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隨神跡 第五十七章 三人行

    不知不覺間，卡貝茲的夏季已經到來，當六月的腳步臨近，偶然吹過的微風都顯得有些溫暖，比起之前涼爽的天氣，也或許更多的是讓人感到燥熱。

    少年人在湛藍色的天空下伸出手去，盯著自己的手背發楞。他的皮膚並不像樵夫或獵人那樣粗糙，在柔和的陽光下透露出一股溫潤的紅色。而手背上的墨綠花紋，在他緩慢的翻動間，似乎流淌著快要溢出來，妖異的美麗讓他忍不住吸了一口氣。

    戎裝之子的血脈紋印麼……

    他眨眨眼睛，第一階段的試煉結束，這明明是件好事，腳踏實地的收穫與付出，對比之前不切實際的天真想法，卻讓人忍不住想嘆氣。他放下手，土黃的大色塊已經拋在了身後，前方已是恩底彌翁的領域，法師們強行篡改地理條件，讓這片與塔尼亞交際的土地綠意盎然，蒼翠的山巒就仿佛隔斷大漠的閘刀，冷冽而高聳。

    &是難得的好天氣。」

    他坐在馬背上，傳授自阿塞西斯的騎術讓他很快適應了塔尼亞野性十足的馬匹。他盯著遠處的山林，春歌的餘音還縈繞在梁，尚未抽條的骨朵也零星可見。不比盛夏時節大片綠油和花色的斑駁油彩，如此淡然的景色，也有一種超凡脫俗的美感，而在這樣的環境之中，空氣微薰而乾爽，讓人只想躺在初見規模的草坪上美美地睡個午覺。

    前方就是恩底彌翁的邊境城市穆勒，這個在巨人語中意味著磨坊的小鎮，是塔尼亞和恩底彌翁間的分割線，而在小鎮的東部是山巒環繞的一片舊日戰場。那裡曾是精靈族的領地，在茂密的銀杏與水杉林中，曾經輝煌無兩的精靈族遺蹟被生命力旺盛的爬山虎所覆蓋，昔日的榮華早已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唯一留下的見證，只有那個更加遙遠，背離了精靈一族、也同時被精靈族所拋棄的神秘國度。

    ——暗精靈王國。

    早在黃日師年的秋天，暗精靈的先祖就宣布脫離精靈族，在這片與帝國相鄰的土地上，貪婪的帝國人抓住機會向暗精靈先祖進軍，當人類幾乎完全占據領地時，冬日森林的精靈之王終於行動了——他率軍前往邊境，加入了人類軍隊所製造的這場災難之中。當所有人都認為這片土地將由巴倫帝國和冬日森林的精靈重新劃分時，暗精靈的女王突然以莫名的姿態強勢崛起，並且將自己麾下所有的精靈轉化為了暗精靈。誰也不知道她從哪裡獲得了力量，只知道她憑藉人數最少的暗精靈贏得了戰爭。而當戰爭過去，暗精靈並沒有宣布他們在這片土地的所有權，而是向東退卻，似乎是拒絕了這片土地上的回憶，有意完全放棄過往的身份，最終這片數量龐大的建築群被遺棄，在時間的流逝中寂靜。

    無論是帝國還是塔尼亞，對這片廢墟都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而唯一會產生好奇心的恩底彌翁法師，也在求索過後得到了探知欲的滿足，便如捲走的風沙般消失乾淨。到了今天，這個曾經著名的遺蹟已經荒廢，如果格林沒有記錯的話，現在盤踞在這裡的應該是一群羅穆盧斯追隨者，追隨神跡當中，這些遷徙而來的類似野人般的教徒，更像是嘯聚山林的強盜，這些崇拜狼子羅穆盧斯的信徒習慣累積起財富，因為他們相信羅穆盧斯酷愛財寶，無論是金銀還是裝備，他們都要積聚起來，為有朝一日能夠向羅穆盧斯獻出最虔誠的供奉。

