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三百五十三章勢不兩立五

    天空之中，操控著大氣和閃電的颱風眼，不斷釋放霹靂和氣旋，應對著白芒耀眼的光耀之靈；地面之上，手操寒光巨斧的米諾陶諾斯怒哞揮斬，每一擊都在魔法典範的石頭軀殼上濺起大片火花，巨蹄夯地的重響和轟擊聲音交相呼應。王宮之外，深海救星急先鋒，正以水系的法術和海皇三叉戟對付黃金飛蟻，雖然到目前為止，都沒能讓這頭轟炸機般吵鬧的大蟲子安靜下來，但憑藉著海皇鯨賜予的秘寶號角，黃金飛蟻也不能奈她如何。

    三對三的戰局，漸漸陷入膠著當中。

    格林的契約生物共計十三位，其中最強的三體：水元素領主幻朧鬼，礙於初代簽署的協議無法在哥諾迪亞現身；英靈殿主和泰坦巨人一個精神解放，一個剛剛復生——還是以一副巨型骷髏的形象，無論是哪個都無法出戰。除此之外，鷹首復仇者德爾伽在傳送時失聯不知所蹤，湖妖精公主阿莉埃蒂一直留在金倫加沒有離開過（官方說法是留下跟聖靈薇薇安女士學習，但大家都對她真實作用心知肚明），手頭能夠調動的魔寵所剩不多。

    但這並不代表著少年公爵會處於劣勢。

    安徒生遠遠望見格林舉起了左手，頓時心裡一緊。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那個得意洋洋、不可一世的宮廷法師，已經在不知不覺間被格林將自信心一點點磨碎。引以為傲的三頭召喚獸，盡數遭逢了勢均力敵的對手，原本勢在必得的一戰，卻演變成如今的尷尬局面，安徒生的底氣再不復先前，他開著視覺魔法，雙目圓睜緊盯著格林的動作，少年公爵才一抬手，安徒生頓時神經質地大喊了一聲：

    「上，快上！殺了他！所有人都上。誰敢後退必遭神罰！」

    被魔法典範和牛頭巨獸的戰鬥分割的卓爾王宮守衛，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揮舞的巨斧，時不時還要防護濺射而來的火花。好不容易重新聚集，卓爾守衛隊長都沒來得及整隊。安徒生的聲音變遙遙傳來，無奈之下，她只好傳令進攻，同時給手中的魔法石傳輸魔力，給為了在格林後撤時伏擊而藏身大殿的王宮守衛發出訊號。黑暗精靈們訓練有素。即使背後就是兩個龐然巨物的激戰，也依然嚴格遵守長官的命令，組成簡單的分陣向格林逼近。

    儘管她們知道，那一層簡筆畫似的防禦壁難以摧毀，仍然揮動長戟和彎刀發動攻擊。

    呼啦——

    數十名暗精靈王宮守衛，圍著格林好一通亂砍，壓制著他的行動，為的是給埋伏起來的同僚提供時間。很快，又一群卓爾精靈趕了過來，兩撥人在格林身前回合。加在一起竟然足有近百人。

    「靠人數取勝？」

    格林戲謔地盯著站在高處的安徒生，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宮廷法師聽得真切，牙齒磨得吱嘎作響，氣得都讓人擔心他隨時都會暈過去似的。他單手拄著魔杖，另外一隻手用力指著格林，雙目通紅地吼道：「對！我就是靠人數取勝，有本事你也叫人啊？你叫啊，叫啊，你看這暗精靈王宮裡有誰會幫你？」

    這話說起來就太沒風度，和先前的不屑一顧比起來簡直就是破罐子破摔。

    少年公爵知道。自己的這位「宿敵」，已經開始沖昏頭腦。

    「在這裡的確沒人幫我，一個個凶神惡煞，都巴不得把我碎屍萬段吧？」

    格林環視一圈。視線定格落在安徒生身上，貌似無奈地聳了聳肩。

    「多好的布局啊，我真的不想讓你失望，真的。」

    聽到這裡，安徒生心裡咯噔一跳——

    「可惜，我這『穿雲箭』。開弓不回頭。」

    從舉起後就一直未放下的左臂，終於開始催生魔力。受到小狐狸的防禦術式保護，格林專心控制著左臂，一種異樣的力量波動自手臂上散發開來，那漆黑色的荊棘花紋仿佛受到吸引，猙獰蜿蜒爬動向上，如同一條條張開獠牙的小蛇爭奪獵物，幾乎要活過來破體而出。

    一陣刺骨的劇痛，在格林左臂上綿延開來。

    這力量來源於戎裝之子，疼痛則是因為過於龐大的消耗引起了對肌體的反噬。格林咬著牙，額角汗珠滴落，卻堅決不肯停下，這是他第一次進行這樣的召喚：陌生，毫無默契可言；繁多，完全超出他一次所能承載的極限。

    但他依然要做，決定了的事，有始就要有終。

    何況他還給出了自己的承諾。

    戎裝之子的力量，逐漸聚集於他的左手上，然後像是剛剛結霜的窗花，緩慢蔓延到空氣當中。

    黑黢黢的大門，在少年公爵身前一寸一寸成型。

    荒莽氣息，驟然襲來。

    距離格林最近的卓爾精靈守衛，被這純粹的、毫無道理可言的壓迫感威懾，她們艱苦訓練，可從未經歷過這般摧枯拉朽毀滅意志的強大氣勢。她們完全忘記了攻擊，驚恐地呆立原地，噹啷一聲響，有位暗精靈滿臉震驚，右手麻痹著鬆懈了握力，然而武器的掉落根本沒有喚醒任意一名士兵，包括王宮守衛長官在內，所有人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臣服。

