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三百零七章 必殺羅德蘭

    十二月初，羅德蘭王國各地均迎來本年度第一場雪。即使是在哥諾迪亞，也有著類似「瑞雪兆豐年」的俗語，農民們對此歡心不已，他們期待著雪水灌溉土地，以便迎接來年春天的耕種；城裡的人們雖然對雨雪的天氣不太滿意，但氣候轉寒之時，由於農業和商業陸續進入冬歇期，波動到其他行業也縮短了工作時間，絕大多數人們都可以獲得更多自由的時間，總而言之，羅德蘭人對於雪花飄舞的冬季一向還是喜愛有加的。

    然而就是在這平和的雪季當中，掙脫了枷鎖的不名之族，以及從陰影中現身的身影，帶著一份又一份邪惡的契約蠢蠢欲動而來。它們被大雪掩埋了蹤跡，竟是在不知不覺間，便逼近了毫無防備的人們。

    戰爭，終於在暴風席捲羅德蘭的那一刻掀開了帷幕。

    新曆二四五年，十二月三日——

    毗鄰無主之地博德的涅奧美行省，已經連續下了三天大雪，漫天的雪花在冰風之中紛飛，遮住了人們的視野。常年抵禦博德侵犯的克拉博格堡，在愈漸擴大的雪勢當中，也不得不暫避寒冷，將散布在外的斥候盡數召回。在克拉博格堡守將爵士的心裡，雪暴無異於最有效的停戰協議，他們的偵查線需要收縮，博德的那群無法無天的匪徒當然也不可能在這種天氣發動進攻。這一點倒不是守將爵士的一廂情願，往年遇上天災時節，兩方都是從未動過刀兵，克拉博格堡的士兵需要視野、需要禦寒，難道博德的那群匪徒就不用？何況只是將斥候撤回，並不代表克拉博格堡的防禦有所削減，守將爵士對於當前的情況很有信心，不過是一場暴風雪而已，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

    他想的一點問題都沒有，只是唯獨未曾考慮過。如果他們的敵人不是博德呢？

    當日夜裡，漆黑的夜色加上模糊不清的風雪，幾乎屏斷了所有人的視野，即使點著火把站在城牆上。也只能看清幾米遠的地方，甚至就連聲音都無法遠距離傳遞。惡劣的天氣，讓守將爵士提高了警惕，他對各個關卡的防守都進行了增固，只為了以防萬一。然而命令下了還沒多久，第一個犧牲者出現了——

    身著棉衣厚甲的士兵巡視於城牆之上，嘴裡嘀咕著爛透的天氣，心裡則想著勤務結束後要去酒館喝上他三斤五斤。然而就在這時，在呼嘯的風中，一陣輕輕的叩擊聲引起了他的注意，守衛士兵循著聲音源頭，探頭望向垛牆外，還以為是雪塊或者冰雹擊打在城壁之上，結果只一眼便驚恐地發現。城牆之上，竟然有數十上百白骨骷髏正扒著滿是冰棱的牆壁緩緩向上，更誇張的是，它們並不僅僅靠冰棱攀爬，而是靠一隻代替了胳膊的鐮刀不斷插入牆壁——這就是那叩擊聲音的來源。離他最近的那一隻驀然抬起頭，四目相對，那骷髏猙獰地咧嘴一笑，守衛士兵剛要驚呼拔劍，驀然一把鐮刃划過他的喉嚨，鮮血噴涌又快速凍結。守衛士兵發出「嗬嗬」的聲音，很快倒了下去。

    不知何時，另外一隻「骷髏」已經登上城頭，悄無聲息地站在士兵的屍體旁。它四下看了看。手爪一揮，每個骨節隨之而動，牆外一個個「骷髏」立刻翻身而入，向著步道兩頭悄悄而去。

    沒有人發現這名士兵的死亡，因為就在這幾秒種內，部守這片城牆的官兵。盡皆死於這群「骷髏」的暗殺之下。

    同樣的情況，在另一頭城牆上同步上演。

    轉瞬之間，數十名守衛士兵被刺殺身亡，他們中的多數人甚至都沒有看清襲擊者的身影，有的等待輪班正在崗哨內沉睡，就被這些怪異的骷髏一刀劃破喉嚨，再也無法醒來。這些將一整條胳膊與鐮刀同化的骷髏名為【鐮骷】，並不是什麼炮灰兵種，而是迪雅新任議會長培育的新型刺客，儘管看上去弱不禁風，可無論是攻擊力還是速度，都不亞於克羅奈斯的中堅力量：吸血鬼，再加上它們不受環境影響的亡靈視覺，倚靠遮天蔽日的風雪作為掩護，很快，兩片連接著城門的防禦工事盡皆淪陷，接下來的發展，便一如所有戰爭那般。

