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下,讓朕來 742:時來天地皆同力(中)【求月票】

    

    「什麼?」

    將領聞言心跳咯噔著漏了一拍。

    強烈不祥預感陰雲籠罩他的心頭,連魏壽的髒話都顧不上。仿佛要印證他的猜測,原先還平靜的大營後方變生不測,喊殺聲驟起,直衝雲霄,連雨幕都被震得倒流。

    後營也遭到了偷襲?

    他們何時跑到後方的?

    為何此前沒有一絲絲徵兆?

    這支敵軍猶如天降的神兵利器,趁著他們只顧著迎擊正面敵人、陣腳未穩的空隙,一刀子扎進營寨。噗一聲,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前後夾擊,配合默契無間。

    但,更棘手的還在後頭。

    數百頭尾巴著火、頭生雙角的黑牛在後營橫衝直撞,不曾料到後方敵襲的兵卒被沖了個正著。伴隨著悽厲慘叫,最先遭襲的士兵或被牛角洞穿胸口,或被牛蹄踐踏頭顱。

    數座營帳被衝撞坍塌。

    期間還夾雜著少年肆意的喊殺。

    「勇敢牛郎!」

    「迎難而上!」

    「殺殺殺殺!」

    【火牛陣】的衝擊力不亞於數百騎兵同時衝鋒。作為言靈造物,更不知死亡為何物,只知橫衝直撞。後營守兵顧不得前方,手忙腳亂組織軍陣抵禦突然冒出的畜牲。

    幸而今日天公作美,大雨滂沱伴著狂風,牛尾巴上的火焰沒燒多會兒便熄了。

    也正是如此,狂躁牛群在接連衝破兩道防線後,進攻出現明顯頹勢。這一發現讓險些嚇破膽的兵卒緩過來——冷不丁冒出烏泱泱的牛群沖向自己,擱誰誰不慌啊?

    只是,他們樂觀得太早。

    無任何徵兆,令人頭皮發麻的瘋牛消散化為文氣,形成一片肉眼無法看透的濃霧。

    濃霧在風向影響下遮蔽視線。

    恐慌瀰漫心頭,耳畔只聽到隊率什長高聲大喊「不要慌亂」、「不要後退」、「違抗者軍法處置」……一番威脅,勉強壓下亂象。偏偏這時候,悽厲慘叫直衝他們耳膜。

    偏偏環境能見度太低,他們只知慘叫大致方向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何事。這份疑惑並未持續多久,敵人已面色猙獰著沖開逐漸澹去的武氣,一柄規模恐怖的巨錘兜頭砸下。

    砰——

    兜鍪連同下面的腦袋炸開血花。

    來人將武氣灌注長滿尖刺的重錘,脫手飛出,正面撞上距離最近的士氣重盾,同時甩出另外一隻巨錘。兩柄巨錘之間有猙獰鐵索相連,二者飛出之時,鐵索正好將刺來的長矛長槍捆縛成一塊兒。那身形矯健的武將又矮身橫掃,月牙光芒直擊兵卒的下盤。

    重錘開路,人仰馬翻。

    還不待穩住陣線,緊跟而來的敵兵狂奔著高舉長矛。長矛尖端刺破雨滴,狠狠扎向來不及起身的士兵要害。鋒刃勢如破竹,破開皮囊,擊斷骨頭,將血肉之軀前後洞穿。

    滾熱鮮血一離開身體,溫度就跑了個乾淨。濺在對手的臉上,灑在污濁的泥地。

    武將抬手一招,兩柄重錘飛回手中。

    「殺!」

    「殺——」

    偶爾還能聽到有人驚呼「怪物啊」!