    當然，這些財富最後免不了都要落入玩家的手中，只要有關於藏寶的信息，玩家們才不管你是正教邪教，只要打得過你，自然要來掠奪一番，更何況戰爭初期階段，為了與暗精靈王室達成盟約這裡成為了必經之路，滯留此處的羅穆盧斯追隨者們也就成為了玩家們順路撈走的經驗。

    格林曾經也是尋寶大軍的一員，因為在戰爭爆發之前，這片遺蹟還是個副本地區，寶藏每日刷新，而玩家們也都是名副其實的冒險者，無論是劇情黨還是刷圖狂人，大家都對這片大陸有著充分的好奇心，所以格林與人組隊來到了這裡，並且有好長一段時間，都是往返於穆勒鎮和精靈遺蹟之間，即便是偶爾聽到關於這段歷史的隻言片語，時間長了對這裡的過往自然也了解不少，而他這一次前來，正是憑藉往昔的記憶，試圖達成自己當下最要緊的任務。

    或者更準確的說，是他自己的目標。

    阻止山德魯？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何況格林現在也不再認為，自己有能力扼殺超越自己等級的陰謀。

    被黑衣劍士攻擊的死亡明悟，讓他清醒地認識到自身的不足。說穿了，格林不過是個14級的弱雞，對黑暗聯盟的預先反制是沒有意義的，茫然的一個月，他總算能看明白，自己穿越到戰爭爆發之前所獲得的寶貴時間，不是讓他這種智謀小白跟人勾心鬥角，而是用來讓他憑藉超人的經驗成長。

    坦白地講，實力才是硬道理，其他一切皆是虛妄。

    格林在試煉空間中認真分析了自己未來的方向，個人實力方面，他準備完成格鬥家與劍士的最佳職業配比，而這兩項都需要一定的時間，趕往各地拿到各種任務、物品和技能，而在戎裝之子上，這號令軍隊的力量彌足珍貴，更令格林看到了一線曙光——未來千軍萬馬的戰場上，這才是他真正能夠拿得出手的力量。

    而現在，三階段試煉，第一階段已經完成，但第二階段卻無法繼續。

    &需要尋找到符合條件的記憶，把它儲存並帶給我——」

    格林耳邊仿佛響起審核官在試煉空間中所說的話，由於一些類似「年久失修」的原因，試煉空間的第二階段任務需要他收集道具來開啟，至於這個所謂的「符合條件的記憶」究竟是什麼，格林倒無需像個沒頭蒼蠅似的亂找，內中信息，自有任務獎勵中那隻特殊的「魔寵」告訴他。

    於是格林清了清嗓子。

    &那麼，我們很快就要抵達目的地了，你是不是也該和我講一講，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格林瞥了一眼身旁馬背上的年輕人，對方竟出奇地擁有一手好騎術，完全看不出來他居然就是所謂的魔寵。

    &爾伯特？」

    牧羊人艾爾伯特，或者說現在應該叫他法師學徒艾爾伯特，稍稍落後格林半步，直到格林喊出他的名字才堪堪緩過神兒來，「啊，抱歉，格林殿下，這裡的環境讓我有種親切感，雖然試煉空間的景色也很美好，但您也知道，那畢竟是封閉的世界。」

    格林想想也是，任誰被困在一片陌生之地都會感到枯燥，換成是他自己，一朝被放回到廣袤的大自然當中，那種撒歡兒的勁頭估計會被人當成瘋子。

    &妨，我能理解你的感受，試煉空間再怎麼好，終歸不是自己的家。」格林平靜地說著，卻讓艾爾伯特忍不住望了他一眼。

    這位準王子殿下，還真是有著非比尋常的經歷啊……

    不過格林可沒想到自己的順嘴一掰讓艾爾產生了如此想法，他正盯著系統面板，想起當初得知正露出吊兒郎當樣子的艾爾伯特就是自己的獎勵魔寵，自己找急忙慌地召出艾爾伯特的屬性時，那副目瞪口呆的表情，還是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艾爾伯特

