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楠原本還想好好找找麻煩,定一定這寢室內的上下尊卑。結果此刻心中頓生怯意,打算還是看看情況。於是氣勢立刻慫了下去,很是有些低眉順眼的意思小聲道:「不、不知道是誰的,都有吧……」
石鐵心一皺眉,表情越發僵硬。
他說啥?聲音太小了!
耳朵根子現在也不是很好使啊,還是得再湊近一點才好。
於是石鐵心又向前一步,從嗓子裡艱難擠出三個字:「你說什?」舌頭有點打結,那個「麼」字實在說不出來了。
他覺得自己說話很正常——但周楠頭上的冷汗都快出來了!
太嚇人了!
我說甚?
這麼屌的說話方式還真是第一次聽到啊!不不不,還是聽過的。電視劇中的猛張飛、花和尚,在立馬當陽橋、打死鎮關西前都是一瞪眼睛這樣說話的。如此簡明扼要,如此氣勢不凡,毫無違和感!
看來這大佬不開心了!
但我哪裡惹到這大佬了?
難道說他知道我要想辦法對付他了?不應該啊,我臉上這麼藏不住事兒麼?還是說這大佬火眼金睛,已經徹底看透了我不是個好東西的本質?
「我、我我……」周楠眼珠亂轉,忽然腦中靈光一閃,似乎抓住了這位大佬的想法。跐溜一下躥出去,三兩步上了床鋪,狗腿一樣開始往下搬東西:「您稍等,我來給您收拾!您安然落座一會兒,我馬上收拾好!真是的,怎麼能占別人的床呢,待會兒那些小玩意兒們回來之後我肯定好好教訓教訓他們!」
石鐵心眉毛一挑。哦?很主動嘛,和我預想的可不太一樣。初來乍到,我本打算低調一些先觀察一下情況,結果這寢室的舍友這麼主動熱情、關係這麼和諧友愛的嗎?
既然人家都這麼友好了……那我就坐下歇會兒,讓他忙去吧。
晚上沒吃飯,現在確實手腳有點虛了。
於是石鐵心大馬金刀的往對面的下鋪一坐,雙手抱胸稍事休息。周楠在上鋪快手快腳的收拾著,一邊偷偷咬牙切齒的詛咒,一邊悄悄看著下面的石鐵心,只覺此人簡直像奴隸礦場的監工一樣無懈可擊、不動如山。
這傢伙,看起來真不是個好惹的。
難道說我高一二十八班楠哥的江湖地位就要被這傢伙動搖了嗎?
這可絕對不行。
我還想在升高二的時候當上四大天王呢!
娘的,得想個辦法把這傢伙幹掉……
腦子裡轉著念頭,手上動作卻不慢。快手快腳的把雜物都收拾下來,殷勤的拿出石鐵心的鋪蓋卷往上面一鋪,又四處拍拍打打,收拾的竟然挺平整挺乾淨。至於其他的包袱,這小寢室一時片刻也找不到地方,周楠也不想舔狗舔的太過徹底,也就先那麼放一放好了。
大包放地上,小包扔床上,其他個人物品很是簡單,石鐵心嗯了一聲表示認可,然後便爬上床去一頭躺倒,片刻後竟然打起呼嚕來。意識碰撞交並很是消耗心力,他實在太困了,沒工夫交際溝通,頭沾枕頭就睡著了。
這次一睡,天塌下來也叫不醒。腦海里總算和諧下來,一直打架的兩個意識漸漸分出主次。主意識進一步接管了身軀,另一個意識則像結了冰一樣冷凍在意識領域的某一處,需要一些時間或者滿足一些條件才能解凍。
好處在於,不至於因為短時間過量容納記憶而造成巨大的意識負擔。
壞處在於,即便不搗亂了,結塊的意識依然會產生一定的影響。血液結塊了還會腦血栓腦中風呢,意識結塊了也不可能什麼影響都沒有。
具體影響便是,別管心裡天翻地覆翻江倒海,石鐵心的臉上很難做出表情來,說話的語氣很多時候掌握的可能也沒那麼精妙。眼珠轉動不太靈便,耳朵如果不全神貫注的去聽的話,也不會聽很清楚。總之,神經感官稍有遲鈍。
其他的沒了。
鳳鳴一中晚上有三節夜自習,從七點一直上到九點三十五。九點三十五之後學校放學,教學樓統一熄燈,大群大群的學生烏泱泱走出教學區。一部分刻苦的學生會再去專門的自習室,或者在宿舍區繼續學習。但在這遠古樓中的遠古樓,堪稱太古樓一樣的垃圾班聚居區中,這樣的氛圍幾乎是不存在的。
不到九點三十,就有幾個偷溜偷跑的逃了課,嘻嘻哈哈奔回宿舍樓。這些排頭兵在樓道裡面吵吵一陣子,然後就又結伴而出消失在茫茫夜色里,也不知去做了什麼。又過了幾分鐘,宿舍樓里陡然吵鬧了起來。
砰砰上樓,咣咣開門,拉屎撒尿偷偷抽菸,呼喝不絕嗷嗷大叫,這處寢室里的環境立刻愈發惡劣起來。還有學生拿著盆三兩步搶著跑去聯排大水池那裡洗衣服,這太古樓的供水可不太美妙,搶不上前排的話,水龍頭裡的水就會像撒尿撒到最後一樣,一有一沒的,所以水龍頭的位置非常重要,向來是兵家必爭。
石鐵心這屋裡當然也來人了,先後好幾個大說大聊的踹門而入。周楠冷眼看著在上鋪睡著的石鐵心,恨不得這些傢伙叫的再激烈一點,把這狗日的吵醒了算逑。
但是石鐵心未醒,反而睡得昏天黑地的,踏實的很。
寢室其餘的人看到了沉睡的石鐵心,自然也感到驚異。一方面,屋裡新來一個人,當然會注意。另一方面,一般來說新來的總得姿態放低一些、好好打個招呼,如有必要還得送上點什麼見面禮,才方便順利融入集體。但這傢伙路數飄逸的很,呼呼大睡的,很有些目中無人的意思。
「誒?我的床上怎麼放著東西?」一個小眼鏡推了推眼鏡,不解的指著自己的床鋪:「這誰的東西,怎麼放我床上了?」
「老子的!」周楠立刻一個巴掌抽到了小眼鏡的腦袋上,破口大罵:「娘了個巴子的,你有意見啊?想死嗎癟犢子!」
小眼鏡被欺負的一句話也不敢說,縮著腦袋走開了。雖然緊緊捏著拳頭,但一點都不敢反抗。寢室其他人也不說什麼,就這麼看著一切發生。
小眼鏡和寢室眾人的表現讓周楠又重拾信心,覺得自己還是罩得住的。他學著石鐵心的樣子,雙手抱胸的坐在下鋪,但左歪右扭怎麼都做不出那般不動如山的大佬氣勢。心中越發不爽,周楠斜眼瞟著上鋪的石鐵心,心中發狠。
今兒先讓你囂張一夜,明天等我好好調查調查。如果你小子只是虛張聲勢的話……我特麼弄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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