    一頭體型龐大的青色巨鱷用跟身體不符合的靈活,從側翼殺來,正面衝擊士氣重盾不說,還甩動猶如鋼澆鐵鑄般的尾巴,甩飛附近的目標。巨口一張就能咬住五六人。

    上顎下顎一合。

    利齒輕而易舉洞穿皮甲和肉軀。

    鮮血隨著青色巨鱷甩頭,潑灑得到處都是,待鬆口,斷肢殘骸一地。它的鱗甲堅硬且厚實,諸多長矛刀槍來招呼,一路火花帶閃電,竟然也只是留下一道淺淺痕跡。

    「孽畜休猖狂!」

    一聲高喝伴隨著音浪逼退青色巨鱷,十數丈槍影直逼巨鱷右眼,眼看著閃避不及,電光石火間,槍影被強硬打斷。青色巨鱷的主人殺來,面甲之下是一雙譏誚的眸。

    「老子允許你動它了嗎?」荀定站在青色巨鱷腦袋上,氣勢鎖定敵人,只是還不待他殺出,強力的危機感從側邊襲來。足下一蹬爆退,險險躲開飛撲而來的黑影利爪。

    這道黑影也是武膽圖騰。

    頭骨短而寬,鼻孔闊且大,耳短毛軟,四肢矯健纖長,肌肉精瘦發達,每一寸都帶著令人膽寒的爆發力。最奇特的是它嵴背覆黃,肚皮泛白,其上還有無數的斑紋。

    定睛一看,竟是一頭巨型花豹。

    這頭花豹的體型跟荀定的青色巨鱷不相上下,只是身形沒後者凝實,隱約帶著點兒透明。它撲殺落空,扭頭盯上荀定。荀定一看它的模樣便知道這玩意兒速度很快。

    踢了踢青色巨鱷:「那隻貓給你了。」

    荀定可不想跟敵人過招的時候,有隻大貓撓自己。青色巨鱷對這個安排有些不爽,它的行動速度可沒有眼前這隻花豹快,也不及對方靈敏矯健,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自己皮糙肉厚,對方的爪子想撓開它的肉不容易。但,不容易不代表對方就撓不開了。

    二者體型還接近,基本將它剋死。

    戰場可不是聊天的地方,局勢瞬息萬變。青色巨鱷作為武膽圖騰,荀定化身的一部分也沒有拒絕命令的權利。它只能儘可能拖延時間,讓荀定能將對方的主人乾死。

    巨型花豹似乎也知道自己的任務,一雙充滿攻擊性的眸子盯緊了它的要害。

    繞著巨鱷邁了幾步,咕嚕低吼。

    終於,兩頭巨獸同時發力。

    巨型花豹飛撲抬爪,那爪子比個壯漢還大,一巴掌扇向巨鱷的眼睛。青色巨鱷身體往斜後側一縮,在對方撲空瞬間四肢發力,張嘴前沖,準備一口咬住對方的前爪。

    花豹作為貓科食肉動物,反應速度頂尖,它迅速抽回爪子又拍過來,幾十連擊砸中巨鱷,得手之後迅速後撤避開巨鱷反擊。加速,變道,再飛撲,攻擊快得只剩殘影。

    它的利爪將巨鱷抓得鮮血淋漓。

    疼痛讓青色巨鱷煩躁,花豹抓住這個絕佳機會,一躍而起騎在對方身上,張開血盆大口咬住後者脖子。然而就在青色巨鱷脖子即將被利齒洞穿的一瞬,一道身披黑皮,腹下雪白的大魚騰空飛躍,狠狠撞飛花豹。青色巨鱷重獲自由,抓住絕妙良機反殺。

    二者都是機會主義者,戰鬥生死皆在一瞬。巨型花豹脖子就這麼落入巨鱷口中,身體被魚尾拍得寸寸斷裂。那條身形虛幻的怪魚躺在地上怪叫,尾巴拍地,很是不甘。

    武膽圖騰落敗會反噬本尊。

    荀定抓住機會一擊重傷對方。

    敵將拼著重傷爆退,卻不知這一舉動將自己送到兩柄交叉成剪的雙劍劍鋒之下。

    兩道寒光一閃,脖頸鮮血噴濺。

    見到自己的人頭被白素搶了過去,荀定險些氣得跳腳:「一條魚上什麼岸?」

    青色巨鱷擱怪魚旁邊都顯得小鳥依人。

    「魚不上岸,死的就是你了!」

    一旦那頭花豹解決了荀定的武膽圖騰,遭到一瞬反噬的人就成荀定了。戰場生死只在瞬息,荀定可是在鬼門關走了一個來回呢。也不感激感激自己,還心疼這戰功了。


    白素說著收回了自己的武膽圖騰。

    有了第一次釋放的經驗,第二次就順利得多。這次釋放並未消耗很多武氣。武膽武者平日會用多餘的武氣餵養圖騰,需要的時候召喚即可,可謂是出行戰鬥最佳夥伴。

    前提是別碰到一個克制自己的。

    白素提劍殺向下一個目標。

    臨行之前還不忘叮囑荀定道:「別愣著了,若是逃了大魚,小心主公回頭清算。」

    此時,戰場前方有熟悉的文氣波動。

    荀定打了個顫。

    他可不怕主公清算,他怕自家阿父!

    跟主公相比,自己就像白撿的賠錢貨。

    鐺鐺鐺——

    金屬相撞伴隨著亮起的飛濺火花,鄭喬帳下將領儼然被魏壽逼得左支右絀,無暇他顧。前方失利,後方失守,無法挽回的頹勢和不斷後縮的戰線讓他心生絕望。

    手中武器在魏壽逼迫下裂痕遍布。

    他已不記得自己換了幾次。

    最後一擊,刀刃應聲碎裂。

    他身前胸甲在巨力撞擊下凹陷,五臟六腑激盪,喉頭抑制不住吐出一大口血。

    「實力不怎麼樣,賤皮子倒是厚。」魏壽武氣瘋狂傾瀉,雙手高舉巨斧衝著將領方向噼下,頃刻,一道數十丈的玫瑰金鑲邊粉色巨斧的虛影從天空落下,目標正是將領。

    死亡陰影將他籠罩。

    不、不、他不想死——

    粉色光芒映照出他的怒目切齒。

    在強烈求生欲催動下,將領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實力,咬牙硬抗住魏壽這一擊。縱使被帶著倒退劃出溝壑,縱使虎口破裂出血,縱使大半膝蓋沒入泥濘土地,但他接住了!