    亡靈入侵了。

    不計其數的骷髏、殭屍、幽靈……從克拉博格堡的大門蜂擁而入，儘管有士兵驚覺撞響了警備鈴，但為時已晚，失去了最有效的防禦措施的人類，根本無法與海量的亡靈相匹敵，即使地方多數只是笨拙脆弱的骷髏兵，可在這等惡劣的環境下，亡靈幾乎不受到影響，人類士兵卻因為寒冷導致戰力低下，再加上擅長暗殺的鐮骷潛入城內、專挑指揮官下手，很快守軍就士氣崩潰四散奔逃。

    亡靈們的屠殺開始了，它們悽厲的怪叫如同一場噩夢，瞬間席捲了整個克拉博格堡。即使被博德夜以繼日的攻擊下都能保持安然無恙的堅固堡壘，在這風雪交加的一夜徹底失守，守將爵士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有亡靈偷襲，他錯估了敵人的身份，自然無法做出對應的正確決斷，甚至於他都無法相信涅奧美行省竟然會有亡靈出現。而就在他率領部下衝出府邸抗擊亡靈時，他的呼喊和怒吼聲音戛然而止，一把鐮刀悄然無息地抹過他的喉嚨，然後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沒有人知道這些亡靈究竟從而來，但可以確定的是，克拉博格堡完了。亡靈生物無意占領這座城市，它們屠殺每一個看到的生者，燒毀每一棟房屋。在這風雪交加的黑夜當中，那些曾經屹立不倒的建築，在熊熊燃燒的大火之中化為灰燼，死靈大軍就如同一群窮凶極惡的蝗蟲，將經過的每一寸土地都化作焦土，數不清的人類喪生，整個堡壘化作一片死域，被怨氣和冤魂所籠罩。

    黑與白的戰爭，在這一夜打響，迪雅議會國派出的亡靈奇襲克拉博格堡，將整個堡壘內近萬人屠戮一空。

    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放棄了距離克羅奈斯最近的白石城，轉而拿涅奧美行省邊界的克拉博格堡開刀，迪雅的這個舉動。任何人都始料未及，而憑藉著漫天風雪以及對克拉博格堡的徹底屠殺，使得堡壘失陷的消息，一直到三天後才傳到距離並不遠的湛藍要塞。此時此刻。經由博德入境的亡靈大軍，已經在軍隊統帥納格斯的帶領下將涅奧美行省西南部邊境一帶盡數拿下，整個行省修築的抵抗博德的防線在所有人反應過來前蕩然無存，整個行省只餘一座孤零零的要塞苦苦支撐，它的背後。就是羅德蘭的腹地。

    十二月七日，可笑的【零傷亡攻防戰】，就如同歷史上記載的那般在這座要塞上演。

    當上千名士兵戰列城牆整裝待發，不惜一死迎擊那黑壓壓的亡靈大軍時，誰也沒有想到，那位率領他們一次又一次打敗博德人侵襲的將軍，居然會在戰前的那頓飯中秘密投入了毒藥。第一輪羽箭射空，沒等後列弓箭手上前射擊，便在這可怖的毒效下口吐白沫倒了下去，許多人拼命撕撓著自己的喉嚨。眼珠瞪得幾乎要擠出眼眶，卻絲毫無法阻止死亡的到來。不到十分鐘時間，城牆上便布滿了散發著毒氣臭味的屍體，千餘名精勇善戰的士兵，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卻落得這樣的下場。

    城門洞開，那名背棄了士兵們信任的將軍，就站在門洞當中，迎接亡靈大軍的到來。有倖存的士兵驚怒於將軍的背叛，試圖斬殺這名叛徒。然令他們萬萬想不到的是，那些含冤而死的袍澤，竟如同殭屍般再度爬起，撕咬向身旁每一位生者。又在很快時間內，將那些被咬死的士兵轉化為殭屍。

    亡靈大軍入城了，沒過多久，要塞內如人間地獄般，被殭屍所充斥，整個湛藍要塞也化作一片廢墟。

    這場防禦戰。迪雅一方，零傷亡。

    消息傳出，滿國震驚。

    每年迪雅都會侵擾王國邊境，羅德蘭人早已習慣，可像這一次般慘重的戰情卻是聞所未聞。很多王都貴族指責那名將軍通敵叛國，可論及原因，誰也說不清那赤膽忠心的將軍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尤其是面對的還是人類不共戴天的敵人。然而這邊的戰敗消息才在王都內傳開，全國各地的加急信件便如同這天上連綿不斷的雪花一般飛至都城——