    等級>

    職業：黑魔導

    實力階級>

    身價評定：七階上位

    特性：雙節點，活躍，？，？

    主屬性：力量【f－】智力【d+】敏捷【f】體質>

    副屬性：精神【d+】意志【d+】感知【e－】幸運>

    格林還記得他當時看到這個屬性，差點沒被嚇死，艾爾伯特的身份是【扈從法師】，被歸分到魔寵一欄就已經夠奇葩了，偏偏這個才一級的傢伙法系三屬性全都是d+，簡直不能再過分！而且對於他的編制評估更是可怕的七階，最後當格林注意到自己忽視掉的艾爾伯特職業後，他更加感到不可思議。

    一個雙節點施法者，學的居然還是黑魔法！？

    這可不是什麼簡單的詛咒法術，準確的講，應該叫做黑魔術或者黑巫術，這是實實在在超脫於魔法體系的力量，幾乎可以稱得上是超脫於哥諾迪亞世界法則，雖然格林知道那不過是一種誇張的說法，最多也就是擦著邊兒，但那擁有不可思議效果、經常有違常理的法術，依然被世人所熟知甚至被恩底彌翁定名為最神奇的法術。

    &過真是奇怪，即便是試煉空間的生物也不可能是憑空捏成的，總歸也要在哥諾迪亞世界有個身份，可像你這樣天資卓絕的人，我怎麼從來就沒聽說呢？」

    格林小聲地嘀咕著，絞盡腦汁地翻閱追隨神跡的歷史。不過他本身也不是什麼歷史學家，無奈只得向身旁除了艾爾伯特外的唯一一個人問道，「你和艾爾伯特以前就認識嗎，阿塞西斯？」

    &我們從未相識。」庫納利人的指揮官騎著高頭大馬面無表情地回答。

    格林撇撇嘴，為自己沒能找到答案感到遺憾，他回頭看了一眼，想從阿塞西斯的眼神中看出點眉目來，不過當他看到被艾爾伯特施加簡易幻術成人類壯漢的庫納利指揮官時，下意識地就在馬背上蹭了蹭屁股。

    咳，這可真不賴我。

    格林心裡腹誹，他可還記得某位身為頭羊的時候，曾經在試煉空間的某個建築單位里賺了二十塊錢，他用屁股想都知道是怎麼回事兒……咦，這還真是用屁股想啊！

    格林沒忍住笑，趕緊轉回頭去，身後阿塞西斯額頭上青筋一跳一跳。

    &林殿下，我們需要一個記憶水晶，這裡是恩底彌翁，即便是最小的鎮上也會有賣的。」

    艾爾伯特嚇了一跳，雖然一開始他聽得很樂呵，而且賺錢那事兒他也沒忘——那本來就是他告訴格林的，不過一看到庫納利指揮官一副暴走邊緣的模樣，他趕緊開口岔開話題。他可沒忘記庫納利坤佑軍是怎麼殺雞屠狗般推翻一個又一個中古世紀王朝的。

    格林也明智地跟著艾爾的話題走，「嗯咳，那就先去一趟穆勒鎮吧。」本著現代人較為平等的思想，哪怕阿塞西斯和他是從屬關係，他也沒低俗到靠侮辱下屬取樂的地步。

    阿塞西斯似乎輕哼一聲，格林幾乎沒有聽到，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就在這時，三人前方的樹林中忽然飛起群鳥，就好像從沙地里扯起一條埋好的黑線，沿著樹叢向遠方天空不斷增加數量。

    鏘——

    格林的眼神一凝，剛要拔出窺鏡，還沒來得及示意身後兩人停住，阿塞西斯已然拔出腰間的佩劍，打馬竄出擋在格林身前。

    &林殿下，艾爾伯特先生，請你們退後。」這位庫納利指揮官淡漠地說道，他沿襲了艾爾伯特的叫法，稱呼格林為殿下，這種惜字如金的風格也並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由庫納利軍事化的社會體系造成的。

    不過格林關心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

    &們叫做斷劍衛隊，難道不是斬斷敵人的劍，而是來源於自己的斷劍嗎？」

    這話一出口，格林就對自己的好奇心後悔地想給自己一嘴巴。

    因為他看到阿塞西斯的背影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