原紗佳,會蹦蹦跳跳的來叫他們吃飯。
多麼快樂的生活啊!
所以,最不希望,也最不願意田七出事的人,就是羽原光一!
……
「這是一種病,而且是很嚴重的心理疾病。」
曾經,孟紹原對田七這麼分析過羽原光一:「從任何角度來看,羽原光一都是一個完美的人。」
「什麼?你居然說他是一個完美的人?」田七簡直難以置信。
「我說的是完美的人,僅僅指的只是他對待工作的態度。」孟紹原笑了一下地說道:「他沒有私人的愛好,他是一個工作狂,為了他的事業,他可以付出他的全部。勝利時,他會平靜對待。失敗之後,他會檢討自己的問題出在哪裡。多少次的失敗,他都百折不撓,重頭再來。
如果我的手下有一個這樣的人,我會變得輕鬆許多。在擂台上他被我打傷,喪失了正常男人的功能後,這個人變得更加的可怕了,因為他已經無所顧慮。金錢對他沒有吸引力,女人對他也沒有了絲毫的吸引力。這一點,沒人能夠強過他了。
問題是,任何人都會覺得疲憊,任何人都會有情緒,即便是羽原光一,也需要一個宣洩點,哪怕外人根本看不出來。而你,就是他的宣洩點。他和你在一起,會覺得很輕鬆,會把你當成發泄情緒的最好對象。時間一長,你也許未必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一定是他最信任的人。」
最好的朋友?最信任的人?難道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田七並不是特別理解。
「甚至,你會變成他的精神支柱!」孟紹原繼續說道:「最不希望你出事的人就是他,否則,他的精神支柱會倒塌的。而就在這個時候,你的女兒出現了,這成為了羽原光一心理上最致命的一根刺!
相信我,現在的他,對你,對你的家人已經有了一種強烈的依賴感。這種依賴感,已經成為了他的本能,他生命中的一部分。
我還可以猜測,也許有一天,當你行將暴露,他或許還有可能保護你一次。他不會背棄自己的信仰,他只是出於本能。他和你的精神,已經交合在了一起!」
「你瘋了,你真的瘋了。」
田七喃喃說道:「你居然說羽原光一有可能會保護一個即將暴露的我?」
「我們打賭?」
「隨便你賭什麼,我都不相信你的話!」
「如果我說的這一天真的出現了,記得,活下去,不惜一切代價的活下去!屈辱的、卑微的活下去,這是我和你的賭約!」
「為什麼是這樣的賭約?」
那天,孟紹原怔怔的看著遠方:「我的身邊,已經犧牲了無數的兄弟,而你,我希望你當我一輩子的『惡犬』田七!」
……
「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影佐禎昭已經完全不想再為中國人之間的矛盾傷腦筋了:「你說,『月工作』已經出現了轉機?」
「是的,而且是重大的轉機!」
羽原光一的眼裡,忽然出現了罕見的興奮:「我們精心的布置了『月工作』兩年,從土肥原機關長時代就開始了,但始終沒有任何進展,但現在,我們卻已經看到了曙光!」
「『月工作』,甚至都因為毫無成績而被擱置了。」
影佐禎昭皺了一下眉頭:「現在,忽然出現了轉折,這會是敵人的又一個陰謀嗎?」
「不會的。」
羽原光一的話里充滿了信心:「因為連我們自己都快忘記了『月工作』,我們的敵人又怎麼可能知道?」
「你去辦吧。」影佐禎昭微微點了點頭:「我總是對你無限信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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