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名的葉通判絲毫不想給這個面子。
光是看寧衛國那得意的表情,他便知道,許三水這個蠢貨沒有做好善後,被人發現了端倪。
事實已定,他上前去看也無能為力。
但江宴在旁諷刺他:「剛才葉通判不是說,查案一事不允許寧先生插手,你在這方面比寧先生要強,不如你展現一番身為金陵府通判的權威?」
「知府大人你說得對,那我便去看一看,寧照磨是如此查案的。」
葉通判緊咬後槽牙,才避免自己罵出聲來。
該死的江宴!
你別得意!
遲早我要把你拉下馬來!
葉通判走向寧衛國所在之地時,特意繞了幾步遠,越過許三水身邊,嘆息一聲:「本官真沒想到,你居然背著我做了這麼多事。」
「大人」許三水聽出這是讓他把責任全部承擔下來,臉色一片慘白。
捏造劫匪、誘導官兵、殘害照磨官。
這三條罪名無論哪一條,不死也要把大獄坐穿。
許三水心裡湧起無限的悔意與恨意,虎視眈眈地盯著葉通判的背影,等著葉通判給他定罪。
葉通判自然知道許三水若是認罪的話,對他來說威脅有多大,他也在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破解眼前這個困局。
該死的柳晴芳!
若不是她的計劃里,只顧著收拾寧家人,沒有安排善後的事,此時他也不必如此被動。
寧無恙見葉通判心事重重地走上前,險些一腳踩進腳印里,急忙伸手拽住葉通判,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問:「葉通判是夜路走多了腳底打滑,還是想不小心毀掉物證?」
「你!豎子無禮!」葉通判氣得大罵,胳膊上的疼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低頭一看,右手手腕被寧無恙捏得暴起青筋,腫了一片。
葉通判看著膽敢公然傷他的寧無恙,剛要問罪,旁邊的寧衛國拎起他的後衣領,迫使他蹲了下去,手指著地上的一堆向岔路口延伸的那些腳印。
「葉通判你看清楚,這四周沒有任何劫匪逃跑留下的腳印,只有許三水他們從岔路口的山坳那裡跑來的腳印。」
「說不定劫匪們提前有所準備,穿了磨光鞋印的草墊子或是腳上纏了布,又或是會輕功呢?」葉通判的託辭很荒誕。
明顯是在為許三水等人脫罪。
葉昌隆以為這個理由不錯,還在旁邊附和:「伯父說得對,那些劫匪神出鬼沒的,你怎知他們不是插著翅膀飛上天了呢?」
寧無恙斜了一眼暴露智商短板的葉昌隆,到底還是忍住了反駁他的心思。
他得把這個表現的機會留給了二伯。
寧衛國被這伯侄倆的一唱一和氣笑了,看向跪在地上的許三水,問:「許衙役,你此時認罪,說出是誰指使你加害我,罪名還會輕一些,若是等我指認你,坐實你故意假扮劫匪、假傳消息利用巡撫官兵,還有傷害朝廷命官,三罪並罰,你或許會掉腦袋。」
「我」
許三水求助似地看向葉通判。
葉通判搖了搖頭。
沒有劫匪的腳印只能說明劫匪本領高強,關許三水他們什麼事?
「我不認!」許三水有人撐腰,膽子也大了起來。
寧衛國似乎早已預料到會是這個結果,他又拎著葉通判站直腰,復而把人一把摁蹲下,手指著他們的來路方向。
「葉通判你們說劫匪沒留下逃跑的腳印,是他們插著翅膀飛了,行,就當他們是插著翅膀飛了,可你們看看這裡留下的三行腳印,兩行通往馬車,一行返回的,所有腳印大小對比下來與許三水和他帶來的人手一模一樣。」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葉通判看到密密麻麻的三串腳印,儘管方向有相反,但相同方向的那兩條腳印確實一致。
並且由於衙役平時訓練十分配合的原因,人員前後方位都沒有差錯。
他這才意識到,寧衛國剛才故意不說這個證據,目的就是讓他在許三水面前失去權威!
「葉通判,你仔細看看,這些腳印里到底有沒有劫匪的,如果沒有,許三水他們為何往返,只能說明他們就是蒙面黑衣人,如果有說明許三水他們就是劫匪。」
寧衛國的話有些繞。
但大家都聽明白了。
只要腳印與許三水等人核對上了,那就證明,許三水他們便是方才蒙面黑衣人。
「他們在這裡掉頭,沒有換衣服,一定還穿在身上。」
寧衛國看向跪在地上,抖若篩糠的十來個衙役,痛心疾首道:「你們領著朝廷俸祿,卻幹著知法犯法的事,罪加一等!」
「如今證據確鑿,你們還有什麼好狡辯的?!」
寧衛國上前一步,扒下許三水外面的衙役制服,露出了一身夜行衣。
余領兵指認道:「就是這身衣服!」
「扒開其他人的!」江宴沉聲吩咐著。
江洋與江河上前,將其他跪在地上的衙役衣服扒下,露出了同樣款式與顏色的夜行衣。
甚至還從兩個衙役的衣服里,掉落了他們蒙臉用的黑巾。
寧無恙見事實正如他所料,確實是許三水等人假扮的,關於劫匪的事,也算是水落石出了。
可是,這樣還不夠。
必須堵死他們最後一條生路,才能得到最初的真相。
「諸位大人們,我這幾日一直呆在寒山寺附近的莊子上,卻從未聽聞這一帶發生過劫匪事件,而且黃巡撫還特意派了重兵把守了柳家莊附近,鬧得人盡皆知,劫匪真的會頂風作案嗎?」
寧無恙給予許三水等人心理上最後一擊。
「說不定,這劫匪是憑空捏造的,根本不存在,捏造它的目的,相信大家也能想明白,就是為了今日,好在此地設下陷阱,讓我二伯中招,環環相扣,這可不是什麼誤會,這是蓄謀而為!」
「許三水,你們蓄意殺害朝廷命官,此罪,當誅!」
葉通判本想再以誤會為由先把人押下去審審再議,沒想到明明是一起突發事件,寧無恙卻是有備而來,連劫匪是捏造出來的都查清楚了。
這讓他都不禁懷疑,寧無恙是不是未卜先知,故意利用他們做的這個局,反將葉家一軍!
就在葉通判無法聲援時,許三水等人意識到罪名太大,自己承擔不住,連忙磕頭認罪,大呼饒命。
除了許三水之外的其他衙役們,為了擺脫主使者的罪名,更是直接把所有責任全部往許三水身上推:「大人們明鑑,我們也只是聽從許衙役的話辦事,他是我們的頭領,他的話我們不能不聽啊!」
「是他說寧照磨是劫匪,讓我們假裝同夥詐一詐他的!」
「對!這些事都是許衙役讓我們做的!」
面對著十數人爭先恐後的背叛,許三水氣不打一處來。
這麼多的罪名,這麼重的罪,合著全讓他一個人背負嗎?
既然大家都不仁,他還守什麼道義!
「通判大人,我是接到你的命令前來捉拿劫匪的,為何現在反倒污衊我是劫匪,你倒是幫我說句話啊!」
許三水看向葉通判的眼神中透著兇狠之色,頗有一種要魚死網破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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