    自十二月三日起，全國西部、南部邊境地區俱遭到克羅奈斯的亡靈侵襲，雖然受難情況遠不如涅奧美行省，可依然對王國的正常運轉造成了極大影響。

    十二月三日上午，卡瑪行省白石城遭遇亡靈襲擊；同日傍晚，羅德蘭北部城市鐵楔城淪陷。

    十二月四日，著名港口「商城」查爾查遭遇大量水鬼襲擊，陸地部隊增援途中遭遇亡靈伏擊，傷亡慘重。

    十二月六日，西南部洛倫茲行省空中出現大量吸血鬼和骨龍亡靈，整個行省同時遭到亡靈法術襲擊，目前已經失去聯繫。

    ……

    直到此時，羅德蘭人才認清，和五個月前的那場「虎頭蛇尾」的侵攻完全不同，迪雅議會國這一次恐怕是鐵了心要對這個剛剛平息動亂的王國下手。攝政王女塞菲莉亞震怒非常，她聽從格林的建議，督促各地守備防範克羅奈斯，然而很多軍官都不以為然，認為她一個女娃娃看鬼怪小說看多了，根本沒把督令放在心上，可結果就是全國動盪。在護劍官洛華特的支持下，塞菲莉亞親自下令調派王國東部布防巴倫帝國的第四旅團趕奔涅奧美，負責殲滅迪雅亡靈大軍，再發函各地行省駐守貴族、官員，緊急調動軍隊抵禦亡靈入侵，並向其他四大國發送文書，表明現下危機。雖然她有意派遣皇家國教騎士團再一次殺入迪雅腹地，然而這一次，無往不利的國教騎士卻無力出戰，不是他們不想，而是目前能夠調動的僅僅只是王都地震時倖存的部分，至於位於彌爾特城外的赤崖堡壘總部，卻已經被莫名法術完全封閉近一個月，任誰也無法與其中取得聯繫。

    羅德蘭與迪雅的戰爭爆發了，人類軍隊緊急調動，向每一個出現亡靈的城市增援。按理說，雖然迪雅議會國搶到先機，但羅德蘭畢竟是五大國之一，即使王都剛剛遭受地震災害，卻並不妨礙其他行省的兵力強大，亡靈們分兵作戰，根本不足以影響到戰局，甚至有被逐步殲滅的危險，然而讓人越發恐慌的是，每當羅德蘭人對一場戰鬥信心十足之際，就會有將官叛敵的情況發生，半個月下來，竟然林林總總出現了十餘次。雖然經過羅德蘭探子的冒死打探，才得出消息，湛藍要塞的將軍本人，早在半年前就死在了一場突襲當中，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名經過巫術轉換容貌、不懼陽光的高等吸血鬼。但這並不能安撫士兵的心，迪雅不知何時布下的局，搞得所有軍隊都緊張兮兮，對於士官間的信任力度大幅下降，戰鬥指揮效率下降得驚人，到了後來，王女塞菲莉亞不得不向魔法公會徵調法師隨軍出征，並對每一名將官進行法術偵測，才稍微壓下事態。

    可噩夢並未就此離去。

    塞菲莉亞公主早先發送的文書，分別發往巴倫帝國、恩底彌翁魔都、塔尼亞王國以及精靈國度冬日之森。最先回信的是冬日之森的精靈，他們宣稱森林遭到了歐弗惡魔的襲擊，從來只存現在東大陸的地獄生物現身精靈森林，打了精靈們一個措手不及，到目前為止，冬日之森還處於被動防禦當中，他們有意增援友國羅德蘭，但必須先行將暴亂無章的歐弗軍隊趕出森林。恩底彌翁和塔尼亞的回信先後而至，令人驚訝的是，早已平息仇恨的兩國，竟然不知道因為什麼再度被點燃怒火，百年前法師奴役野蠻人的仇怨再度被搬上舞台，就在進入十二月後，已經是打得不可開交，目前戰場集中在綏德山麓一帶，沒有餘力支援羅德蘭。這些匪夷所思的情況，讓所有人心中惴惴，一個又一個巧合，卻仿佛早已被安排好的陷阱，將尚處壯年的羅德蘭拖入泥淖當中。

    而這樣的想法，最終在巴倫帝國信箋送抵時，終於成真。

    金獅巴倫帝國，宣稱對羅德蘭王國開國先王、鐵爪領主、「獅面鷲心」的羅德?格芬哈特追究叛國罪名，因此對羅德蘭王國正式宣戰，並駁回一切外交申請。而就在這戰書下達後不久，羅德蘭東部緊急情報傳回，帝國大軍開赴已然逼近邊境，打著的旗號正是帝國第一軍團——下屬冠軍騎士團的【黃金號角】。消息一傳出，所有人都傻了眼，誰都不是瞎子，帝國和迪雅議會國的公然結盟已經擺在了明面上。王女塞菲莉亞有意調遣軍隊，卻不得不面對東部邊境數鎮必然要失守的事實，畢竟第四旅團剛剛調走，其他軍隊來得再快終究趕不上已經抵達邊界的黃金號角軍團。她敢調離東部戍邊的第四旅團，憑藉的就是友邦恩底彌翁橫亘於兩國中間，必定不會對帝國出兵坐視不管，可現在恩底彌翁忙著和塔尼亞解決舊恨，根本顧不上羅德蘭。西有迪雅的亡靈，東有帝國鐵騎，羅德蘭遭遇兩面夾擊，究竟該如何是好？

    羅德蘭王國，這位列五大國中的人類國度，強盛似乎還在昨天，今日裡便走入了陌路。

    它還未及遲暮，便已如風中殘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