    半幅武鎧應聲碎裂,露出肌肉硬實的上身。他高大魁梧的身軀屹立在天地之間,宛若一尊不會倒下的巍峨巨像。他暢快大笑道:「哈哈哈——魏元元,你又待如何!」

    碎裂的武鎧隨著呼吸逐漸癒合。

    魏壽微微眯眼,二話不說殺上去。

    他待如何?

    自然是笑納這份軍功。

    因為士氣隨著戰局迅速下滑,不可避免地出現士兵怯戰要逃的現象。他們想趁著混亂趁水摸魚,然而剛逃到營寨外沿卻被一道文氣屏障擋回來。若從高空俯瞰,這道文氣屏障猶如倒扣的碗,將整個戰場籠罩其中。

    沉棠手指撥開弓弦,一輪銀色滿月。

    「誰都別想逃!」

    「要麼降,要麼死!」

    徐詮等人奉命清繳敵方大小指揮,殺了他們便相當於廢掉敵人的四肢,但目標往往在敵陣之中,有諸多保護。此時,文心文士多的好處在這片戰場體現得淋漓盡致。

    身負諸多言靈加持,拼著點小傷便能入陣強殺。反觀對手,失去指揮就是盤散沙。隨著各處接連「癱瘓」,不得不各自為戰,很快陣線潰散,被沉棠一方兵馬蠶食。

    叮——

    長槍刺穿武鎧。

    卡察——

    冰層碎裂。

    伴隨著冰藍色的槍影閃現,不僅天空落下的雨水瞬息化作冰錐,連屍體心口致命傷也出現了血色冰沙。這個天氣對其他武將來說是麻煩,對雲策而言卻是如虎添翼。

    死在他手中的敵人,無一例外,半副身軀化為冰凋,噴濺出來的鮮血在半空凝固。

    乍一看,好似屍體開出了紅花。

    美麗,優雅,殘忍。

    從開戰到尾聲,共歷時半個時辰。兩路兵馬終於在營寨中心會合,融為一體。

    伏屍流血,屍橫遍地。

    滂沱大雨仍沒有減小的跡象。

    大戰過後的眾人還沒有停歇的跡象,隨便挑了個寬敞還未損毀的營帳,當做臨時的作戰會議廳。沉棠已經收回武鎧,用武氣蒸乾了衣裳和頭髮,只是衣衫上沾染的血跡沒能幹淨。她也不在意,徑直坐在上首,右手搭在曲起的右膝蓋上,怎麼舒服怎麼來。

    下方只有零散幾人。

    一番大戰雖有不少損耗,但個個面色紅潤,可見今晚一戰應該是不吃虧的。其他人還在外頭清理戰場,清點俘虜。不多會兒,魏壽大手掀開門帘,渾身濕漉漉進來。

    手中還提著一顆人頭。

    沉棠看著那顆死不瞑目的首級。

    問道:「這是誰?」

    魏壽咧了咧嘴,笑道:「最大的。」

    他最近的心情簡直好上天了。

    想他之前在鄭喬帳下受了多少人的鳥氣?礙於大局、為了帳下的兄弟,他不能隨意反擊,更不能胡亂得罪。現在好了,仇家一個個被他親手摘了腦袋,做夢都要爽醒。

    魏壽都有些迫不及待搓手手。

    不知道下一個仇家是誰。

    沉棠一臉波瀾不驚,給魯繼使了眼色。魯繼上前接過那顆首級,讓士兵好生安置。

    她問魏壽:「我們傷亡如何?」

    魏壽一屁股直接坐到自己的位置,他也懶得烘乾,渾身髒兮兮的,烘乾了更加難受,回道:「初步統計傷亡六百餘人……」

    沉棠對這個傷亡還是能接受的。

    畢竟敵人幾乎全軍覆沒。

    沒死的也全部被俘虜。

    她揉了揉酸脹眉心:「傳令下去,休整半日。傳信給寸山城,集結兵馬來會合,還有一場更硬的仗等著咱們……」

    衝破這道防線並不是結束。

    己方真正目標是鄭喬主力。

    而且,鄭喬那邊還有個棘手的十六等大上造,也不知道聯軍那邊扛不扛得住……

    正面扛,有些懸。

    但架不住己方神兵天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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