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上太陽 007 恐懼

    滴滴滴！

    電腦傳來急促的提醒，衛明從椅子上驚醒，他長出一口氣，發現已經是半夜兩點。筆神閣 bishenge.com

    「這次的解析時間也很長嘛，看來是有結果了。」衛明滿懷期待的從軟體中導出結果，看上去一個不好不壞的結果。

    衛明盯著屏幕，眉頭逐漸皺到了一起，他很想找一種詞彙來形容眼前的景象，屏幕上顯示的結果並沒有如衛明預想的那般轉換成了文字，而是一種圖形文件，至於這種轉換的原因，人工智慧給出的答覆是：文字資料庫中無符合字符。

    與其說是圖形文件，倒不如說是一幅充滿了抽象意味的水墨畫，大量胡亂塗抹的色塊和線條，以及晦明晦暗的陰影互相交錯，看上去毫無章法可言，像極了某個孩子的胡亂塗鴉。衛明看了許久也沒能從中理解出這幅畫想要傳達的意思，他喃喃自語：「比文字更深更複雜的含義嗎？所以需要用抽象的畫來表示？」

    衛明是個典型的理工男，他對於藝術這些東西毫無天賦可言，因為那些通過圖畫或者音樂傳達出來的複雜含義在他慣用的理性思維面前顯得無比晦澀。但他並不打算放棄，這是他這些年來最有可能做出來的科研成果，此刻他正絞盡腦汁的想辦法解讀這副畫。

    使用圖形轉譯軟體對這幅畫再次解析？衛明很快否定了這個方法，人工智慧就連接在圖形轉譯資料庫上，如果能夠轉譯的話人工智慧會自動將其轉換，但他並沒有這麼做，顯然他認為那樣會曲解了這幅畫的本意。

    「雖然我欣賞不了藝術，但是我可以找別人幫忙看看，不是嗎？」衛明很快就找對了方向，傳達和理解晦澀含義的能力，本就是人類最擅長的能力啊。

    衛明腦海中立刻浮現出一個滿臉絡腮鬍的微胖的人臉，普洛夫是學校的美術老師，衛明本想找個會國畫的老師的，但學校里的美術老師都是老外，大都擅長油畫和水彩，據說普洛夫在中國留學時曾選修過一陣子國畫，這種中西結合的經驗可能會解讀得更……公正些？

    雖然對於普洛夫不抱太大希望，但衛明一時也想不出更合適的人選了，他抱著試試看的心態撥通了普洛夫的電話，有些尷尬地等著普洛夫接聽——他已經被學校開除，算是個反面教材，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選擇迴避？

    但很快電話就被接通，聽筒里傳來一道洪亮的聲音：「嘿，老衛，想不到你會給我打電話，哈哈！」

    「嗯，冒昧打擾了，你現在方不方便說話？」

    「說吧，有什麼我能幫上你的？」隨後聽筒那邊傳來了「咔」的一聲，普洛夫菸癮很大，衛明知道他這是在點菸。

    「我……我這裡有一副意象派的畫，你願不願意過來鑑賞一下？」衛明下意識地覺得這是個秘密，他不想在電話里說得太明白，所以撒了個謊。

    「哦？」對方明顯來了興趣，「是哪位畫家的作品？什麼風格的？」普洛夫立刻追問了兩句。

    「額……你知道我不太懂這個，所以才想讓你過來看看，這個畫家……歲數挺大的，風格也……很抽象，總之你過來就是了。」

    「……好吧，」對方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我今天下午有課，晚上去你家吧，沒問題吧？」

    「好，那我就恭候大駕了。」

    掛斷電話之後，衛明又盯著「抽象畫」看了一陣，直到眼睛都有點花了，他搖搖頭只得作罷。

    太陽，太陽，人類仰望了你數百萬年，都不曾真正地讀懂你，我能嗎？

    ……

    顧文峰覺得自己經歷了人生中最劇烈的大起大落，而這種變化就在短短的兩個月之內發生。寒紀元恐慌帶來了巨大的商機，在飛行器製造商因為接踵而至的訂單而樂得合不攏嘴的時候，作為其配件商的顧文峰也因此受益，他公司倉庫里的一批配件存貨在幾天時間內就銷售一空，賺了一筆快錢之後的顧文峰勁頭十足，覺得公司可以藉助這個契機快速發展起來。但就在他滿心歡喜地打算採購原材料的時候，卻發現原材料的價格早已經翻了好幾番，雖說配件的價格也幾乎是在以這個漲幅上漲，成本可以攤到製造商那邊去。但最大的問題是，採購原材料需要大筆的資金，而且供貨商要求全部現款，顧文峰手裡的資金根本周轉不過來。

    他最後選擇了高利貸，這是那段時期非常普遍的現象，為了撬動這塊由人類恐慌產生的巨大蛋糕，每個人都選擇冒險一搏，顧文峰也是打算賭一把大的，但他的妻子則相對保守也冷靜得多，在她的極力勸阻下，甚至兩人大吵了幾次，顧文峰貸款一百萬，變賣了一套房產，終於是採購到了一批原材料。

    但變化來臨之快，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同樣是短短几天，飛行器板塊迅速降溫，斷崖式的下跌從飛行器本地蔓延至配件商和原材料供應商，九成九以上的公司因此破產，而顧文峰，正是因為妻子的苦苦相勸，終於是勉強守住了自己的陣地，幸運地沒有被這場來得快去的也快的海潮淹沒，但手裡的資金和公司的規模，早已十不存一。

    他苦悶嘆息，這劇烈的反差使得內心極度壓抑，他覺得必須找個人傾訴一下，但顯然不能把這樣的壓力全部釋放給自己的妻子，思來想去，他決定找衛明聊聊。

    掛斷顧文峰的電話後，衛明不禁苦笑，他委婉地表示過今晚約了學校的老師吃飯，但顧文峰仍堅持見自己，衛明立刻明白這位老同學怕是抑鬱得難受，再一想即便顧文峰看到那副「抽象畫」也無妨，畢竟他也算是半個業內人，說不定可以提出點有用的建議。

    傍晚時分，顧文峰先到了，衛明很大方地跟顧文峰講出了這副「畫」的來歷，緊接著普洛夫就來了他迫不及待地要求先看看畫，於是衛明在倆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調出了解析圖像。

    三人仔細端詳了好一會，顧文峰率先出聲，「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這幅畫瘮得慌，越看越覺得彆扭，這……這是基於你那套理論研究出來的嗎？太陽會畫畫？」

    衛明苦笑，「理論還是以前那一套，不過是用了一些……新技術。」衛明沒好意思說自己是從論壇上弄得代碼模板編程進行解析的，畢竟聽起來有點缺乏說服力。

    顧文峰看了一會，也看不出什麼內容來，便開了瓶啤酒，大口大口地灌起來。

    普洛夫盯著這畫看了許久，直到最後因為眼睛實在酸的不行了才意猶未盡地起身，衛明一臉期待地看向普洛夫，希望他能有所發現。後者有些顫抖地點了根煙，狠狠地吸了口，緩緩說道：「這畫深奧的難以想像，我看不懂……」

    還是失敗了嗎？就在衛明失落之際，普洛夫緩緩噴出一口白煙，「不過我感到一股強烈的情緒，這個畫家似乎非常的……恐懼！」

    衛明和顧文峰均是一愣，太陽也會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