    一眼望去毫無區別的黑洞，固定了形狀，裡面靜悄悄的，沒有任何聲音。

    然後是一步。

    「媽……！？」

    剛想呵斥卓爾精靈的安徒生，驀然瞪圓了眼。到了嘴邊的話完全說不出口，就像被人掐住了脖子，半口氣吞咽回肚裡。

    庭院之中，長角迴環的陸地惡魔，從黑洞中邁步而出，古銅色的魁梧身姿之上，是傲視群雄的冷峻面龐。

    嘭——

    一柄造型可怖的誇張巨劍，轟然沒入地面。

    高大健壯的身軀，讓這駭人之物顯得鶴立雞群。他沉默不語，俯視身前驚愕莫名的暗精靈們，眼中投射的冰冷目光，就好像看著一群待宰的羔羊。

    緊接著，黑洞中再次腳步聲重重落下。

    十九名模樣相似，但氣質更似鋼鐵的持斧戰士。邁著完全一致的鏗鏘步伐，猶如一個統一的個體踏上暗精靈的這片土地。

    「庫納利，斷劍衛隊——」

    其中一名戰士，聲音沉悶地低吼。宣告著他們的降臨。

    庫納利人，來了。

    黑暗精靈出身森林精靈，對於庫納利的大名幾乎無人不。她們每個人都知道這個傳說中的種族有多麼的恐怖，然而直到今天親眼目睹，這些卓爾守衛才真正了解到書本傳記當中的記載。究竟有多麼的蒼白。

    僅僅只是二十個人，一動不動好似雕像，卻分明就是寫出四個大字。

    不可戰勝。

    站在隊伍最後的卓爾精靈，不由自主地退縮了一步。

    站在高台上的安徒生，雖然沒有感受到那股撲面而來的強烈衝擊，但那擇人而噬的兇惡錯覺卻縈繞心頭揮之不去。他費了很大力氣，臉上肌肉抖動不停，才終於控制住自己紊亂的呼吸，心頭退意油生，卻又死不甘心。仗著自己離著遠、中間還有牛頭巨獸和魔法典範的戰鬥擋著，安徒生扯著嗓子喊了一聲，第一個字幾乎走了音。

    但他的聲音依然傳入了庭院眾人的耳中。

    「你、你們倒是上啊！傳說都是假的，他們沒什麼特別，對面只有二十個人，堆也能把他們堆死！」

    只有二十個人？你說得倒輕巧，有能耐你上啊！

    卓爾精靈長官滿臉苦笑，在心裡把安徒生祖宗十八代詛咒個遍。她試圖把視線放在對方的指揮官身上，然而只是簡單的四目相對，守衛長官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這樣的敵人。我們真的要打嗎？

    這樣的敵人，我們真的打得過嗎？

    本已無心戰鬥的守衛長官，抱著這樣的懷疑，卻在格林的一句話後嚇破了膽。

    「『只有二十個人』？媽了個雞。這麼累我何苦來哉？」

    聲如令下，黑洞倏然都抖動起來。

    又一個身影，從召喚的空間當中走出。他額上同樣長角迴環，然而面部卻全覆蓋著厲鬼般的面甲，渾身穿著黑色流光的精鋼附魔板甲，單手拎著普通人需雙手共持的巨型長劍。劍鋒一側如犬牙交錯，一抹血色貫穿整個劍身。他的左肩肩甲下，深藍色的半側披風無風自動，飄揚之間，露出胳膊盡頭幾乎和大腿粗細的恐怖巨爪。

    然後，第二個。

    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黑洞之中，威武無匹的戰士好像沒有盡頭般，一個接一個從異次元的空間走出，他們寂靜無聲，和斷劍衛隊一般紀律森嚴，但完全不同的是，斷劍衛隊的殺意只在命令下達時爆發，而這些身著頂級裝束的庫納利戰士，卻無時無刻不散發出一股「殺你全家」的戾氣，甚至連戰鬥中的魔法典範都受到影響，頻頻向這邊側目。

    原始，強大，純粹。

    這，就是庫納利人的最強武裝，只聽從於大將軍一人的近衛軍部。

    「無畏之刃，集結完畢。」

    某一個聲音，從殺氣沸騰的軍隊當中響起，沒人聽得出是哪裡的聲音，也沒人看到有誰開了口。

    立於兩支隊伍最前方的阿塞西斯，微不可查地點了一下頭。

    他轉過身來，視線掃過每一個士兵，最後威嚴收斂，望向最後面的格林。

    「庫納利，大將軍。」

    指揮官頓了頓，第一次宣告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向殿下請令。」

    格林長舒一口氣，放下失去知覺的左手，輕輕吐出四個字。

    「擊潰她們。」

    阿塞西斯轉過身，鏘地一聲拔出深入地面的魔龍之脊，就手舉起直指前方。

    「庫納利——」

    「進攻（shok）！」(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